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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政高殿 ...

  •   宫中举制行宴,宴在山河万里,宴在少年将军,无双公子。只是这宴,永远不在萧瑟落寞的梧桐苑。
      萧桁未到大政殿就已经听到远处传来的韶乐声,礼乐奏声传响云霄,直上中天。离大政殿还有些距离,可两侧竟是已开满了百花。若要细细辨识,那是用上等的绢丝浆作扎染,裁出细细的框围。再以珍珠、玛瑙、松石为蕊,彩帛含上金缕层叠作瓣。又或者以金银二丝绞成细股,绣出纹样蒙在浇筑的蜡刻上。往日这些都是得宠的高位嫔妃头上所簪的宫花,可今日却满地开遍,锦簇花团,阳光撒在上头,熠熠泛彩,琪秀琳琅。
      分明是还略带寒意,而这大政殿上下却俨然一副姹紫嫣红的模样。殿外十里竟有了春日的盎然生机。
      只是这生机与萧桁无关,他身上衣着虽是吉服,但却宽大而陈旧,穿在身上空空荡荡,没有丝毫体面可言。经过梧桐苑门前的一番恶斗,黄泥与尘土斑驳的落在吉服上,与这通明灯火、焚椒燃脂的大殿,格格不入。
      萧桁的脊梁直挺,他昂首阔步,就像他曾见过的每一个皇兄入殿的仪态一样,他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踏入这大政殿中。
      可守殿的金吾卫,没有放行。就像梧桐苑前的监令一样,恪尽职守的将他拦于殿外。
      萧桁提声道着;“陛下令我观礼,尔等岂能阻拦。”
      金吾卫拱手一拜;“殿下息怒,御前无令不得擅入,您若要陛见,容臣前去通禀。”
      萧桁吸了一口气越发镇定;“我乃梁国五皇子,正统帝脉,众皇子皆在御前侍奉,行过入殿,皆为通畅。如今我奉旨入殿,尔等因何阻拦,凭何阻拦?”
      金吾卫一时竟被问住了,正在踟蹰间,萧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发现从始至终拦门的两柄剑,没有低半分。这些人,不过为难,却从未想过通融。
      想到病榻上的母亲,萧桁索性一横心:“如今众臣朝见,共庆陆公携城而归!大小官吏数百员,难道也一一回询御前?
      萧桁在不管一二,伸手将拦在面前的剑刃抓住,左右分开。血水沿着手掌沁出来,萧桁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他一步更似一步坚定的往殿内走。金吾卫想拦,可是那捂剑的手,却好似一块磐石,哪怕血肉模糊,却仍旧半分不肯放松。
      殿中的礼乐正到了高昂旋律,门前的金吾卫额上已是渗出层层冷汗。他努力保持着镇定,仰着声音斥道:“五殿下,您若是再不离开,我们便是要依宫规处置了!”
      萧桁咧嘴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宫规?好一个宫规!那我问你,我身上可有寸刃否?”
      萧桁朝前的步子越来越大,他心里的弦也越崩越紧,他知道闯入这大政殿,会有多大的后果。可是纵然如此,他也必须一试。长剑在手,他未有丝毫察觉到痛,那不过是因为他明白,这一双手能劈开的路,是他母亲的生路。
      “没有”金吾卫面色凝重的回出这一句。
      “我再问你,我为帝裔否?众皇子今日入内,是否都需回禀?”
      “这……太子与江夏王有封爵在身,其他殿下也惯常上殿,自然是…… ”
      “皇律可有哪条说过,无封地王爵在身,便不可上殿行礼?”
      萧桁言语间的凌厉,远不及脚下半分。他走的很急,大政殿的门槛已经就在眼前,他只需要在向前疾行几步,跨入那高高门槛。叩首上殿请命,就能为梧桐苑请来一道春光,请来一道生机。
      远近的金吾卫皆是一脸困惑,他们知道萧桁所言在理。皇子入殿,何须通禀。只是,这是五皇子,五皇子又如何能不通秉?
