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白玉堂正想离开茶馆的时候,抬头看见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穿着一身半旧儒袍的年轻人。白玉堂起先并没在意,因为这种地方常有寒酸的儒生来闲坐。但是他突然发现那儒生袖口的补丁有点特别。一般人打补丁顶多是用线缝上,可这人的补丁竟然是镶了花纹的,而且用线颜色和补丁颜色、衣服的本色搭配十分得当。这倒也没什么,只能说明那缝补之人心细手巧罢了。但白玉堂却觉得那花纹很是眼熟。要知道,缝补的针脚其实和字迹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特点,只是常人难以看出。而那种花纹似乎有一定的规律,更是好认。白玉堂仔细回忆,突然眼睛一亮——他在刘魏氏的裙脚上看到过类似的花纹!难道他与刘魏氏认识?虽然不能完全确认那两种花纹是一致的,就算是一致的也不代表那人一定知道什么,但白玉堂还是决定一试。
正苦思着如何上前搭讪,却见小二迎过去道:“哟!宋二爷!您来啦?您看您是不是体恤小的一下,把以前的帐给结一结?”那位宋二爷把眼一翻,“怎么着?你还怕二爷我短了你的钱吗?今儿先欠着,明天一起算!”小二却不买他的帐,“别呀,您这都拖了多少个明天了?您别朝我瞪眼呀,这是掌柜的意思,我也没辙不是?”那宋二爷紫胀了脸站在那里,指着小二道:“你你你,你狗眼看人低!你侮辱斯文!”“哟嗬!”一听他骂人,小二不乐意了,“怎么着,还不上钱你还敢骂人?还侮辱斯文?你哪里像个斯文人哪?废话少说!快还钱!要不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白玉堂一见机会来了,忙起身上前一把架住小二推搡过去的手,“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动手呀?这位好歹是个秀才,功名在身,知县也不能轻易用刑的,你居然敢跟他动手?”那位宋二爷一见有人帮忙立刻来了精神,“就是就是,你算是老几,也敢打爷我?”小二一听有些怕了,“那也不能总是欠着钱不还哪!”白玉堂问:“他欠你们多少钱?”那小二看了看白玉堂,虽是一身旧衣,但举手抬足间却掩不住气势,忙道:“四两七钱。”白玉堂一笑,“爷还当是多少!”顺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掂掂有六两重,一把塞到小二手里,“够了吧?”“够了够了,”小二见他大方,眼珠一转,“可是我们店里的夹剪坏了,要不我到隔壁借一把再给您找零?”白玉堂岂不知他的把戏?冷笑道:“不必了,只是以后对斯文人客气点!”转身对那位宋二爷道:“这位兄台,此处嘈杂,如蒙不弃,咱们借一步说话。”
那人岂有不应之理?忙跟了出来,边走边道:“多谢兄台解围,在下宋毅成,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在下金茂叔。”白玉堂一下子又想起了当初懵颜查散的名字。“宋兄还没吃饭吧?不如在下请客,咱们到前街的聚月楼去吃上一顿,如何呀?”白玉堂说着已迈步往前街走去。“那怎么好意思?”宋毅成假装客气着,“刚让金兄破费完,这又要------”白玉堂微微一笑,“哎,咱们都是读书人嘛!”说着已到了聚月楼。那的小二一见他们俩这身穿戴哪里肯让进?忙过来拦住。一见宋毅成更是冷嘲热讽,“哟!宋二,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你们俩,出去出去!”说着便伸手来推。
白玉堂那稀罕理他?伸手掏出一锭十两重的大银在那小二眼前一晃,那小二的眼睛立刻由满月变成了月牙。“呦!二位爷,您里面请!”白玉堂带着宋毅成上了二楼。这里的聚月楼已算是上等的酒楼了,但也还没设单间,白玉堂便拣了个靠里的座位坐下,吩咐道:“把你们这的招牌菜尽管上来,再来两壶好酒!”小二忙答应着去了。此时离午间尚早,酒楼里没多少客人,正好说话。
