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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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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吉慌张逃走,旁人却没动。
狼直勾勾盯着那卖家姑娘,面上神色阴睛不定。
狐狸催促他道:“你一直盯着那女的干什么?难不成是看上人家了?那正好你留下来,我们走。”
狼横他一眼,低声咕哝了几句。
狐狸惊道:“靠!难怪你和狗是近亲呢!”
狼揍,狐逃。
扬州物产丰富,又景色绝美,是以最多才子佳人。而世道封建,才子佳人并不能堂堂正正地约会相好,于是就有了所谓的风月场所。而这些风月场所又不能弄得表面上太风月,否则极顾面子的大家闺秀便不好意思来,于是各种各样的外皮应运而生,比如酒楼饭庄之类的。
四妖逛至午间,腹中饥渴,寻到一个酒楼前。但见此处建筑古朴素雅,门庭处人又少,不似别的饭场那么吵闹,便要进去。谁料那跑堂伙计立时迎了出来,满面堆欢道:“介个小娘子里面请啊。”
四妖愣了一下,瞅瞅彼此。狐狸道:“喂,你干嘛只叫小娘子里面请?没见着这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吗?”
那伙计笑颜不改道:“客倌你不知哎,我们介个四海酒楼可是扬州出了名的好所在,不仅酒菜绝妙,所处景色更佳。好些个文人雅客专门来此吟诗作对。那些读圣贤书的才子们哟,不喜粗人吵闹,是以只许他们和佳丽来坐。”
狐狸气道:“闹了半天,你们是在搞歧视啊,那干嘛不在门口立块牌子——非文人美女不得入内?”
那伙计冷笑道:“立牌牌倒也不用,粗人来了,瞧着这处风雅模样,倒也没几个敢进的。”
狐狸大怒,正欲再说,赵阿吉忙打圆场道:“算了算了。咱不在这吃了就是了。这满大街那么多饭馆,也不差他这一家。”说着便要揽四妖离开。
那伙计却道:“哎,介位小娘子慢走!”
四妖回头,却见他只对着青龙。
“啊哟小娘子哎,你生得这般标志,何必去那些粗鄙人去的地方?不如请到我们介图个清静啊?今日正值诗会,还有些个文人公子在里面念文章,那江南三大才子——祝枝山、文徵明、徐祯卿也会来哦!”
青龙对才子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赵阿吉疑道,“江南三大才子?不是四大才子吗?那唐伯虎哪里去了?”
伙计闻言露出不耻之色,道:“你说唐寅呵。那厮殿试舞弊,贿赂考官,败坏斯文,哪里还称得上什么才子咧?不过祝公子念在从前朋友交情,与他亲厚,常会带他来这罢了。”
赵阿吉惊道:“他那么大学问,还用得着考场作弊?不是弄错了吧?”
未等伙计答言,狐狸抢道:“官史是那么记载的,至于是真的假的,只有问当事人了。”
正在说话间,有两个儒衫公子行了过来,那伙计忙抢上赔笑道:“二位才子来兮,里面请乎?”
那二位才子神色得意又虚作谦虚,拱手道:“有劳尊架。”
三人进去,四妖在门口打冷颤。
“这么酸!叫什么四海酒楼,还不如叫醋海酒楼呢。”狐狸讥讽道,“幸亏没进去,不然牙齿都要倒了。”
三妖点头。
赵阿吉道:“可是我想进去看看,瞧瞧唐伯虎那么大个人物,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狐狸不以为然道:“还能什么样?不就是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张嘴吗?还能比妖怪漂亮吗?”
赵阿吉道:“可哪个妖怪也没成画家呀。我就是好奇想瞧瞧名人风采。狐狸你最聪明,帮我想个主意进去好吗?”