      “既是如此,还不放行!”
      说着,萧桁已经一脚踏入大政殿门,宫中礼乐骤然停下所有声音。高堂大殿的皇座上,忽然传出一把端庄的女声:“何人喧哗?”
      周围闹哄哄的回话声,萧桁已经听不大清楚。转而礼乐再起,这句话也很快被淹没在乐声中。可是门前的金吾卫,却忽然像是明白过什么一样。任自己豆大的汗珠滚落,也再不心慈手软半分。他们生生从萧桁手中抽出了剑,连着萧桁手掌间的血肉一起,在空中划出血花、
      “五殿下,无令擅入大政殿!按梁律,仗责三十!来人啊!”
      说着,周围几个人便是围了上来,一左一右架在萧桁胳膊上,就要将人往出拖。萧桁眼看着刚踏入大政殿的脚还没站稳,再一次被拖离。他知道若是这一次被他们带走,那梧桐苑里的母亲,怕就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与母亲一路,黄泉路上还能有个人陪。
      那一瞬,萧桁的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他不要命一样往里面冲去,哪怕金吾卫一个个都亮出剑刃,严阵以待。哪怕棍棒刀斧加身,只为阻止他入殿。可萧桁却只有一个念头,咬紧牙,冲上殿。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大政殿,死在那个人的眼前。
      这时候的萧桁,真是狼狈极了。他一身吉服已是血色淋淋,蜡黄的脸上褪尽血色,他看着一个个面目凶煞的金吾卫,不怒反笑:“大政殿,天子脚下!好一群天子之臣,既无理由拦我,却又不肯放行。刀剑伺候,让我如此狼狈!尔等是要刻意折辱我无疑。匹夫尚不能受辱,何况天家之子?既是你们逼我如此,那我便是血溅大政殿,也万不能受这折辱刁难。”
      萧桁看着金吾卫们瞬间惶恐的面色,心中一阵阵泛出冷笑。原来他们也是怕的啊,就像是梧桐苑门口的阿奴一样,他们都会害怕。萧桁从没有摆过皇子的威严,他们就真当他不是皇子。梧桐苑过的凄惨,虽说是因上头那些隐晦的示意,可说到底,还是底下这帮人揣摩放大的圣意罢了。他们母子二人忍了这些年,没换来半分友善,如今萧桁忽然便不想再忍了。
      他们怕,但萧桁不怕。心有所执,便无所畏惧。
      金吾卫此时当真是怕极了,他们害怕萧桁上殿惹怒龙威,所以拼死拦着不让萧桁上殿。可是若是他们逼得五殿下血溅金銮,他们又如何能不怕呢?
      便是这一忖量间,萧桁便是等不及了。他眼见与这帮顽人,竟真的将他血溅大政的话,视若无睹。他们真的以为,他不敢吗?
      那一刻,萧桁那双清澈的眼里尽是决绝。
      陆青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陆青词第一次见到身在泥沼之中,还能如此清澈的一双眼。
      萧桁闪身挣脱了那两人的束缚,转身朝着大政殿的门柱跑去。瞬间跑过去,抽出左边一个的金吾卫腰间的佩剑,他挥剑而起,目光却透过层层阻碍,看向高堂皇座上的那个人。那是他的父皇,他从未见过的父皇,他不直到,为什么一个愿给外臣开府封爵极尽隆宠的父皇,会连一个太医都不愿给他。
      他想不通,也没时间再去想。今日过后,他便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皇,父子缘尽了。但愿如此,能保母亲一丝平安。这边是他最后的遗愿了。
      “五皇子吗,当真有趣。”
      萧桁拔剑而出,在空中挽了一个并不好看的剑花。就在他决绝的含恨饮剑时,突然听见身前传来不知是戏谑还是赞叹的一声,可未及细看只觉得脖颈一记钝痛。
      堂堂大政殿金吾卫中,竟然还有背后伤人的小人?!
      这是萧桁晕厥前最后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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