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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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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周知县正在教训周勉。“你听着,这阵子给我收敛着点儿!等这两个煞星一走就一切好办了!”周勉不屑地道:“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您耍得团团转?哥,您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是越来越高明了!”周知县笑道:“那是,他们两个一个心软,成不了什么大事!一个黄口小儿,嘴上还没长毛呢就想教训老子!哼!”周勉苦着脸道:“您说那个姓展的心软?依我看他是个笑面虎才对!他笑嘻嘻地把我从二楼扔到街上,差点没把我摔死!”“呸!”周知县朝着周勉狠啐一口,“你个白痴!他那是救你一命!要不然你能一点儿伤没受?”
见周勉被他骂得缩着脖子,周知县又缓了缓语气道:“我知道你看上刘家那小娘们儿了,可这个时候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她的主意!唉!等主上功成之日,你我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差区区一个女人么?”周勉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哥,主上到底是谁呀?您就透露给我一点嘛!”“哎呀!说过多少次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咱们亲兄弟,我还能瞒着你吗?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周知县又板起了脸。周勉一看也不敢再问,嘴里嘟囔着:“我只是好奇嘛!您说他非要咱们县治下的九个大中祥符四年八月十五出生的男人干什么呀?”周知县道:“主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得透的?”“可是,”周勉犹豫了一下道:“那家高升店毁了,掌柜的也死了,以后咱们通过谁跟主上联络呢?”
“这我倒不担心。”周知县微微一笑,“他没那么容易死!就算是真死了,主上也会派人来跟咱们联络的。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两个在咱们这会误事。不过也没什么,他们顶多查到刘运不是杀张贾氏的凶手。那又如何?顶多治我个办案不利的罪名,今年的考功差上点。我又没给刘运上过刑,也算不得屈打成招。”周勉担心地问:“那万一他们查到凶手呢?开封府的人听说都是办案的高手啊!”周知县冷笑道:“上哪去查?连我都不知道是谁杀的!主上只说见了有报大中祥符四年八月十五出生的男人失踪的不要去管他,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把人弄走的,又为什么杀人?许是那女人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吧?好了,也不早了,你先去睡吧。记住!这几天别惹事!”周勉答应着出了门。周知县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去书架上翻找什么。
屋顶上的人透过掀开的房瓦一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了一丝暖人的微笑。
展昭是一个很稳得住情绪的人,因此很快就从懊恼中恢复过来,开始考虑目前的形势和下一步的措施。现在展昭起码可以确定两点——第一,那只自入官门以来鲜有机会整人的小耗子这次是忍不住了。展昭并不反对白玉堂教训周勉,在酒楼上他之所以救下周勉,是怕周勉被惹急了又报复不了自己二人日后会变本加厉的找刘魏氏的麻烦。以往的教训告诉他,惩治恶人的目的是保护好人,后者比前者重要。但现在不同了,看样子他们得在这耽搁一阵子,事情若有变动,他也能为刘魏氏和张婆婆安排好退路。他不是没看到周勉认错后被自己扶起来时那瞟向刘魏氏的色眼,也不是没感觉到周勉贼心不死。既然如此,又何必扫了小耗子的兴呢?而且,混水摸鱼是个不错的办法!
