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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突破 ...

  •   用过午膳后,王帆亲自将舆图、布防图、以及当初修城用的草图都拿过来了,他走后,萧辩也没休息,拿着舆图看了许久。

      直到天色近晚,花斛珠提着食盒进来掌灯,萧辩才惊醒过来,抬头看向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屋外传来一阵响动。

      不一会儿,谢衣拽着一个人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她把苏子求往前一推:“陛下,这个人伤还没好,刚刚竟然想偷偷翻墙出去!”

      苏子求一瘸一拐地踉跄了两步,哭丧着脸求饶:“主子饶命,这些天天天喝粥,我的胃实在受不了了,想让我去给它找点肉吃。”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萧辩:“从前风餐露宿,没有肉吃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卑职只想吃口肉,哪怕吃一小口就行了。”

      这句话倒是让萧辩想起了前不久三人过的艰辛岁月,看了眼不远处花斛珠正摆在桌上的青菜素粥,不由对苏侍卫有些同病相怜。

      他略微沉吟:“想吃肉也不是不可以。”

      谢衣顿时急了:“陛下,他的伤还没好,大夫叮嘱过了,要忌荤腥。”

      “起开!”苏子求把谢衣拨到一边,更卖力地表忠心,“主子,如果有肉吃,卑职绝对不会忘了您的,在我吃之前,肯定要先让您咬一口。”

      谢衣气笑了,口不择言:“你要不要脸了?连这等溜须拍马之言都说出来了。”

      就听萧辩把话说完:“吃一口领一百杖。”

      苏子求脸登时垮了下来,还要说什么,萧辩脸色一正,沉声道:“如今大敌当前,城内士兵尚没有足够的粮食,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把食物分给将士,你还想吃肉,岂非太过奢靡?!”

      苏子求被他气势所骇,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言,灰溜溜地跟谢衣回去喝粥了。

      花斛珠也以为萧辩真生气了,将素粥和青菜端到床边,正犹豫要不要劝两句,就见萧辩端起碗,冷哼道:“我都没吃到,真是想得美。”

      花斛珠:“……”

      萧辩喝着粥,看到花斛珠垂首候在一旁,随口问道:“你在看《吴子》和《虎钤经》?”

      花斛珠下意识扭头看了眼,不远处书案上放着这两本书,其中《吴子》正平摊在桌上,是他从县衙书房中找来,趁这几日看护萧辩的闲暇时看的。

      他道:“小的随意看看,用来打发时间。”

      《吴子》和《虎钤经》都是武经要略,一般人很难读懂,就连萧辩当年,也有许多地方不甚明理,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去找魏老元帅讨教,这才彻悟的。

      萧辩起了点兴致:“你可读得懂?”

      花斛珠谦虚:“小的学识鄙陋,只是拿来充一充门面,很多地方看不懂。”

      萧辩了然,想到自己当年学习时的曲折,不由笑了,柔声安抚:“没关系,这书讲排兵布阵,确实很难读懂。”

      花斛珠:“……嗯。”

      萧辩清了清嗓子:“你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尽管拿来问朕便是。”

      他就差没把“朕都看懂了”写在脸上了。

      可惜花斛珠与陛下还差那么点默契,瞧见萧辩一脸催促,眼含期待,似乎是真的想给自己讲书,于是实话实说道:“陛下恕罪,如今小的看的还少,未有不解之处,等以后有了,小的定会向陛下请教。”

      萧辩看了眼已经翻了大半的《吴子》,很奇怪地打量着花斛珠,似乎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脸色也臭了下来。

      花斛珠眼皮跳了跳,还没弄明白萧辩为何说变脸就变脸,就见萧辩刷的将一卷纸砸了过来。

      花斛珠手忙脚乱地接住。

      萧辩:“你看看这图,可有什么想法?”

