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小姐》cat0290

51、玉兔

　　赵阿吉进牢的路上也没忘四处寻么，却没见着熊猫妈妈。她又大着胆子问那些差役，有个多嘴的道：“那白熊早就送上京去了，你要想看，就在介乖乖呆着，明日里头也能上京了。”
　　赵阿吉又问为什么她也能上京，那差役也就把选秀的事说了。
　　这边赵阿吉被朱厚照的特殊爱好雷到外焦里嫩撂下不提，再说三妖那边。
　　狼揪着空空儿逼他带着他们去找赵阿吉。空空儿起先不从，狼就奉上一顿暴揍，他再不从，狼又揍，最后揍到空空儿一张猴脸变成猪脸，终是屈从于淫威之下。
　　狐狸讥讽狼这是虐待儿童。狼对他晃晃沙锅大的拳头：你丫不算儿童吧？
　　好容易找到画舫，却理所当然找不到赵阿吉。那鸨儿娘瞅着青龙眼里直放光，明里暗里示意让狐狸和狼把这座金山卖给她。
　　狐狸和狼也不多说什么，只把这话告诉了青龙。结果他们前脚刚一上岸，后脚湖里就莫名起了滔天巨浪，把那画舫打了个七零八落。
　　后有流言传那瘦西湖里藏有千年蛇精，因被人冒犯故兴风作浪。再后来有考不上功名的穷酸书生，为逃避凄凉人生，以此为蓝本，写下呆傻无作为青年与千年绝美蛇精的香艳情史。又由此引发一系列中国版格林童话的问世。如倩女幽魂、画皮、织女牛郎等。归其宗旨，都是美丽女妖或女仙倒贴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帮其发家致富后又不求名份，功成身退等诸般丰功伟业。
　　再说画舫被毁，除那鸨儿娘落进水里再没冒上来之外，那些个女孩儿们却因都是湖边生长，善识水性，而保住了性命。魏良辅平素人缘很不错，便也被女孩子们救下。他不忍见这些女孩子们再遭拐买，索性自己领头组了个戏曲班子，带着这些女孩子们游走全国各地开巡回演唱会，最终将昆曲事业发扬光大，成为一代曲圣！
　　他此生唯一的遗憾是所教弟子并非个个成才，尤其那个叫赵阿吉的。
　　三妖找不见赵阿吉，便打算先找着赵阿吉的宝贝箱子。然狼从空空儿指定的地方跳下湖去来回了七次也没找到。狼怀疑空空儿骗他，又要动粗，空空儿只吓得眼泪鼻涕横飞，对天赌咒是因为水中有暗流被冲走了之故。
　　其实那宝箱实为他人拾去，又传承后世。至明万历二十年有一名妓杜媺因被负心人抛弃，于瓜州江中怒沉百宝箱，便是此物了。
　　三妖遍寻不着赵阿吉，只好继续北上追踪熊猫妈妈。狼见空空儿没用了，便想把他扔了。空空儿别看人小，脑子却转得快，寻思着呆在这几个妖怪中虽然不时受点皮肉之苦吧，可是至少他是储粮身份，性命无忧。可要是离了他们，再碰上别的妖怪，把自己变成口粮那就惨了。桃夭姐姐又一门心思扑在唐大哥身上，保不齐哪天再生个小半妖出来，人家一家齐乐融融，唯单出自己那多难受。于是他打定了主意主动要求帮忙寻找赵阿吉将功赎罪。
　　这一日转在风阳县边的一座无名小山坳里，只见几个行商模样的人都被卡在那里，神情恐惧。而山坳口则站着许多彪形大汉，个个手拿刀斧，迎风炫耀那胸前一寸来长的护心毛。
　　此时那些大汉也瞧见了四妖，十分牛气地过来道：“这山头儿是偶们滴，你们想过去须得留下银钱来！”
　　狐狸鄙夷道：“哟嗬，是传说中劫道儿的呀，怎么连行话都不会说？”
　　那几人一愣，一个貌似领头的道：“小白脸子莫唬人，偶们在介好些日子，可没听说过什么行话。”
　　狐狸道：“那是你们不专业。专门做这行的都有行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人见狐狸喊的倍儿专业，连忙抱拳道：“敢问介位兄弟也是道上英雄？”
　　狐狸笑道：“那是，咱们天天走道儿。”
　　一旁空空卟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连着那几个方才被打劫过的路人也掩鼻偷笑。