第二,周知县的那一套也许能骗得过阅历浅的小耗子,但却觉逃不过他的猫眼!扮猪吃老虎么?那可是某人都快玩腻了的把戏!爱民如子是好事,但若殷勤地过了火便透着假了。何况谎话终究是谎话,总会露出破绽的。所以,现在,展昭就伏在周知县的书房顶上,静静的等着耗子把水搅浑。果然过了不久,县衙东北角方向响起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人声鼎沸,吵闹不堪。周知县忙出来喊人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下人匆匆跑来,说二公子上茅房时不小心掉了进去,刚被捞上来,灌了一肚子粪水。周知县大惊,忙跑去东院看弟弟。展昭这才轻轻落下闪身进房。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周知县的马脚也都露在了一些小事上。譬如说,他口中每一提到“主上”二字,手就不自觉的往砚盒上摸。展昭并不能确定那砚盒一定有问题,但看看总没有坏处。打开砚盒,里面是一方普通的石砚,并非什么名贵之物。展昭先翻查了砚盒,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夹层。又拿起石砚来仔细端详,这捏捏那按按,不一会儿碰到了砚台侧端的一处凹陷,果然见石砚底部“啪”的一下打开了,从里面掉落了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一看,却是几张有墨迹的纸,似乎是信函,但那字却是展昭不认得的,也不知是外邦文字还是密字。
展昭见了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从百宝囊里掏出了一个油布袋,又从布袋里拿出几张薄如蝉翼的纸一样的东西分别平铺在那几张信函上,压好。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封口后用一把手指大的小刷子将里面的液体轻轻刷在纸上,过了片刻才将拿几张贴上去的薄纸揭下。再一看,接下来的薄纸上已清晰的拓印下了信函上的字迹,而信函上的墨色并未见有何变化。这种薄纸和药水是白玉堂造出来的,本来小耗子是想用它来拓印包大人成亲前与董氏夫人来往的书信的,以报包大人陷害他扮女装之仇。结果被展昭发现后教训了一顿,东西也被展昭扣了下来。展昭当时觉得这东西有趣就一直放在百宝囊里(猫大人你想干什么),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展昭将拓下的薄纸揣好刚要出门,却听到了外面脚步声响起。他立刻闪身到了书架旁边,却并不着急——耗子没那么好心,刚才只是好戏的开头而已。果然才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外面又喧闹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下人进来报称:“二公子洗着澡时却不知怎么的碰翻了旁边桌上的烛台,结果点着了衣服。”“啊?他人怎么样?”周知县边问边往外走。那下人道:“人到是没烧着,光着身子跑出来了,只是被门槛绊了------”后面的就听不到了。展昭强忍着笑,轻轻出门回客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窗子有响动,展昭抬头一看,白玉堂探身跳了进来。展昭笑道:“玩儿够了?”白玉堂撇嘴道:“这是五爷玩儿的最不痛快的一次,都没敢狠整他。”展昭苦笑道:“还不狠哪!你还想怎样?”白玉堂道:“他都没吃什么大苦头!现在也只是摔断了一条胳膊而已,便宜他了!比起当年------哎?猫儿!别打岔!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展昭一笑,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白玉堂咬牙切齿,“五爷还纳闷儿呢,怎么这样一个好官会把自家弟弟教成个色棍?原来他是蒙人的呀!回头看五爷怎么教训他!哎?死猫!你看出他不对劲儿了怎么不告诉五爷?”
“啊,那个,玉堂啊,你过来看看,这上面的东西展某不认得。好象是字,又好像是花纹。”薄纸上奇怪的符号彻底转移了耗子的注意力。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突然面露古怪,“我也确定不下来。这样吧猫儿,明天你去套问一下那个王八蛋知县是不是湘南人,然后再说。”展昭点头答应,两人先各自休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展昭早早起床与周知县一起用早饭,白玉堂却还没起来。饭桌上,展昭关心的询问:“昨晚听说二工资出了点事。展某二人也不好去看,怕伤了他的面子。却不知二公子现在怎样了?”周知县早觉得昨晚的事蹊跷,怀疑是他二人捣鬼,可又没有证据。原想着一会儿套问一下昨晚那么大动静展白二人为什么没有出现,如今见见展昭坦然问出,反倒没了主意,只得答道:“啊,没什么。他毛手毛脚惯了,到让展大人见笑了。”接着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无非是你探探我,我试试你。最后展昭道:“大人也该忙公事了,展某先去看看我的同伴起来了没有。等大人公事了了,我二人再来打扰。”周知县忙道:“展大人说的哪里话?但有差遣,只需说一声就是了。”