宋毅成先搭讪道:“听金兄口音似乎不是这里人?”白玉堂笑道:“啊,不是,在下是奉母之命来此访亲的。在下有一位远房表姨,与家母幼时关系很好的,后来嫁来这里,但时有书信往来。前几年姨父姨母先后过世了,只留了一位表姐也嫁了人。家母总担心表姐无依无靠吃了亏去,可那时家里困难,来不得。这几年家父做生意发了笔财,家母就命在下前来探望表姐。因为身上带着不少银子怕露白,所以改了装扮。”“哦?金兄的表姐家在哪了?说不定在下还知道呢!”宋毅成一听白玉堂说自己有钱,立刻来了精神,大献殷勤。“是城外的张刘村,姐夫叫刘升。”白玉堂忍着厌恶胡编一气。
“嗨!我当是谁家呢!你表姐娘家姓魏吧?她夫家还有一个小叔子叫刘运”宋毅成一听更得意了。白玉堂假装吃惊的问:“宋兄怎么知道?难道认识他们家?”这时酒菜已上来了,白玉堂招呼宋毅成吃菜喝酒。宋毅成也不客气,捥了袖子大嚼起来。白玉堂一看他的吃相就没了胃口,只说不饿,也不动筷。宋毅成又喝了一杯酒,道:“金兄幸亏是遇上了在下,否则怕要白跑一趟了。他家出事了!”白玉堂继续装吃惊,“出什么事了?”宋毅成嘿嘿一笑道:“你的表姐夫和他们邻居哥俩在七月十五上坟时一起失踪啦!他小叔子想□□邻家的大娘子,没得手把人给杀啦!现在也进了大牢,就等秋后问斩!她现在是家破人亡,把房子地也卖了,住在这城里天天催着衙门找你表姐夫呢!”
白玉堂显得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我表姐夫他们怎么失踪的?”宋毅成嘿嘿一笑,摸着已经空了的酒壶不语。白玉堂心中暗骂,但看他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忍了气叫小二再来两壶。宋毅成一见酒来了,这才往白玉堂跟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道:“其实二爷我可能是最后一个看到他们几个的人哦!”白玉堂闻不得他那一嘴酒气,连忙往后躲了躲,见他已有些醉了,说话也不似方才那么谦逊。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于是连忙追问:“此话怎讲?”小二却在一旁插言道:“这位爷,您别听他胡诌,他这是在骗您给他买酒喝哪!”
宋毅成立刻不乐意了,“谁说爷胡诌?爷虽在这城里趁馆过活,可也时不时回趟张刘村呢!那天我也去上坟,上完了出坟地时正遇见刘升哥俩和张家哥俩一起往坟地里走,还打招呼来着!”那小二也是个好事的,见白玉堂不反对,又道:“那也不能说你是最后一个见着他们的人呀。”白玉堂一见他们俩杠上了,也乐得省事,附和的点点头。“你听爷把话往下说呀!”宋毅成的酒劲彻底上来了,“接着爷就遇上张家那小娘们儿了。嘿嘿,说实在的,那小娘们长得的确不错,那小腰扭的,爷都看着晃眼。”宋毅成此时哪还有半点斯文样?一副色鬼投胎的德行,看得白玉堂几欲作呕。
“也不就是跟她开了几句玩笑嘛,这小娘们,还急了!撒腿就跑,边跑还边喊她男人!爷一想,他们四个人呢爷双全难敌八手呀!所以就钻到道旁的小树林儿里去了。”小二噗哧一声乐了,“你爬到树上去了?”宋毅成一瞪眼,“爷爬得上去吗?再说就那么细的树,又稀稀拉拉的,根本就藏不住人!那里面有一道以前有人取土时挖出的沟,爷就往那里面一趴,嘿嘿,那几个人一看林子里没人,也没细找就走了。”白玉堂突然发现了破绽,急忙追问:“你说那时张家那媳妇和她丈夫碰面了?”“没有!”宋毅成一摆手,“是几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爷也不认得,平白地搅了爷的好事!”白玉堂咬牙暗恨,又追问了一句,“那后来呢?”宋毅成眯了眼道:“后来------爷趴的困了,就在那沟里睡了一觉。再就被人吵吵嚷嚷的给弄醒了,说是死了人了。爷一害怕,趁没人注意就顺着小道溜了。”
白玉堂跟他耗了半天,又花银子又搭时间,结果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问出来,只气得恨不能揍他一顿。但想着他也不配自己动手,于是起身拂袖而去,只剩下宋毅成在后面大喊:“哎哎?爷还没告诉你你表姐现在在哪呢!”
