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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木兰摇曳 ...

  •   在窗外细听的萧桁,此时的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紧。他以着只有自个才能听见的嗓音不断挣扎着:“为了江夏王表哥?原来,这些年的传道授业,嘘寒问暖。不过,是因为要帮江夏王,要一座皇子幕府?”
      萧桁连连后退,脚边的几个陶盆都被踢翻了,盆中开的正好的杜鹃,被踩的纷乱。萧桁像是躲洪水猛兽一样,慌张的往出逃。待听到声响的陆青词出来探看,只来得及看到一地狼藉。
      萧桁闷头一直走,路过方才收拾好的假山愤愤不平地又将那莲灯踹下。
      是时路过一名女子,瞧见萧桁的行径,眉头一扬,呵斥道:“谁?偷偷摸摸在这干什么!?”她一袭红衣,江南地里少有的窄袖胡服骑衣在身,萨珊的团纹神秘精致,肌雪无暇,绀发浓沐,口脂凝丹,端是个明艳容冶的佳人。
      而女子的面容与陆青词无甚差异,想来是陆青词总在他面前提起的妹妹陆长歌了。
      也不等萧桁回话,陆长歌已是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就向萧桁打去。
      萧桁一个避身,敏捷地躲开了第一鞭,那鞭子带着风声空落到地上,啪的一声令人心头一紧。
      那女子不依不饶地又扔了一记,“躲躲闪闪,鬼鬼祟祟,岂是君子所为,你到底是谁?”
      她身份贵重,匆匆赶来的仆人一时也不敢上前去拦,生怕伤到这位大小姐。于是就看着陆长歌的鞭花挽了一个又一个,萧桁左右躲闪,冷不防却被一鞭扫到了左臂,萧桁脚下一顿,猎风而过的一鞭又是袭来。
      “放肆!”大抵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陆青词跨槛而出便看到自家妹妹投鞭向着萧桁,他脚下如飞,眼看萧桁竟是在原地范起愣怔,他索性一把拉过萧桁护在身后,那鞭子眼见要打在陆青词的身上,陆长歌慌忙将鞭反手扬去,鞭子在空中抖了个极其漂亮的鞭花,然后随着一声脆像,塘里水花四溅,鞭子也软软落了下去。
      陆长歌诧异道:“哥!?”
      “这位是五殿下!岂容你胡闹?”陆青词转身查看着萧桁的伤势,见萧桁臂上的外伤。虽不严重,却也是破皮见血,陆青词利落的从衣上撕下布条,悉心包扎过,方才松了一口气,便板起脸转身过去:“陆长歌,你又偷溜出去了是不是。”
      “诶?哥,你怎么又知道了……哦对,倘若我不是溜出去的身边必然能有随时联络的小厮,便会知道今天府里来客人了。”
      陆长歌回过神来。
      妇人匆匆出来,便看见自家女儿这幅装束,额心一跳:“成何体统!”
      “成日里不学些好的,这女儿家家的穿着胡人的骑服,不伦不类。”陆母皱眉训斥道:“手上竟然还拿着鞭子?你,你这是……采凝,你是如何侍候小姐的?!”
      小丫头颤颤巍巍地从一旁站出来,跪在下首。
      陆长歌舍不得看自己贴身丫鬟被训,只得讨饶:“母亲别——我,行吧我错了。”
      “你真是,看看人家徐家的三丫头比你强多了,女工书画人也端庄,你看看你将来怎么嫁……咳咳……”陆母发觉还有外人在场,思来又怕五殿下传出去有损自己女儿少的可怜的清誉:“还不给五殿下道歉?”
      长歌转头正对着萧桁,并未依照女儿家的福身规矩反是学男子拱手一揖:“五殿下,这厢给您赔罪了。”
      那声音清脆动听,仿佛是山间泠泠的清泉,带着跳跃飞流进狭涧里。
      萧桁不敢直接看陆长歌:“陆娘子……不必如此……其实没事的……”
      “青词,你陪五殿下去看看园子。对了,虽说是春天到了,但风还是大,记得给五殿下罩件软坎。”
      陆长歌瞧见这事过去了,又恢复了笑眼盈盈,撒娇道:“娘!我也陪五殿下和哥哥一起去吧!园子里我最熟!”
