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6、认负

　　随着第七天的钟磬之音回荡，金榜开启，浮现出四组名单。

　　萧煜对伏柳，萧青枫对慕流虹，司欢对文霜雪，唐君松对莫川荣。

　　名单与前世司欢所知的名单变化不大，只少了未参赛的萧忆桐，以及不知在哪一轮被淘汰的散修方潭。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该被萧忆桐淘汰的慕流虹，以及原本未参赛的司欢。

　　名单上，萧煜为散修，是前世的第一；

　　伏柳及莫川荣各来自小宗派，在司欢的记忆里应是在潜龙会结束后分别被六大世家的蓝田殷氏及姑苏江氏所招揽；

　　慕流虹与文霜雪分别为高阳慕氏及广陵文氏的嫡传；

　　唐君松为陇西唐氏旁系；

　　而萧青枫则是因根骨极佳而从小被云中萧氏收养，在前世的潜龙会排名仅次于萧煜，对萧氏少主萧忆桐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四场比斗同时进行，司欢随着金榜的指示来到西边校场时，对手已立于擂台中心等着他了。见司欢跃上擂台，那人微微一笑，道：“司欢，许久不见，没想到是在此处与你遇上。”

　　异铁锻成的长戟覆盖着一层冰霜，神蚕吐丝织成的宝甲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一头青丝由纤细秀丽的金冠高高束起，衬得一双明眸神采飞扬。

　　“许久不见，凝冰仙子。”司欢回以致意。

　　文霜雪，广陵文氏家主幼女，人称凝冰仙子，也算是司欢的表姐。

　　合欢宗虽与六大世家都有往来，但关系一般都淡得很，唯有两边的弟子互生情愫才自然结为道侣，不会刻意联姻。

　　但在数十年前，合欢宗宗主之妹与文氏家主喜结连理，文氏与合欢宗便亲近了许多。

　　小的时候，司欢总是对这个一脸英气的表姐既仰慕又害怕。

　　仰慕是因为她能将一杆长戟舞得赫赫生威，害怕则是因为这位表姐总习惯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覆上一层亮晶晶的冰雪作为点缀……而小时候的司欢，一张招人喜爱的乖巧小脸，没少被这位表姐冰雪招呼。

　　虽然如此，在前世，司欢被萧煜强留于萧府之后，唯一一个不惧萧煜实力与权势，敢于仗义执言想将司欢带出萧府的，在司欢记忆中，也只有这个霜雪一般素直的表姐。

　　只是……那次仗义执言的结果，却是文霜雪二十多年修行成果毁于一旦——萧煜出手废了她的气海，令她再也无法凝出成名的冰霜，以作对萧氏不敬的惩戒。

　　“就算许久不见，也不可在赛场走神啊，司欢。”

　　如碎冰撞入清水一般清凌凌的声音打碎了沉重的记忆枷锁。

　　司欢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这一场，我认输。”

　　“为什么？”文霜雪蛾眉微蹙。

　　“司欢自认不是凝冰仙子一戟之敌，就此认输，待仙子夺魁之后，司欢再与仙子叙旧。”司欢笑意不改，拱手一礼，足下元功骤运，纵身凌空，便退出了赛场。

　　“司欢！你……”台上文霜雪一脸惊诧，却也无可奈何。

　　离了西边校场，司欢随意地走着。八取四之战认负本就是他最初的计划，就算此战对手不是文霜雪，他也会选择不战，以保存精力取应对接下来的两场通往第五名的赛事。

　　若计划顺遂，玄石能如愿取得，那赛后的确是应该去与文霜雪叙叙旧。一是为前世恩情，二则是因两人长大以来，合欢宗与广陵文氏之间少有走动，确是有些生疏了。

　　距西校场最近的是慕流虹对萧青枫的南校场。司欢随意行至南校场时，正好看见慕流虹被萧青枫一边倒地碾压。

　　是了，萧青枫与萧忆桐功体相似，修的都是雷系术法。前世慕流虹被萧忆桐克制，这一次换了修为更甚的萧青枫，自然是克制得更厉害了。

　　“啧，遗憾，那位慕公子没机会向我领教了。”