　　土匪们可不愿意了，那领头的怒道：“小白脸子甚是猖狂，竟敢欺辱你爷爷！今天叫你知道爷爷厉害！”说罢不待话音落下，一柄大刀兜头劈去！
　　狐狸见状不由嘿嘿冷笑，抬指轻轻一弹，钢刀立即脱手而飞。他不待大汉反应过来，又转动身形，正闪在大汉背后，抬脚往大汉屁股上踹去。大汉收势不住，正撞进狼的怀里。
　　狼也不客气，揪住来人头发迫使其脑袋后仰露出脖颈，利齿一张，狠狠咬住对方喉咙！
　　那土匪头子倒也是个利索的，连叫也没叫一声，便即呜呼哀哉。
　　狐狸回身对其余土匪道：“还有哪个爷爷想来试试？”只见他表情和蔼如春日阳光，语气谦逊好像真正的孙子。
　　然众人只觉脊梁骨寒成了冰砣！这哪里是劫道的孙子，分明吃人的祖宗！
　　普通百姓自是哭爹喊妈，那几个土匪们更是涕泪横飞腿肚子抽筋。要说世道就这么奇怪。这时若来的是个武林高手，三下五除二宰了方才那大汉，倒也不至于有这般威慑，他的同伙很可能还要群殴报仇。可是冒出个吃人的妖怪就不一样了。剩下的那几个竟是连反抗的勇气也没了！甚至有几个都吓尿了裤！跪在地上咚咚磕响头。“您是爷爷！您是祖宗！偶们连重孙子辈儿都排不上！祖宗爷爷大人大量，饶了偶们吧！”
　　狐狸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于是转着眼珠子道：“那我问你们个问题，你们要是答得好就放过你们。要是答得不好，嘿嘿……”他说着摸了摸肚子，“咱们正好还没饭辙。”
　　众人更骇得厉害了，连忙请教。
　　狐狸道：“我们在找一个胖胖的，穿着黑白色衣服的小姑娘。名叫赵阿吉。大约十四、五岁，皮肤白白的，模样挺可爱，最大的爱好是管闲事和看帅哥。你们见过没？”
　　众人纷纷摇头。
　　狐狸回头道：“蠢狼，你觉得油炸的好吃还是清蒸的好吃？”
　　狼舔了舔唇上沾着的鲜血，说：“生吃。”
　　众人又是哭声一片。
　　一个土匪指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道：“各位祖宗明鉴，偶们都是吃住在山里的‘老实人’，从没见过外人，你们不如问介位吴大老板，他素走南闯北滴行商，肯定知道！”
　　那中年人还领着个孩子，不过六、七岁年纪。中年人因怕场面混乱伤着他，一直把孩子藏在身后。闻言只哭骂道，“做孽呀！是你们这些伤天害理的土匪得罪了地仙老爷们，却把祸事往我们头上推！我又哪里见过什么小姑娘，大姑娘的？”
　　却听他身后的孩子道：“爹爹怎的忘了。前日里咱不是在淮安见过个白白净净的姐姐吗？而那姐姐即好管闲事，又爱追逐美貌公子。”
　　中年人忙要捂孩子的嘴，却已不及，只好道：“你这孩子好不懂事。这几位地仙祖宗要找的人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而那位姑娘却似二十左右。而且并非是穿黑白衣，而是一身素白，定不是地仙祖宗要找的。”
　　孩子道：“可是她说自己是异类啊。也是个妖……”后面的“怪”字未等说出口，已被中年人死死捂住。
　　中年人汗如雨下，冲着四妖连连叩首，“小孩子不懂事，请地仙祖宗们饶命啊！饶命！”
　　至于为什么小孩子回答了问题，中年人还说他不懂事四妖实在搞不明白。他们也懒得去搞明白。人类嘛，就是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的生物。
　　他们彼此一合计，狐狸道：“我猜不是阿吉。她刚刚化形，还长不了那么大。她也只能变黑白的衣服穿。”
　　空空儿道：“也不一定啊，衣服是可以买来穿的。至于年纪，桃夭姐姐常说女人的年纪是跟着打扮变化的，穿得成熟些，也就显老些。”
　　狐狸道：“这也有点道理。况且阿吉喜欢追帅哥这是没错的。哎？蠢狼你哪去？”
　　狼铁青着脸揪起中年人和那孩子，“找去！”