狐狸两手一摊,道:“这有什么主意好想?你装作青龙的丫鬟跟她一起进去不就行了?我和蠢狼去别处吃喝,然后回来找你们。”
赵阿吉十分欢喜,便就扯着青龙去了。这一回那伙计果然未拦,十分殷勤地接待她二人。
再说狼瞧着赵阿吉和青龙进了酒楼,扭头就走。
狐狸忙追上来道:“你走那么急干什么?你知道好吃的在哪吗?其实这扬州好吃的不在这些高档地方,而是街边小吃。什么蟹黄汤包啊,烫干丝啊,翡翠烧卖啊都不错。啧,跟你说也白说,你这种只爱茹毛饮血的家伙吃什么都一个味儿!哎!哎!你干嘛走那么快啊!你有钱吗你!”
狼在前面疾行,狐狸跟在后面撵。二妖直来到之前卖胭脂品的摊前。
那竹蓝里的物什已卖得差不多了,唯剩下白瓷小瓶儿仍躺在里面。那卖家姑娘正在点数收入,见着二妖嫣然笑道:“二位客倌明日请早,今日的货卖完了。”
狼也不说话,直勾勾望着她,面色阵青阵红。
狐狸讥笑道:“我当你跑那么快有什么事呢!原来是来见心上人啊!”
狼的面色瞬间铁青,一把揪住他衣领!
狐狸只道又要挨揍,忙抱住脑袋。
狼却只是凑近他耳边嘀咕。
狐狸越听越惊,越听越奇,最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哈哈哈!你,你竟然,竟然要……”
狼又面色涨红。拳头攒在半空中,极力克制着被狐狸脑袋作用的吸引力!
狐狸笑够了,清清嗓子,拨开狼爪,正经道:“我没钱。”
狼又攒拳。
狐狸忙道:“我身上就一百两银子!还留着吃饭呢!你想要钱干嘛不找阿吉?”
狼颓然叹气。
那卖家姑娘见他们演了这么一出,也是好摸不着头脑,笑问:“二位客倌想要做什么?可有用得着小女子效劳之处?”
狼的眼睛瞥向她的竹篮。
姑娘恍然,摸出那瓷瓶儿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又笑道:“不过此物炮制不易,得要价千两银子呢。”
狼默然。半晌蓦地出手抓向狐狸腰间!
狐狸尚不及反应,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已被狼抓在手里!他自然不干,张牙舞爪要扑抢。狼一脚踹在他小肚子上,叫他坐了个屁墩儿。
狼把袋子抛向卖家姑娘。
姑娘目瞪口呆地接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土匪了!
狼又指指她手里的瓷瓶。
姑娘甸甸袋子,苦笑道:“这不过一百两而已,这物却是要千两的……”
狼眼一瞪,姑娘连忙改口道:“一百两也够了!”
狼伸手抢过瓷瓶,心满意足地离开。
卖家姑娘捏着钱袋暗地里咬牙切齿:真TM土匪!
四海酒楼之中,青龙被奉为上宾。原因无他——太漂亮了!
自古才子爱佳人,是以这四海酒楼为迎那些文人喜好,专请了些艺妓耍弄,碰上门前走过的漂亮姑娘,也都好言劝进来。巴望着那些读书人瞧着高兴了,便会多吃喝一会儿。他们也就多赚得一些。
这些个艺妓小姐们也是偏爱风流公子的,一来他们甜言蜜语多,相处浪漫。二来学子考了功名便有官做,若能饶幸勾上个准金龟,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人类再怎么美,也美不过妖中之魁。是以青龙一进来便被诸位文人盯上了。这个故意大声吟诗,那个就吼着作对,还有方才进来的两个为了坐与青龙较近的椅子,而比起文采来,真个儿唾沫星子横飞,酸词华句不绝,只比街边菜市还热闹。
在这种环境上,谁还吃得下饭!
赵阿吉万分郁闷地啃着筷子道:“我后悔了。我想去找狐狸他们,这根本没法吃饭嘛!”
