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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离间 ...

  •   周容从落子的手一顿:“云家?”

      他很快反应过来:“原来第三家是云家,当年云太傅看着成宗陛下长大,君臣二人亦师亦友,若要挑信赖之人托付,确实会是云家。”

      萧辩问:“查到了什么?”

      花斛珠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竹筒,萧辩接过,倒出纸卷,展开扫过,传给花斛珠。

      花斛珠看过,在他的示意下又递给周容从。

      周容从草草一看,眉梢微挑:“毛鸿振?这不是陈国如今挂帅的大将军吗?”

      他又往下看,纸条上悉数记载着戚殷、毛鸿振等陈军中重要的人物近来的举动,详细到连某日某时小饮、某刻更衣都记得一清二楚。

      周容从咋舌:“云家果然本事非常,不过陛下打听这些做什么?”

      萧辩:“不瞒你说,我军和陈军久持不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朕便想着是否可以从陈军内部入手。”

      周容从:“陛下忌惮毛鸿振,所以想离间他们?”

      萧辩:“不错,你可有什么建议?”

      周容从方才只是一目十行地看过,此刻听他这么说,便又将目光落在纸上,一条一条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突然目光一顿。萧辩问:“怎么?”

      周容从蹙眉:“这纸条上说,毛鸿振好饮,若无战事,每日需饮酒两坛。但我从陈国经过时,倒是听当地大儒说过一桩旧事。毛鸿振年少时确实好饮,只不过他当年领兵平南夷之时,曾因饮酒误事,没能及时支援,而害死了一名情同手足把兄弟。自那之后毛鸿振便不再沾酒。并且其人御下极严,也不许士兵碰酒,若有发现,便军法处置,斩首示众。”

      萧辩神色凝重起来:“此言当真?”

      周容从:“草民句无虚言。只是草民疑惑,云家若有这等本事,何会连这样的事都打听错?”

      萧辩不由想起了当初粮草被劫一事,陈军多日按兵不出,一动便精准无比地截获粮草,当时他便有所怀疑……他又想到当时云家姑娘入金台时的疑点,再想到云家发家于潭州,而潭州如今正在陈国境内……

      他冷着脸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桌上。

      “进之!”

      周让从外面进来,单膝跪于地:“陛下。”

      萧辩:“你率十名御影卫,轻装简行,乔装打扮,即刻起前去潭州,查探如今云家的情况,千万不要让别人察觉。”

      周让:“是!”

      待他出去,萧辩叹气:“这字条不能尽信,朕再重另斥候去打探消息吧。”

      周容从:“若云家已暗投于陈国,恐怕您作的打算陈国都已知晓了,此时再打探消息也落了下风。”

      萧辩:“那依子缓之见?”

      周容从正襟危坐,俯首作揖道:“草民愿使陈国,见机行事,望陛下恩准。”

      萧辩心动,又有些迟疑:“可是……”

      周容从微微一笑:“陛下,两军阵前不斩来使,戚殷并非草莽之辈,毛鸿振更是循规守矩之人,草民行事有分寸,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

      萧辩大病未愈,这一日劳心费神许久,早已疲倦不已。周容从退下后,他便在花斛珠的服侍下重新躺下。

      萧辩:“你说……子缓他孤身入敌,能行吗?”

      萧辩欲将周容从引为军师,花斛珠便也跟着改了称呼:“周先生才硕华溢,不会有问题的。”

      “嗯。”萧辩点点头,却还有些不放心。

      花斛珠:“时辰还早,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萧辩:“你先前说过,他不愿入世,如今为何又转了想法?”

      花斛珠:“臣问过,他说突逢大难,入世求生。”

      萧辩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乱世之中,果真没有桃源净土。”

      花斛珠坐在床沿,与他十指交握,低声哄他:“您别想太多了,快睡吧。”

      ……

      周容从回到自己休息的院中,却见抱朴子正守在门前。

      他微微一怔。

      抱朴子问:“你心意已决了?”

      周容从点点头:“我终归是俗世之人。天象大乱,我从前只一味避世,如今却是想通了,只愿以微薄之躯为世人做一点事,哪怕只有一点,也算不枉此学了。”

      抱朴子道:“那我们便后会有期了。”

      周容从并未讶异,他知道抱朴子和他不同,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则心中有道,他如一阵风,在世间自由来去,不会受到世俗的束缚。

      沉默片刻,周容从问道:“你去哪?何时走?”

      抱朴子嗤笑:“何处不可去,何时不可别。”

      周容从:“那守寂呢?”