      花斛珠定睛一瞧,发现这竟然是萧辩看了一下午的舆图,图上记载着整个嫪根县及其周边的建筑布局,如果敌军拿到这图,恐怕能轻易攻入城里。

      花斛珠捧着图,一时竟有些感动。

      萧辩能将此图给自己,这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想到这里,花斛珠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细细端详此图。

      但见嫪根县三面环山,一面临河,临的却也不是普通的河,而是大河,因其水波涛涛,卷起一河泥沙,使得水色浑黄,又称其为“黄河”。

      黄河一路东下,因水流太过汹涌,寒冬腊月之时也不见结冰,每年死在黄河之中的人不计其数,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这条河流虽因养育数代百姓,被当地人尊为母亲河,却也因其凶悍,而使人诸多畏惧。

      萧辩喝着粥,余光瞥见花斛珠脸色沉凝,皱眉苦思,这才觉得心气稍平。他放下碗,清了清嗓子,端着皇帝的架子,淡淡问道:“你看了这么久,可有什么主意?”

      话说出来,他已经做好花斛珠跪地请罪的准备了。

      果然,花斛珠将图纸阖上,跪在地上。

      萧辩伸出手,准备去扶他。

      就听花斛珠道:“陛下容禀,小的有一想法,却不知堪不堪用。”

      萧辩伸出去的手一顿,自然而然地落在床沿被角,掸了掸灰尘:“……说来听听。”

      花斛珠:“小的以为,黄河或是一个突破口。”

      “你以为朕没想过么?”萧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就算那边没有敌军,但黄河之水湍急不息,哪怕有战舰,都渡不去,更遑论如今城内连艘大点的船都没有,怎么过去?”

      花斛珠不知为何萧辩突然不高兴了,于是谨慎措辞:“陛下,小人以为,如今我们被困城中,城外只有两万人马,不过是占了地利,才一直稳操胜局。刑州首府有足足五万兵马,只不过因为我们与外界的消息往来断绝,上次赵长史写信给覃使君,只让其拨兵饷,后来兵饷恐怕也已经被史军截住,覃使君得不到回信,自然不知道我们如今真实情况,才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迟迟不来救驾,如若能找到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待刑州大军赶来,与我们里应外合,何愁打不了胜仗。”

      “所以我们只需派出一人,横渡黄河,前去送信便可。”

      听了花斛珠这番话,萧辩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因为被断了和外界的联系,他和王帆等人先前一直在思考如何以城内固有兵力打破如今僵持的局面,却是钻了牛角尖,诚如花斛珠所言,其实无需强行破城而出,只需送出一人,与外界联系上,自然可以让刑州刺史出手,以大军压境,一力破万法,里应外合,轻松破了此局。

      萧辩思索:“那么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如何在刑州援兵来之前,守住这座城了。”

      花斛珠:“陛下英明。”

      萧辩方才故意为难他,却没能难得住他,此刻只觉他这句称赞形如讽刺,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恰逢夕阳将落未落之际,纸窗蒙着一层莹莹微光,灯火摇曳,光影朦胧。

      这一眼风情万种。

      花斛珠怔在原地,所有声响刹那远去,心如擂鼓,一双眼大不敬地粘在萧辩脸上,怎么都移不开去。

      萧辩仍在苦思,并未注意他的失仪:“但是又有何人能赤手空拳,横渡黄河?”

      声音刺入耳膜,红尘滚滚喧嚣而来,花斛珠如坠人间,豁然清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交前,头重重按下,勉强找回声音:“小的倒是有一人推荐。”

      “你说便是,”萧辩皱眉,“朕又不是那等残暴之君,你行此大礼作甚?”

      花斛珠没有抬头:“陛下龙威天成,小人心怀敬畏,有感而发,故而行此礼。”

      萧辩被他逗笑了,奇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板正无趣,还会溜须拍马,行了,你起来吧。”

      花斛珠应了一声,缩在袖子里的手蜷起,又松开,不见丝毫异样地站了起来。

      他始终低垂着头,看着身前方寸之地,一丝一毫的逾矩也无。

      世间五毒六蕴,七妄八苦。

      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

      ……

      翌日正午,阳光正好,照得人暖融融的,连日的寒冷都被驱散不少。

      萧辩裹着那件失而复得的雪领大氅,坐在窗前雕花木椅上,捧着一碗枸杞煮的茶,看着院中的一株腊梅,神情懒洋洋的。

      苏子求也穿着厚厚的裘衣,在谢衣的搀扶下,龇牙咧嘴地坐在不远处的火盆旁:“嘶疼死我了,你轻点儿,姑娘家家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谢衣没好气地手一松,苏子求“嗷”的一声,一屁股墩结结实实地挨在地上,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他对谢衣敢怒不敢言,只能骂当初伤了他的人出气:“他娘亲的,也不知哪个孙子一刀捅在小爷屁股上!”