回到县衙已近午时,白玉堂这才觉出饿来。想着不知展昭到哪去了,等他回来一起出去好好大吃一顿。又想到也不知展昭问没问出周知县的原籍来于是又掏出那密函来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对。原来,湘南的几个小地方在女子中流通着一种文字,传女不传男,因此叫做女书。这种女书不懂的人看上去就像花纹一样,是女子之间传递信息的一种特殊文字。白玉堂当然不认得女书,但他却在老术师那些千奇百怪的书籍中看到过有关的记录和一段女书文字。白玉堂博闻强记,可称得上过目不忘,更何况又是如此有趣的东西?于是脑子里就有了印象。那天一看到展昭拓下的密函,白玉堂就觉得那里面的几个花纹很眼熟,与他见过的女书极为相似,但却不敢确定。因此才让展昭套问周知县是不是湘南人。若是的话,那这密函就有可能是用女书写就,周知县不知跟谁学到的,或是他的妻妾之流有识得的。
正想着,展昭带回了张婆婆送的叶子粑粑。白玉堂边品尝着清香的粑粑,边看着那个提篮。那提篮想是自家编的,上面也有类似于刘魏氏和宋毅成衣服上的花纹。宋毅成那种人,刘魏氏那样的年轻女子是不会去接近他的,想是张婆婆心好,不忍见他衣衫破旧,所以帮忙缝补吧。张婆婆还真喜欢用这种花纹------这种花纹------女书看起来也很像花纹,而且还常被女子绣在衣服上、编在织品中,这些花纹------与密函上的风格很像,难不成------张婆婆说这叶子粑粑是用她家乡的糯米做的,这么说她娘家不在本地。又说这是很难得的东西,也就是说她的家乡离得不近——湘南江永的叶子粑粑很有名的,那又是女书流通的地方,难道张婆婆是那里人?那她就一定认得这密函上的文字!想到这里白玉堂也顾不得饿了,拉起展昭就走。
一路上白玉堂对展昭讲明了其中的缘由,展昭不禁叹道:“要真是如此,这招可真够厉害的。那种文字只有湘南几个地方的女子懂得,她们很少能走出出生的地方,会碰到这密函的可能微乎其微。而就算是善解密字的人见了这密函也无从下手啊!”到了张婆婆家,白玉堂立刻掏出密函拓本来递给张婆婆,“老人家,您认识这个吗?”张婆婆一看就是一愣,接着笑道:“这可是我娘家那一代女人家用的,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展白二人一听立时松了一口气。展昭道:“老人家,这东西写的是什么?您能说给展某二人听听么?”“当然能了。”张婆婆仔细的看着那几张薄纸拓本。“嗯”,她拿起其中一张,抑扬顿挫的吟唱起来。
白玉堂忙道:“老人家,您能不能直接大略的给我们说一说?”张婆婆哑然失笑,道:“这张是用来结交姊妹的。”又拿起一张,“嗯,这是姊妹间用来求助的。是要找人?”白玉堂忙问:“找什么人?”展昭直接问:“是不是找九个大中祥符四年八月十五出生的男人?”张婆婆诧异地看着展昭道:“原来展大人竟认得这字?”展昭忙笑道:“当然不认得,要不也就不来麻烦老人家了。展某只是知道一些事情,猜测的罢了。这样看来展某是猜对了?”张婆婆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我的两个孩儿和升儿也是那时辰生的呢!”
缓了缓,张婆婆又拿起一张,“咦?人已经找到了,告诉对方不用掺和,什么也不用管?这可是好事呢!”再拿起一张,“这个怕是老姊妹之间通的信,上面写的是祝福对方的儿子能做高官,发大财!”二人对视一眼,脸色已有些凝重起来。什么人可以许人以高官厚禄?自是不言而喻。这里面的阴谋怕是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