      抱朴子那双素来洞达沧桑的眼里难得露出些许怅然:“这孩子是我在河边捡到的,他性子跳脱,与我道无缘。何况我前路无终,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驾鹤西去了,他跟着我也是受累,不如就留在你这吧。”

      他说着一拍脑袋:“对了,这个你给他。”

      他从怀里小心取出一只巴掌大的虎头鞋:“这是当初捡到他时穿在他身上的,里头有他的名字,俗家名。我从前想引他入道,怕他与尘世有牵挂,便一直没给他,谁料终不得法。这孩子从小就问我他为什么没有姓名,如今也算是还给他了。”

      周容从接过,看到鞋里面绣着三个簪花小字——卓元驹。

      他一抬头,正要说话,却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正是他们提到的守寂。

      守寂死死抱住抱朴子的大腿,哀嚎道:“师父!你去哪,我要跟你走!”

      抱朴子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提着他后领把他拉开:“你走什么走,给老子留在这。”

      “我不!”守寂也不知偷听了多久,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抱住他师父的胳膊就往上蹭。

      抱朴子:“……起开!”

      守寂“哇”的一声哭出来,拼命想着师父不要他的理由:“师父,你带我走,我以后不把鼻涕往你身上抹了,我也不跟你唱反调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再也不犯口忌了……我一定好好背《道藏》,我,我现在就去背,我也不要俗家名,我是出家人,不要那些,你,你带我走吧……”

      抱朴子心软了,摸了摸他的脑袋,但一想到在外漂泊不如留下来安稳,还是狠下心道:“你跟我道无缘……”

      “谁说的!”守寂道,“若是无缘,师父怎么会正好在道观门口捡到我!”

      抱朴子词穷,长叹一声,别开话题:“乖徒儿,你听为师说,为师知道你于医理上独有天赋,特将这些年在医术方面的心得整理成册,就放在你房间里的桌上,你日后可凭此一技之长安身于世,若有不懂,便问周公子……”

      守寂大哭:“我不学!”

      抱朴子生怕再不走自己就舍不得走了,使了巧劲扒开他的手,大步往门外走去。

      守寂哭喊着去追,可抱朴子走得飞快,他一个七岁小儿哪里追得上,眨眼间便落下丈远,再等他追到大门口时,长街上空荡荡一片,已没了那落拓道士的身影。

      抱朴子便如一阵风,来时孑然,去时逍遥。两袖振振,风过无痕。

      守寂:“师父——”

      可没人再会回他了。

      ……

      准备了数日,周容从便带着两名御影卫出发了。

      陈国大军就在城外十里处,不多时便到了。周容从推着轮椅下马车,将拜帖及文书递上。营地门口的士兵狐疑地看了他两眼,目光落在他双腿上时又露出几分轻视,然后进去禀报。

      不多时,那士兵又走了出来,敷衍地行了一礼:“我们将军有请。”

      周容从微微颔首,身后两名扮作普通士兵的御影卫推他入内。

      跟着士兵径自来到主帐前,士兵道:“将军在里面恭候阁下。”

      周容从见他并没有替自己挑帘,帐中更无人出来接待,不由冷笑一声,也不进去,大声道:“都道毛将军虚怀若谷,不矜不伐,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下,帐中有人步出。这人身着软甲,威风赫赫,须发斑白,老当益壮,正是毛鸿振本人。

      毛鸿振并没有被周容从这一句话就激起火气,而是审视他一番。

      听闻东周竟派遣使臣,毛鸿振第一反应便是东周的皇帝恐怕不行了。先前戚殷听从谋士建议,堆尸于河,毛鸿振曾极力反对,但戚殷急功近利,并未听从他的劝诫。后来他也听说了计谋奏效,不仅东周士兵死病数千,东周的皇帝更是也染了瘟疫。

      此后东周大军一溃千里,最后死守封城,由此可见消息是真——东周皇帝确实病了。且算算日子,撑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

      周容从等人入城时没有惊动陈军,后来萧辩又有意封锁消息,他还不知道瘟疫已被治愈。

      东周皇帝在这个时候派使臣前来,是为讲和?还是另有目的?

      可派来的不是麾下大将,而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残废,又是为何?莫不是东周以此表达对陈国的轻视,在唱空城计?亦或是消息有诈,东周皇帝平安无事?

