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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端阳宫宴(一) ...

  •   清正殿内,萧辩将账簿合上,长出一口气:“干得不错。”

      许行苦不以物喜:“为陛下做事是许家的本分。”

      萧辩将账簿递出,垂手候在一旁假装透明人的户部尚书十分有眼色地走上前,接过账簿。萧辩懒洋洋道:“王爱卿,你看看这些可够了?”

      王汀装模作样地翻了下账簿,然后恭敬地道:“回陛下,这些钱足以解燃眉之急。”

      萧辩似笑非笑:“朕现如今穷得叮当响,王爱卿在朕这赖了两日朕也没能给你变出钱,你要谢就谢许公子吧,要不是许家帮忙筹钱,指不定王爱卿要在朕这住到过年了。”

      许家虽然钱多,然而这回报账巨大,六部九司每一个都缺钱,存在钱庄的钱竟不够应付,许行苦得知后不辞辛苦地到处周转,这才凑足了钱。

      王汀不敢敷衍,当真朝许行苦行了一礼:“有劳许公子。”

      许行苦一板一眼地回了一礼,用的也是平礼:“不敢当。”随即又转身道:“既然陛下之急已解,那草民就先行告退了。”

      待萧辩颔首,他便转身出了大门。

      王汀眼神飘忽,脚下却纹丝不动。

      萧辩这两天被他的死皮赖脸气得窝火,有心晾他一晾,也不吭声,拿过一旁的奏章专心致志地批阅起来,半晌后一抬头,好像才发现他还没走,十分讶异地道:“王爱卿怎么还在这?”

      他的戏做得很足,王汀十分憋屈:“臣还有事要奏……”

      萧辩又低下头,提笔蘸了蘸朱墨,落在奏章上:“爱卿但讲无妨。”

      王汀忙道:“马上就要到端阳节了,臣想请问陛下是否要在宫中举宴。”

      萧辩手下不停,一行风神溢出的朱字出现在纸张上,随口答道:“这事不是归礼部管吗?怎么轮到你操心了?”

      王汀:“依照旧俗,端阳当日陛下要在宫中宴请群臣,臣是想问陛下打算在宴会上花多少钱。”

      萧辩笔下一顿,凉凉地抬眼看他:“若连这种小事都要朕定夺,爱卿也别拿俸禄了,趁早回家吧。”

      萧辩虽然年纪不大,平日里也十分平易近人,却自有拿捏人的气势,王汀被他这一眼看得一个哆嗦,讪讪道:“臣明白了,臣告退。”

      萧辩又改了主意:“朕看这宫宴还是不要办了,多省点钱。”

      王汀一怔,没敢吭声。他倒退着走到门口,刘平从他身边匆匆走过,不一会儿,屏风后传来声音:“陛下,魏相公求见。”

      萧辩的声音带出一丝无奈:“宣。”

      王汀走到门外,正好撞见候在阶下的魏忠良。他走近了,二人一番寒暄,魏忠良小声问:“陛下可应下端阳节的宫宴?”

      王汀有苦难言:“陛下好似是不打算举办这宫宴了……”

      魏忠良吹胡子瞪眼:“你怎么办事的?”

      王汀在萧辩那儿憋出来的火气上涌,不甘示弱地梗着脖子道:“我胆小怕事,以后这种事儿魏相公还是别找下官了。”

      魏忠良一噎,恰好刘平出来喊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汀怒冲冲地离去。

      面对魏忠良,萧辩不敢像在王汀面前那样拿乔,主动站起身从书案后走了过来,扶住魏忠良要下拜的手臂,亲切地道:“魏相公来找朕有何要事?”

      魏忠良开门见山:“臣是想问一问陛下,端阳宫宴打算如何举办?”

      一个两个怎么都提起此事?萧辩动作一顿,假意发怒,实则意有所指:“好个礼部尚书,竟懒成这样,将他分内之事到处推诿,看朕回头不治他的罪!”

      他发完火,才叹息道:“如今国库的情况魏相公也清楚,这端阳宫宴,朕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吧,大家在家里自己庆祝庆祝便好。”

      魏忠良却道:“臣以为,端阳宫宴当好好举办才是。”

      萧辩笑了笑:“相公有何高见?”