两人客客气气得分了手,展昭回到客房,却见一个下人正在打扫,白玉堂已不知去向。那下人见他回来忙道:“白大人让小的见了您告诉一声,他出去遛遛,顺便吃早饭,您不必等他了。”展昭笑着点点头,也出衙去了。
在一个初次到过的地方打听消息去哪里最好?答案是市井闲人聚集的地方。白玉堂不想与周知县一起吃饭,只得出来找地方。又想着展昭去套周知县了,自己也该做点儿什么才好。于是白玉堂没去大的茶楼饭庄,而是先到估衣铺弄了套虽干净却洗得发白的半旧儒衫,又溜达到偏街的一个生意兴隆的汇泉茶馆儿,找了个中间的位子坐了下来,要了茶点慢慢吃着。
这种茶馆是那些脚夫小贩、市井闲人们聚集休息闲聊的地方,消息传得又多又快,但点心和茶却粗糙的很。白玉堂虽说平日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这时到也忍得下去,假装着斯斯文文的细嚼慢咽,耳朵却竖得直直地听着四周的谈话。谁知听到的竟多是昨天自己二人在酒楼惩治周勉的事,直把他们说的天神下凡一般厉害。又由此说到了一年多以前的那场猫鼠之争,自然还是说什么的都有。有的夸展昭谦和大度,是个真君子,;有的说白玉堂艺高人胆大,连皇宫都敢闯。两人误会早解,琴瑟和谐,白玉堂听了也不在意。只听到有人夸展昭君子时,不禁想起了床第之间自己讽刺展昭“君子讷言敏行”的话,脸上一片潮红。
定了定神继续听下去,却都没什么用处。白玉堂本也没指望一下子就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毕竟事隔半月,他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正觉着不耐烦想走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一个人。白玉堂抬头看了看他,忽然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的运气怕是来了。
这是的展昭正坐在刘魏氏家,一边帮忙扇着炉子看着药罐,一边与两人闲聊。“老人家,展某有一个问题想问您,虽说可能勾起您的伤心,但事关重大不得不问,还希望您想仔细了再答。”展昭温和地道。张婆婆一脸真诚,“展大人说哪里话,您也是在帮我们呢。您尽管问!”展昭道:“昨日您说您儿媳被抬回来时您把她抱在怀里,她死不瞑目眼睛翻白,头还耷拉着,是您梦见的还是事实如此?”张婆婆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是梦见的,她当时就是那副模样!”展昭忙问:“她的头耷拉到什么程度?是像脖子断了一样吗?眼白上有没有红点?”张婆婆想了想道:“您这么一说,她的脖子还真像是断了,要不怎么能向后耷拉着呢?眼睛上吗?没注意到有血点呀!”
展昭忙起身道:“您儿媳的尸身埋在哪里?展某想要亲自看一下!”张婆婆道:“就在村外燕儿坡的坟地里。”展昭道:“记住,这事只你们两人知道,其余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就是周知县来了也不行!。若有人问起展某今天来这里说了些什么,你们就说闲话家常。明白么?”两个女人一见展昭说的郑重,忙连连点头。展昭起身告辞,张婆婆忙道:“等一等!大人,这是我亲手做的叶子粑粑,您带回去。您和白大人这么帮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好谢的。也不是什么贵重吃食,只是这糯米却是我家乡的特产,两个月前我娘家侄儿来看我时带过来的,一直没舍得吃,搬到城里来后也只给运儿做过一回呢。可惜没有家乡的香柚叶子,只好用粽叶代替了。”那边刘魏氏已递过一个提篮来。
其实展昭进门时就已闻到这房中有股沁人的清香。如今见张婆婆说的郑重,似乎这东西颇为味美,又想起自己那只挑嘴的耗子,也就笑着收下了。回到县衙,已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白玉堂已回来了,一见展昭便道:“猫儿你吃饭了么?五爷早晨就没吃好,又跟个无赖闲扯了大半天,现在觉得饿了。咦?什么味儿?好香!”展昭笑着把提篮递给他,“张婆婆说是用她家乡的糯米做的,很难得的样子,你快尝尝看!”白玉堂笑着抓过一个剥开粽叶,想了想先塞在展昭嘴里,又笑眯眯的给自己剥了一个,正品着味,眼睛却突然盯到了那提篮上。展昭边吃边道:“嗯,味道是不错。对了,我打听过了,周知县的确是湘南人。”只听白玉堂喃喃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走,猫儿,找张婆婆去!如果五爷没猜错的话,她一定认得那些密函上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