      毛鸿振思虑万千,面上却不露声色,引周容从入帐。帐中已收拾干净,他在椅子上坐下,亲兵十分有眼色地倒了茶,毛鸿振抬手一引,淡淡问道:“两军相交,水火不容,东周这时派阁下使陈,却是为何?”

      周容从抬起下颌,面露不屑:“这是你们皇帝要你问的吗?我代表大周陛下,要见的自然是你们陈国的皇帝,而不是你一个将军。”

      他喝了口茶水,又吐出来,不耐烦道:“这什么茶水!本使不宜在此多耗时间,还请将军早早放行,让我去江城见陈国皇帝。”

      好一个不知所谓的年轻小儿!年高望重之人多少都有些刚愎,毛鸿振身居高位多年,难免不被他此举激出怒意。

      不过老将不愧是老将,兵法有言:大将刚戾者,可激之令怒,则逞志快意,不顾本谋也。他怀疑这是东周故意行的激将法,很快便冷静下来。

      东周想激怒他,为什么?在这时激怒他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想到一个理由:两军阵前斩杀来使会引发世人不齿,也许东周正是想激怒他,让他杀了这个使臣,这样不仅会留下话柄,戚殷听说后更是会觉得他行事专擅,与他君臣离心。

      毛鸿振冷笑一声,如此笨拙的伎俩,东周也太小看他了。可这名使臣形态倨傲,如果他就这么不吭声地忍下这口气,传出去也会落了面子,留下个胆小怕事之名。

      是以毛鸿振突然冷下脸,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可不是什么鼠犬之辈都能得见。老夫这就命人前去通禀陛下,等陛下答应见了,老夫再送使臣前去江城陛见。”

      周容从怒目而视:“我代表的可是东周皇帝!你敢对我不敬?”

      毛鸿振拂袖:“来人,请来使下去安歇。”

      ……

      毛鸿振派人前去江城通禀,孰料这名士兵才离开营地视野范围内,便被暗藏于道路两旁的御影卫截杀。

      除此之外,毛鸿振还不知道的是,与周容从一同出发的还有一队士兵,躲过陈军巡逻,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午时便赶到了江城,将使臣求见的拜帖交给戚殷。

      来使之前先派遣人送帖也有先例可循,这正可表明来使的诚意,故而戚殷并未起疑,甚至为了展现自己的风度,特命人备好酒席,就等晚上好好接待来使。

      可他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使臣。

      他甚至怀疑东周是不是在戏耍他,他召来送帖子的士兵,问道:“你们使臣呢?就算是用走的,也该走到这儿了吧。”

      士兵惶恐万分:“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我们大人只说要往江城陈军大营乃是必经之地,会先去拜访一下毛将军……大人还不来,许是和毛将军谈得久了,耽误了时间。”

      戚殷沉下脸,见他这一国之君之前要先拜访一下将军?这成何体统!东周来使也太不知轻重了吧!

      他转念又想起另一件令他这些天郁结于心的事情。

      他前不久在茶楼里偶然听到街上传唱一支童谣,唱的是:城上雁,羽振振,停琅房,啄皇孙,皇孙死,雁食黄粱止。

      大概意思就是:城上方飞来了一只大雁,振翅停在华美的宫殿上方,大雁啄死了皇孙,才开始吃黄粱。

      戚殷一听,这不得了,竟有人敢编排皇室子孙!他大怒之下步下茶楼,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孩在这传谣言。

      可他转了一圈,发现满大街的小孩都在唱这首童谣,法不责众,他哪能把所有孩子都抓起来杀了,只能吩咐下去禁制再唱这首歌,然后沉着脸回去了。

      他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

      “城上雁,羽振振,”这指的莫非是毛鸿振?

      难道说毛鸿振起了异心?要害他?

      不,不对,说不定这正是敌军的离间之计,戚殷虽然疑心重,但并非那等不知轻重的昏君,努力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可现在看着下方跪着的东周士兵,他又忍不住烦躁起来:这东周来使就算要先拜访一下毛鸿振,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来,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说不定这只是东周故意布下的疑阵,为的就是引他怀疑毛鸿振,毛鸿振乃他手下得力大将,这一路南征北伐功不可没,名望甚高,他若是轻易动了此人,怕陈国也没了。

      再说,云家前不久不是曾告诉自己,说东周皇帝在打探他们的动静吗?这其中定有阴谋!

      戚殷按下性子,沉声吩咐:“去,派人沿途去接应一下使臣。”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陪我的小可爱们,这文也拖了很久了,我会抓紧进度,尽快完结。应该可以在年前完结(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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