      魏忠良:“这一年在陛下的治理下我大周百废俱兴,欣欣向荣,这其中也少不了诸位官员的努力。值此佳节,臣以为陛下当召集大家一同庆贺,一来是慰劳大家,二来也能彰显君臣一心。”

      萧辩往书案那边走了一步,背对着魏忠良,笑道:“还是魏相公思虑得当,等明日朕便将此事交给礼部和内侍省准备。”

      魏忠良又道:“若按旧例,宫宴当日五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入宫参宴,由皇后接待。只是如今后宫无人,依臣看,今年便破一次例,准许家眷与官员们一同入席,陛下以为如何?”

      萧辩心中冷笑,原来这老东西在这等着他呢。

      他脸上却没带出什么情绪:“让诸位夫人与闺秀和男子同席,这像什么话?”

      魏忠良:“若是有闺秀与陛下有缘,指不定还能成天作之合呢。”

      萧辩脸上的笑终于淡了:“魏相公,朕说过,纳妃一事等日后再说也不迟。”

      魏忠良并没有被他吓到:“陛下要等到什么时候?是等到狼烟再起,还是要等到天下统一?”

      说完,他不等萧辩开口,便挺着腰板跪在地上:“臣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尽早为我大周留下子嗣,以保证大周的传承!”

      萧辩冷着脸看他将前额贴在地上,他侧对着窗户,一半脸隐在黑暗中,神情晦涩难辨。

      魏忠良又磕了一个头:“臣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就在他要磕下第三个头的时候,萧辩终于动了。他弯下腰,扶起老人,示弱一般叹了口气:“端阳宫宴,就依相公的意思办吧。”

      ……

      倏忽之间,端阳节便近在眼前。

      午时一过,宫门外便陆陆续续停了不少马车,五品以上官员携家眷相继入宫。宫中素雪湖上龙舟赛办得热闹,年轻的官家少爷并军中挑出的几名猛将分成好几组,你来我赶,赛况激烈,湖边看客无一不叫好。

      比赛正酣,一名小内侍忽然走了过来,附在刘平耳畔低语片刻,刘平走到萧辩身边道:“陛下,花舍人写的军报到了,兵部的人正等在宫外。”

      通常来说,军报是直接送到兵部的,但今日兵部尚书也入宫参宴了,其他官员放了假,留守兵部的只有几个七八品的小官,他们不敢耽搁,一拿到军报就立即陛见。

      萧辩一喜:“让他去清正殿等朕。”

      刘平:“要小的把其他大人也喊过去吗?”

      萧辩“啧”了一声:“不必了,不是加急军报,想必没有大事。今日又不是朝会,难得的节日,让大家好好放松放松。”

      为免打扰到大家的兴致,萧辩随口找了个理由,留刘平在场以防万一,带着谢衣匆匆离去。

      一入清正殿,萧辩便朝送信的士兵伸出手,士兵将封了火漆的信递过,捏在手中厚厚的一沓,萧辩迫不及待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谢衣在外殿拉住士兵,送上五两银子:“这是陛下赏的。”

      殿内,萧辩已经撕开了信封,展开信纸,端正的小楷映入眼帘。

      军报中,花斛珠一丝不苟地写了这段时日幽州的动静,萧辩一目十行匆匆扫过,直到看到一行:四月廿日监军使花斛珠敬上。并一个鲜红的印章。

      他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谢衣期待地问:“斛珠都写了什么?”

      萧辩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没好气地道:“那个呆子什么都没写。”

      谢衣有些郁闷:“也没另外送信来?”

      萧辩比她还郁闷:“没有。”

      她叹了口气:“这个白眼狼,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不说跟我们,就算是跟您,他也该慰问一番啊。”

      萧辩被她说得心气难平,酸溜溜地道:“算了吧,人家心里哪有我。”

      谢衣:“……”

      她又反过来安慰萧辩:“军报要在兵部走一圈,在这上面写家常话确实失礼。”

      这些萧辩都知道,只是这军报是花斛珠写的,他便难免生出几分期待。

      搁下心中旖旎,萧辩重新阅读军报,这次他看得很仔细,花斛珠说一切如常,但他撞见过两次沈维和魏峥深夜密会。

      萧辩沉吟片刻,铺纸提笔给他回信,待说完正事,本该落笔盖章,他却又舍不得。

      再提起笔,又不知能写什么。

      那夜花斛珠的举止历历在目,若是他先示好,终究心气难平。更何况在那日之后,他渐渐冷静了下来,知道如花斛珠那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思念不可诉,衷肠亦难容,天地辽阔,却容不下这一君一臣的别样情思。

      信纸折了两道,他终究心有不甘,从案角的花瓶里折下一叶今晨才插进去的茱萸,夹在信纸中,一同塞进了信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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