　　狐狸叫道：“可咱还没分析完呢！我觉得多半不是。你知道阿吉可没有逢人介绍自己是妖怪的习惯！”
　　狼根本不理。
　　青龙淡道：“天渐冷了，为储粮，宁杀错，不放过。”

　　吴家在淮安置有祖宅。传至吴锐这一辈做了商人。行的也不过普通买卖养家糊口而已。不过吴锐也算是个有见地的。自己做了地位低贱的商人并不甘心，便将期望寄与儿子身上。他自儿子懂事起便请了教席先生，自家人吃喝差点无所谓，对待先生却十分厚道。他这儿子也有出息，自幼勤奋好学，一目十行，过目成诵。虽然年纪小小，行事说话却往往比大人还体面几分。于是乎，吴锐为其子取名“承恩”，字“汝忠”。意思是希望他能读书做官，上承皇恩，下泽黎民，做个青史留名的忠臣。这便是后来著名的文学家吴承恩。
　　狐狸初听吴承恩的名字时，着实吃了一惊。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也无法把这小屁孩和后世称道的吴大文豪联系在一起。他又话里话外试探吴承恩有没有写西游记的意思，倒叫吴承恩以为他别有企图吓得愈发疏远。
　　不过吴承恩和空空儿的关系倒是不错。吴承恩没有兄弟姐妹，平时一个人无趣得紧，空空儿更是个人不亲，妖不爱的，二人又年纪相仿，彼此相处一番便就成了玩伴。
　　空空儿的母亲本是一贫家女子。一日外出务农，被个正处于发情期的猴妖撞见，虏回了窝。次年生下崽子。猴妖发情期一过，对着空空儿的娘就生了腻歪。整日里寻思：我好好个妖精，咋就找了个人呢？又没本事又长这么丑，还不长毛！啧啧！亏大发了！于是他就把他们娘俩扔了，自去林子里找了个看得上的母猴过日子。空空儿的娘抱着空空儿投靠娘家，不料娘家人却也容不得他们。空空儿他娘一时想不开，羞愤自尽了。留下空空儿年纪小小，只好以乞讨和偷窃为生。
　　吴承恩好奇妖怪的事，但是又不敢去找那三个地道妖怪询问，便就问空空儿。空空儿也就毫无保留地说了。不过他终是个孩子，很难做到客观公正，在言词中难免会对恶对自己的妖怪加以诽谤。这点深深影响了吴承恩，在其后来所著的《西游记》里，妖怪大都是邪恶形象便由此而来。唯一最最了不起的是个猴儿精。

　　再说吴锐为尽快摆脱这四个催命祖宗，打发下人，满淮安城去找那个“异类”姑娘。果没几天便找着了。又叫人把姑娘领到家里，亲自送到四妖面前。
　　但见此女，一袭白衣如笼烟飘渺，身形苗条又娇小玲珑。肤似新雪，唇似樱瓣，最奇特的是，一双眼睛竟是和狐狸一样，血一般的红！
　　四妖很失望。这姑娘模样是挺可爱的，但是不够胖，当然也不会是赵阿吉。
　　相反于四妖的失望，那姑娘却很兴奋。自怀里摸出两个大油纸包来，道：“吴老爷大老远把小女子找了来，可不光是为了瞧瞧我什么模样吧？我这里还有很多药丸，新炼成的，比奔月嫦娥吃的还好！吃一颗能治百病，吃两颗益寿延年，吃十颗以上就能成神仙！您几位要来多少？”
　　四妖找不见赵阿吉心情不好，哪还有心思买什么药丸。狐狸更有意讥讽道：“我说姑娘你卖什么大力丸，还不如做点丰胸丸自己吃呢。”一面说着，一面故意夸张地瞅着姑娘的胸部。那里明显在拿出两个纸包后瘪了下去。
　　姑娘一张雪白脸蛋气得通红，油纸包几乎砸在狐狸脸上！“无耻！流氓！我可是月宫嫦娥派下凡来的玉兔！奉命制药丸造福苍生的！你再对我不敬，我就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
　　空空儿一旁小声嘀咕：“玉兔？我怎么瞧着就是一普通兔妖呢？”
　　兔妖一蹦多高，脑袋撞上房梁了才知道下来。“半妖！你是个半妖！”凡半妖者多有一项特殊本领，就是善断妖身。妖怪善于变化，换形后若不显露本行本事，很难叫人识破。但在混血的半妖眼里，却个个都是原本模样。这也是半妖最不讨妖族喜欢的原因之一。既然伪装了，自然就不高兴被别人拆穿嘛。