      陆母瞪了她一眼,道:“你快给我住嘴,男人的事你去参合着干嘛。殿下因你受伤,你该好好思过,跟我来。”
      陆长歌给萧桁和陆青词使了个眼色:“娘,我知错了……”
      “母亲。”陆青词无奈一笑,对着陆母道:“让阿妹陪我们去吧,她对园子确实比我熟。”顿了顿,有补上一句:“况且有我在呢,不会出事的。”
      陆母犹豫片刻后:“那烦劳殿下多担待些,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
      萧桁点了点头:“无妨,陆娘子灵动,是夫人的福气。”
      陆长歌偷偷朝着他二人竖起大拇指。园子里虽没有宫里那般宏大,却也是五步一景,十步一珍,不愧为琪花火树,风流蕴藉的富贵人家。
      陆长歌随手指了颗珊瑚树,笑道:“昔年石崇与王恺争豪,晋武帝为助舅父王恺,特赐二尺之高的珊瑚予恺。石崇以铁尺击之,而后搬出自家珊瑚,三尺四尺的有六七枚。后来石崇获罪家落,这些珊瑚便没入内库,八王乱政后有两株随晋帝南迁。待到本朝开国,一株放在华林苑,另一株便赐给了陆家高祖。小时候我差点敲碎它”
      萧桁毕竟年少,方才的不快虽令他沮丧,可是这会却被对这里奇玩的好奇而冲散了不少,萧桁围着珊瑚树走了一圈,大有到此一游的慨叹:“《世说新语》中的故事,未想今日能见到见证者。”
      陆长歌难得见人如此配合,她往日京城的姐妹家里谁没几样拿得出手的玩物?她哪好意思炫耀,这回倒是过了个瘾:“说起来,《世说新语》里的同款我们家还有一样。”
      陆青词颇为好笑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要我说可以,可我在湖亭里我藏着的那瓶新丰酒,被母亲没收了,得劳大将军替我取来。”
      陆青词点了点头:“哎,好。”
      “世说曰:‘元帝正会,引王丞相登御床,王公固辞,中宗引之弥苦。’陛下曾与家父欲效司马王公旧事,而我爹旦辞不受,便是宠礼有节,君臣和谐。这算不算一款?”
      陆青词摇头笑了笑:“如此说来,金陵城里得荣宠的人家遍都有同款了。”
      “咦?你又没说只准我们独一无二的有着,横竖是同款。”陆长歌哼了一声,乜了眼陆青词,“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愿赌服输,这酒你取是不取?”
      陆青词哭笑不得,瞧见陆长歌那个眼神,只得替陆长歌跑腿。
      萧桁看见陆氏兄妹的互动,难免有些羡慕,又见陆青词离开后,陆长歌才向萧桁走近些,朝他一副盈盈笑眼的模样。
      “我……前面是为了救采凝才道的歉。”说着长歌按照女孩家的福身礼缓缓一低:“这次是真心实意,给五殿下赔罪。”
      萧桁一愣,看着少女明艳的笑,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想看起了陆青词。
      ——许是他们兄妹二人太像了。
      这话说完,陆长歌颌又扬了起来,飞也似的从挂在蹭亮的躞蹀带上精巧的荷包里取出一枚糖糕,将糖糕塞到萧桁的嘴里,又看萧桁还呆在那里,看不出是个什么反应,颇为恼羞成怒,踩了萧桁一脚,便一溜烟转身跑了。
      萧桁只觉那糖糕香甜软糯,又非甜腻而有清香。
      其实这也是第一回有人给萧桁道歉,陆长歌方才踩他时鬓侧耳畔的熏衣香,袖罗斜举的模样,与她跑远时发髻上簪着的木兰微摇曳的模样,倒也一并停留在了萧桁的眼中。
      那糖糕的甜味还萦在口腔,萧桁压压舌根。
      啧,这糖糕真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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