青龙亦蹙眉道:“不错,这些人类忒没修养。”
赵阿吉道:“不是没修养,是抠门儿!他们这明摆着是跟你卖弄呢,可他们难道不知道帮忙结顿饭钱比做一百首诗都实在?”
青龙额顶黑线,“……你不打算结帐吗?”
赵阿吉理所当然道:“狐狸身上有一百两银子呢!咱等他们回来!”
喧闹并未持续多久,自门厅外又进来几人。唯首的是个年约三十的富贵主子,身着绿色圆领罗袍,袍襟袖摆宽长,几乎及地。腰束锦带,佩无瑕美玉,头戴乌纱帽。举手投足自然一股泰然之态。
后面一个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蓄着三络胡子,身穿合领大袖的青色宽身长袍,头戴东坡巾,双目灵秀,极为精神。
再后面二人,年纪都在三十左右,一位身着灰色圆领罗袍,头戴乌纱,腰悬佩玉,气质儒雅。另一位却着妇人多用的粉桃色绵布长衫,未束腰带,开襟敞怀,足芨一双薄底靴。那一头长发也未束起,就胡乱披散着,零星几缕银丝贴衬着苍白肤色,显出三分颓废,七分倜傥风流!
他二人携手共入,显是关系极好。那穿桃色长衫的身上沾了些许酒气,行动踉跄,那穿灰袍的就帮衬着扶着他,偶有冲撞着旁人,亦替其道歉。
原本喧嚣不已的饭厅立时安静了下来。众才子们再不复方才的趾高气昂,纷纷敛了神色。有垂首不语的,也有谦和地上前打招呼的。
“啊!原来是徐祯卿徐老爷,祝允明祝老爷,文征明文兄。”一位才子上前施礼道。
另一位也道:“得幸见着江南三大才子,吾等不胜荣幸焉。”
还有的道:“若蒙三位不弃,还请与小弟共桌。”
赵阿吉稀奇他们的言语,低声跟青龙道:“哎?他们怎么总说三个三个的,我怎么瞧着是四个人呢?”
青龙冷笑,“人类的眼睛只瞧自个儿愿意瞧的。”
赵阿吉又道:“分明是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大叔年纪比较大,为什么他们管他叫文兄,却管那两个比较年轻,戴乌纱帽的叫老爷?”
青龙道:“大概是因为那两个穿着富贵点吧。”
徐、文二人微笑与众人回礼,但言谈极为客气,甚至有些冷僻疏远。祝允明更是冷着脸,不与众人交谈半句,自扶着那穿桃色长衫的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了。
伙计忙请问吃用些什么。未等那三人答话,那穿桃色长衫的笑道:“先拿来十坛八坛女儿红,喝尽兴了再说!”
祝允明忙道:“莫要如此!烦请店家先拿两坛就好。”
穿桃色衫的不悦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小气了?我偏就喝穷你又如何?”
祝允明道:“你若仔细自己身子,便是喝得我倾家荡产又有何妨?”
文征明也道:“枝山所言不差,你先前已喝了许多,这会儿且醒醒头脑。”
徐祯卿更吩咐伙计只拿一坛酒就好,又命上了一席菜。
穿桃色衫的便不再言语。
他四人吃喝了一会儿,有伙计引了几名艺妓进来,在饭厅中央坐了,几番弹唱甚是得体,此间的气氛亦复渐渐活络。
在此期间,又有几位才子及姑娘小姐进来。男的进来先瞅青龙,后瞅江南三大才子,女的进来先瞅江南三大才子,再瞅青龙。
被瞅的二者皆不以为然,自在用餐,却越发衬得与旁人不同,引人注目。
瞅着瞅着,有人便沉不住气了。道:“每月初一、十五,是吾等以文会友之日。现今诸位已然凑齐,何不开始作文章啊?”
众人都说好。
然而“好”了半天,却没人起头。那些个文生公子瞥瞥靠窗吃喝的四人,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