      谢衣把火盆上热着的药端下来,塞到他手里:“喏,拿着。”

      苏子求神情一滞,闻着苦得别出心裁的药味,五官皱成一团:“今天这药,怎么闻起来比昨儿还要苦啊……”

      谢衣神情淡淡:“昨夜被不知哪儿传来的嚎叫声吵得一晚上睡不着,心神恍惚,今日熬药时一个不小心,黄连放多了。”

      照顾苏子求与照顾陛下完全不同,自打恢复意识后,苏子求是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忍了这么多天,谢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苏子求:“你……”

      谢衣皮笑肉不笑:“明日兴许还会放多。”

      苏子求登时噤声,可怜兮兮地看向萧辩,萧辩却认真地盯着手上的茶碗看,好似那儿即将开出一朵花儿

      苏子求:“……”

      萧辩放下茶碗,叹了口气,世界终于清净了。

      没过多久,正对着窗户的院门推开,花斛珠领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软甲,身形如松,气质如铁,脚步生风,一眼看去便令人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铮铮铁骨好儿郎!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陛下,周统领来了。”

      萧辩坐直身子,抚了抚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皱:“宣。”

      男人大刀阔斧地走到萧辩身前,屈一膝,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御影军周让见过陛下。”

      萧辩对他第一印象不错,见贤心喜,便没怎么端架子,亲自将他扶起:“周统领起来罢,”又一指一旁的人,“这是御前侍卫苏子求,从前便跟在朕身边。”

      陛下亲自介绍,周让不敢怠慢,站起身,与苏子求端正行了一礼:“见过苏侍卫。”

      苏子求忍着痛站起身,有外人在,他表现得还挺肃穆:“周统领不必客气,你我同在陛下手下做事,不必见外,在下字泊志,今后直接唤我的字便好。”

      周让点点头:“在下字进之。”

      苏子求赞道:“一让一进,互为周全,好字。”

      周让:“是公子取的。”

      萧辩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听到“公子”这个称呼时,难免一个愣怔,花斛珠看在眼里,便低头凑在他耳边,轻声耳语:“正是周相长孙,周容从。”

      温热的气息触在耳蜗,痒痒的,萧辩忍住抬手掏耳朵的冲动,矜持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边周让也已经和苏子求客套完了,转头看向萧辩:“不知陛下唤让前来有何要事?”

      “进之乃爽快之人,朕也就不兜圈子了,”萧辩开门见山,“进之可知,如今嫪根县的情况?”

      周让:“史军围城,与外界往来断绝,是为孤城,险境。”

      萧辩:“你说的不错,若不能想办法突围,一城之人的性命都将葬送于此。”

      周让是个聪明人,当即便明白了萧辩的意思:“陛下有何吩咐,只要能解当下之困,救一城百姓,让责无旁贷,必赴汤蹈火,尽力而为。”

      “朕这儿确实有个法子,只是很凶险,”萧辩道,“不知进之对城外黄河了解多少?”

      周让沉吟:“让自来到县城后,也曾多次去黄河边上看过,还尝试着搭浮桥过河,可是黄河水流湍急,浮桥还没搭起便被冲得看不见影子,若是想从那儿突破的话……恐怕至少有三成的士兵要折在水里。”

      萧辩道:“若是孤身横渡黄河,你有几成把握?”

      周让错愕地抬起头,从萧辩认真期盼的眼神里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许久,他才神情肃穆地张了张嘴:“回陛下,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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