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小姐》cat0290

50、储粮

　　却又有人干涉，“不要！”
　　正是桃夭。
　　她穿着对襟桃色衫，松挽着头发，臂上挂一个竹蓝子，里面搁着些碎银，还散发着脂粉香气，显是刚刚做了生意回来。她面色惨白，几步冲到狼跟前，却又临时改了主意转向青龙。
　　只见她离着青龙还有几步路，便即跪倒，膝肘并用，跪伏着爬向青龙，叩首道：“龙族妖王在上，小妖桃夭参见。恳请妖王慈悲，饶恕我等性命。”
　　青龙神色愈冷，缓缓开口：“起来。莫把人类恶习拿在我眼前卖弄。”
　　桃夭讪讪起身，鼓足勇气又道：“是小妖不懂事，坏了咱们妖族的规矩，恳请您怜悯我等修行不易，饶了我们。”
　　青龙冷哼一声，缓缓抬掌，掌心凝聚道道青芒，对准唐寅！
　　桃夭忙挡在正前，慌道：“请您不要杀他！他一个小小人类，又得罪您什么了？”
　　青龙道：“他不是妖。而且身上有你的气味。”
　　桃夭抖如筛糠，“那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的。请您只惩罚我吧！”
　　青龙眸光似冰，“私通人类，背叛妖族。死罪。”举掌便要往她头顶拍落！
　　那被狼抓在手里的小男孩见状大叫：“坏妖精！坏婆娘！你敢伤害桃夭姐姐，我就杀了你！”
　　青龙掌心一翻，那道青芒便向他射去！
　　桃夭大惊，再要抢去相护已是不及，眼瞅青芒击中小男孩，将他从狼爪中打飞出去。
　　“空空儿！”桃夭惊呼着扑上，扶起男孩身体哭泣道：“纵然你是妖王，下手也忒狠毒，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怎忍心置于死地！”
　　青龙冷道：“你自且不保，还有心管别人？”言罢又聚起青芒。
　　桃夭闭目等死，却觉怀中微动。
　　那本应被青龙杀死的空空儿竟是渐渐醒转过来！周身衣衫粉碎，露出生着金褐色毛发的身子，和同样毛茸茸的脑袋！
　　“半妖！”狐狸惊道。天下生灵数人类相貌最佳，四肢修长灵活，皮肉白净。然妖怪以意成形，变化之后更显美丽妖娆。唯有人、妖结合诞下的半妖最是丑陋，图具有人形，又有动物皮毛，却无多少妖力改变外貌。
　　而这半妖小子竟在挨了青龙一击之后并未死绝！想来也是人、妖结合的突变基因救了他吧。
　　空空儿一旦清醒过来，立刻挣出桃夭怀抱踉跄到青龙跟前道：“你真坏！桃夭姐姐喜欢唐大哥又怎么了？他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桃夭姐姐那么好，你凭什么要杀他们！还要杀我！你和那个想抢走唐大哥的妖精一样坏！”
　　青龙懒得跟他废话，正要再给他一击，狐狸却抢上拦着道：“这不人不妖的小杂种何劳你青龙出手？留着给蠢狼填肚子就好了。我正要问他两句话呢。”
　　空空儿道：“你竟然骂我是杂种！你也是个坏妖精！那些个道人真没用，竟没收了你们！随便你们吃也好，杀也好，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狐狸眼珠一转，道：“你刚才说什么道人？”