　　空空儿的这项本领也被吴承恩记录到《西游记》中去了，取个花哨名儿叫“火眼金睛”。这是后话不提。
　　兔妖被空空儿认出真身不由恼羞成怒，又唯恐别人看低了自己便对其余三妖道：“我真的是嫦娥的玉兔！你们可别听这个半妖瞎说污了我的名声！”
　　狐狸冷笑：“你要真是嫦娥的玉兔，现在可就是个七千来岁的老妖怪了。我们都得管你尊声老前辈。”
　　兔妖不高兴道：“不许说我老！也不许叫我前辈！对于女人来说你这算是骂人！况且我才七千岁而已！北海的擎天玄武都万来岁了，还不承认自己老呢！”
　　狐狸大笑，“哈哈！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了。咱当妖怪的都知道，世上根本没有神，也没什么嫦娥奔月，更不可能有玉兔。”
　　兔妖大怒，“谁说没嫦娥奔月就没我的？七千年前我是跟着嫦娥来着，可是她死后我就自由了！”
　　众人皆惊，“嫦娥死了？”注意，是众“人”皆惊。妖族历史可不讲究玄幻美化，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所谓的月宫仙子是个死人。
　　兔妖惊觉失言，忙自捂住嘴巴。
　　妖怪们不追究，却掩不住人类好奇。吴承恩仰着小脸道：“玉姐姐，嫦娥是怎么死的？你同我说说好吗？”
　　兔妖使劲摇头，“我说错了。说错了！”
　　吴承恩眨眨眼睛，“我叫我爹把你的药丸都买下好吗？只要你同我说故事。”
　　兔妖犹豫片刻，毅然摇头。赚钱固然是好的，可若说出了那件事，以后就都没得赚了。
　　她不说，却捂不住别人的嘴巴。狐狸一瞧显摆的机会又来了，便清清喉咙道：“当然是老死或病死的啦。人类嘛，哪有不死的。”
　　吴承恩道：“可是我听说是成仙了呀，飞到月宫里当仙子去了。”
　　狐狸冷笑，“你见过神仙吗？就是那个张道陵，所谓的玉皇大帝原身，也不过是后世传说而已。这个青龙最清楚不过了，她曾经是张道陵的坐骑！青龙你告诉这小子，张道陵有没有飞到浩瀚宇宙当神仙？”
　　吴承恩期望向青龙。
　　青龙不屑冷哼。“他死了。”又狠狠瞪一眼狐狸，哪个叫你把这种糗事说出来的！
　　说至此，兔妖不由叹气。“你们真是的，干嘛要说得那么通透，叫人类继续蠢下去不好吗？害得我都没生意做了。”
　　原来这兔妖在七千年前确是一名唤嫦娥的女子所养的宠物。嫦娥给她取名叫小玉。那时有个部落叫“十日”，嫦娥是这十日部落里最美的女人。而后羿正是十日的头儿。他倾慕嫦娥的美貌向其求婚。嫦娥想跟了后羿能多吃些肉，就答应了。婚后夫妻感情还不错。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可是没过多久，后羿发现自己……不行！对，别猜了，就是……不行！然而嫦娥很贤惠，并不因此嫌弃他，相反还格外温柔待他。可是这却使得后羿更加郁闷。怎么说他也是部落的头儿，论起勇猛贯战也是当世第一老爷们儿！怎么能……不行呢！老婆越体贴，他就越觉愧疚，越对他温柔，他就越难受。他实在难受得受不了了，就到处找大力丸吃，吃了这个吃那个，最后终于从西街王五家求来了大力生猛丸。效果还真不错，只吃了一颗就把自己给吃死了。后羿一死，嫦娥很难过。她发誓要找出杀害老公的药丸要为老公报仇。于是就一边尝一边找，最后终于找着了，她也吃死了。然后小玉就没人管了。
　　没人管的兔子饿呀。从前存着的青菜萝卜啃光了，她就啃桌子腿儿啥的。最后啃到药房，瞧见了一大堆香气扑鼻的药丸子。已经饿得红眼睛变成了蓝眼睛的兔子这下可高兴坏了，扑过去就猛啃，啃着啃着就成妖了。必竟那些生猛配方里真的有许多大补药材嘛。她成妖之后为感念主人恩德，便编出后羿射十日，求西天王母仙丹，使嫦娥奔月的故事。七千年来一边卖假药，一边用这故事为假药包装。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