　　空空儿道：“偏不告诉你！”
　　狐狸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伤了蠢狼的三个道士嘛。原来他们是你引来的。想来你跟他们的关系非常好了，好到他们想除妖，你就领他们来收我们，他们要是收得不过瘾，你还可以领他们来收这个桃花精。”
　　空空儿几乎跳起来，“才不是！我才不会领他们来收桃夭姐姐！是我看不过那狼妖欺负桃夭姐姐才引道士去收他的！”他又急急地对桃夭辩解：“桃夭姐姐你相信我！我是个半妖，谁都讨厌我，欺负我，只有你喜欢我，养我！我是绝对不会帮着人类道士来对付你的！”
　　桃夭轻叹一声，“莫急。我自是信你的。”
　　狐狸斜睥着他们冷笑道：“只怕你即使这么想，却已身不由己了。那几个道士已知道了咱们，只不过碍着咱们势大，不敢强取才暂且离去。这些日子他们已是搬回了援兵，如今正在不远下侯着，伺机将咱们一网打尽呢！”
　　空空儿吓了一跳：“你胡说！我们刚从林子外面回来，什么都没有看到！”
　　狐狸道：“可是我们看到了呀。我们的伙伴刚刚被他们虏去了，大概你也认识，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丫头。”
　　空空儿啐了一声，“呸！你骗人！我前两天还见她在湖里的画舫上，不要脸地想嫁给唐大哥呢！”
　　狐狸嘿嘿怪笑，“我不骗你的话，怎么知道她现在在哪呢？”
　　“你……”空空儿只气得面色阵青阵白，若没那一脸金褐色的毛挡着，估计能当调色盘用。
　　他脸色难看，还有比他更难看的。狼那一张俊脸简直黑成了锅底，一对利眸狠狠瞪着唐寅，连血丝都爆出来了！
　　桃夭紧忙护住唐寅，哭泣道：“求你们不要杀他！我也好，或是那女妖也好，都是对他动心在先，他是无辜的！求妖王慈悲！”
　　未等青龙说话，狐狸已抢道：“堂堂妖王忙得很，哪有空夫管你这些闲事？”又对青龙道：“反正蠢狼饿了，不如这几个就随他处置吧？”
　　青龙淡淡额首，转身出了桃花林。
　　狼正要对这三个或人或妖或半妖下手，哪知狐狸又来拦他！
　　“哎，哎！这些家伙你不能杀！”
　　狼大怒，呲出锋利獠牙，意思是：你的脑袋变屁股了吧？刚才不是你说让我处置的吗？
　　狐狸道：“青龙起先说阿吉喜欢人类背叛咱们要杀了她，你没忘吧？要是你杀了这几个家伙，下一个被杀的就是阿吉！”
　　狼浑身杀意顿敛，眸光焦急。
　　狐狸道：“所以我特意叫青龙把处置权交给你，如果你放过他们的话，到时候不杀阿吉也有借口！”
　　狼俊眉紧蹙，不甘心地望向唐寅。
　　桃夭赶紧道：“相公前日方与我成亲！他已明白拒绝了那位阿吉姑娘！相信阿吉姑娘已经死心了！”至于赵阿吉到底死没死心，她可不知道，但是这当口，少说了这句话就有可能使心爱的人送命！
　　都说猴儿脸一日变三变，狐狸却发现狼脸变得也不慢。刚才还是锅黑底，这一句话的功夫已恢复自然，并且带上三分喜色！
　　他忍不住取笑道：“蠢狼，我现在终于能够分清楚你的脑袋与屁股的区别了，至少你的屁股不会变色。”
　　狼揪住狐狸尾巴，狠命揍他的屁股。

　　将屁股变色的狐狸扔在一边，狼用生硬的普通话问桃夭：“箱子呢？”
　　桃夭怔了怔，“什么箱子？”
　　一旁空空儿接过话头：“给我扔了！那坏女妖精好几天都不来找，我还以为她不要了！”
　　狼的眸色又显阴戾，尖长指甲扯住空空儿后颈，将他凌空提了起来！“找！”他行动迅速，桃夭再想阻拦已是不能。
　　狐狸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哼道：“不用担心，他吃肉也挑纯种的。”

　　青龙知道了狼没有杀掉桃夭等人十分不满，狐狸因为被狼揍了屁股也不帮他说话。狼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两个字：“储粮。”
　　到底怎么回事谁都心知肚明，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让他们舒服的台阶。所以青龙说：“找到阿吉，也给你做储粮。”
　　狼喜形于色，一条粗硬的大尾巴竟情不自禁地像狗儿一样的摆来摆去。
　　狐狸看着扎眼，便也傻乎乎地跟着急道：“那我呢？那我呢？”
　　青龙道：“她肥，好分。”

　　扬州知府最近上了肝火，茶饭不思，还便秘，满嘴长泡。是因三年选秀的日子将近。圣上指名要进三百绝色美女。而他扬州因自古以来盛产美女，被恩指了五十名。
　　找美女容易，安排美女进宫也容易。扬州人杰地灵，莫说五十个，就是五百个也是洒洒碎啦。可是皇上的旨意里另有一条要求却无论如何也难办！那个要求说起来难以岂齿，光听一听也是后背哆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花姑娘滴不要，要花媳妇！
　　大明正德皇帝朱厚照，也不知从哪里沾染的毛病，冰清玉洁的姑娘家在后宫存了几百个他不喜欢，愣是要嫁过人的小媳妇！逛花楼嫖妓院那就不用说了，甚至连大臣家的漂亮小老婆他也不放过，更有传闻他弄了个漂亮的孕妇进宫，而孩子百分之一千不是他的！
　　自汉末班昭为奠亡夫纂《女诫》《女德》以来，除盛唐武氏外，女子皆重贞洁，平日里言：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看一看胳膊肘都要跳河自尽以全名节，焉能有抛夫再嫁之理？当然，像唐某人那样声誉扫地到连老婆都无法抬头做人的不算。除此外，便是送上金山银山，人家也要顾全名声的！而若以权势相逼，则又不免闹出家破人亡的惨事。到时暴民四起，来个斩白蛇起义，可该如何是好！
　　眼瞅限日已到，五十名额只凑了四十九人。除下那个竟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全了！
　　正在这焦急当儿，忽闻得侍从传报——“禀大人，府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自称是锦衣卫指挥使江彬江大人的朋友。”
　　知府激灵灵打个冷颤。好家伙！限日明天才到，今天锦衣卫就上门问罪了！于是忙道：“快请！”又叫来使唤丫鬟吩咐道：“速去后宅告知夫人，与我备下棺椁寿衣。若闻前厅动静，万不可来探！”锦衣卫虽说官职不大，却手握生杀大权，一个话语不周就有杀身之祸！他们更有特权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灭人个九族十族都跟玩儿似的！
　　赵阿吉入得厅来，依着从画舫上学来的古礼道一万福，“民女赵氏问知府大人安。”
　　知府只吓得冷汗涔涔连忙还礼，“下官不敢。赵姑娘快快请坐。来人，看茶。”
　　他请赵阿吉坐首位。赵阿吉多少知道些礼仪，是以只坐在下首，知府便也不敢落座，只站在一旁陪着。
　　赵阿吉瞧在眼里，好生过意不去，便客气道：“大人请坐。”
　　知府这才敢落坐，却也只敢挨半边屁股。
　　知府偷瞧赵阿吉。只见此女肤白盛雪，鬓发如墨，眸含秋水泪光点点，腮边两晕病态嫣红，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足步轻浮如覆河莲，真真儿好似那病西施脱画而出一般！
　　如此美人，若能进贡给皇上，那他平步青云还不跟玩儿似的！只可惜，这美女竟是锦衣卫的人！
　　哎呀！锦衣卫！大明朝最不能惹的是宦官，最惹不起的是锦衣卫！而这女子偏偏是个锦衣卫……哎？锦衣卫里……有女的吗？
　　知府那边胡思乱想，赵阿吉这边半点也未察觉。她眠了口茶，便直说来意：“请问知府大人，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一只大熊猫，呃，或许是叫白熊，被送到了这里？”
　　知府一面心中思量，嘴里却含笑道：“确有此事。那是灌县县令孝敬当朝万岁的。”
　　赵阿吉道：“那就是了。其实那是玉垒山镇山之宝，因为捉了它，才弄得灌江发水，几乎淹了灌县。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它找回去镇山的。”
　　知府额首道：“原来如此。姑娘辛苦了。却不知姑娘要将那白熊寻回玉垒山，是奉谁之命？”
　　赵阿吉怔一怔，道：“……江彬。”说谎是不对滴，可是她能说是她要找妈妈吗？
　　知府道：“烦劳姑娘出示凭证。”
　　赵阿吉就是一慌。江彬的腰牌她放在百宝箱里，早不知被那个小孩拿到哪里去了。
　　知府见她拿不出凭证，又神色慌张，便即冷笑，“姑娘若无凭证印信，便请将江大人请来与下官吩咐一声也是可以的。”说到此处，他已断定赵阿吉是招摇状骗之人，言谈间也倨傲起来。
　　赵阿吉更是应对不上。这会儿难道还叫她去京城找江彬吗？
　　知府又问：“敢问姑娘可曾婚配？”
　　赵阿吉不明白问这话的意思，便很实在道：“是曾结过婚。”她是指和唐寅那档子事，却不知知府另有打算。
　　知府闻言心中暗喜，面上却冷哼一声，回坐到上首，一声断喝：“来人啊！”
　　立即有侍从应入。
　　知府道：“将这蒙人刁妇拿下！”
　　侍从一拥而上，将赵阿吉绳捆索绑。
　　赵阿吉有心辩白，可是哪有人听她的！按说她从这里出去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她又惦记着熊猫妈妈，生怕出去容易进来难。便就乖乖被绑了。
　　那知府也没太难为她，只吩咐将她压入牢中好生看管。自又拟写折子，尽述奉承邀功等词，顺便幻想一下他日位及人臣的风光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