　　司欢一惊，回过头，见萧煜正于他身后两步处，目光从擂台转向他，轻声笑道。

　　“你……”司欢有些惊疑。他是甫上擂台便认负，所以现今在此游荡。但萧煜此刻不应该还在东边校场的擂台上吗？怎么也在此处？

　　萧煜一眼看破司欢眼中的疑惑，抬起右手，示意手指上凝气仍未散尽。

　　“对手不堪一击，我那边结束得很快，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司欢无言。

　　萧煜似乎也不介意司欢的沉默，他将目光再次投向南校场的擂台，数息之后，忽然说道：“看来很快你就要与那个慕公子同台竞技了。”

　　司欢闻言看去，一道玄青雷光正于淡紫色的毒雾间炸裂迸射，化作点点利芒直逼慕流虹数道要穴，慕流虹则是满脸土色，连连后退，整个人已逼近擂台的边缘。

　　“你看了我的比斗？”司欢问。

　　“没来得及。”萧煜答。

　　“那你这么肯定我是输了？”司欢继续问。

　　萧煜含笑看了司欢一眼，认认真真地讲出自己的分析：

　　“你浑身真元内敛，一看就是没动过武，那只有两种可能，你对手不战认负，或者你不战认负。你的对手文霜雪，我恰巧见到过一场她的比斗，是个锋芒毕露的人，这种人没有理由认负。而你认负，却正是暗合了我的推测——作为你目标的那样东西，应在五至八名的四样奖品之中吧。”

　　司欢内心大受震动，脸上却竭力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模样，勉强扯出个僵笑。

　　“也许吧。”

　　此时，一道悠长钟磬之音回荡，告示着八取四之四场比赛已经完全结束。

　　校场外围观的人群此时都已散开，纷纷往中心校场的金榜之处而去。司欢见状也匆匆赶往金榜所在，萧煜则悠然地跟在他身后。

　　待司欢见着金榜时，下一场的对战名单也已拟好。

　　上四之战：萧煜对文霜雪，萧青枫对唐君松。

　　下四之战：司欢对伏柳，慕流虹对莫川荣。

　　与前面六天的优胜劣汰不同，决出名次的比赛按惯例都是在一天之内完成。所以一个时辰之后，赛事便会再开。

　　看完名单之后，众人都各自散去，围观的人都去了鱼龙潜跃为被早早淘汰下来的观赛者们特意准备的茶寮酒馆分享各自的观战看点了，而文霜雪等人则是各自回了宿处静心调息。

　　金榜旁很快就只余萧煜与司欢两人了。

　　“下一场，你是准备继续弃战，还是准备赢？”萧煜问。

　　司欢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愣怔了片刻，随即，低低地吐出一声嘲笑：“萧道友昨日不是说我胜率渺茫吗？怎么此时又忽然问我是否准备赢——莫非是特来嘲笑我？”

　　萧煜听他话中带刺，也不恼，仍是温声道：“若你目标在五六之间，我有办法助你赢下这场。”

　　“哦？”司欢倒是好奇了。

　　“你既不愿暴露具体目标让我替你取得，我也只有尽量在其他方面尽些力。恰好，下一场与你对战的伏柳，是我上一场的对手，他之破绽，我一览无余。”

　　看着萧煜脸上温文笑意，司欢有些迟疑。

　　说不动心是假的。玄石事关重大，他势在必得。但正如萧煜昨晚所言，他能连赢六天跻身前八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司欢无法保证在最后两场论定第五名的比赛中也能全胜。

　　但对来自萧煜的援助，司欢总觉得不敢接受。

　　司欢是真的怕，怕与萧煜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不清不楚地纠缠之中，猛然便变滑入了前世的轨道。

　　“我……”司欢开口欲拒，却又忽然觉得十分口干，干得难以继续说话。

　　“别一味地拒绝，”趁司欢缄默的间隙，萧煜插言道，“偶尔试着接受他人的示好吧，给我们各自一个机会。”

　　终于，司欢松了口，点了点头。

　　“很好。”萧煜的神情也随之愉悦起来，“那我们回宿处详谈，是去你的辰之间，还是到我的宿之间？”

　　说起宿处，司欢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

　　“昨晚我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发觉你的笛音是避开了其他客房，只往辰之间传来——北苑共有客房十六间，你是如何准备知晓我在辰之间的？”

　　萧煜笑容一僵。

　　思绪飞转，不过半息，萧煜便已想好了说辞：

　　“虽然十六间客房依着北苑地形各自分散掩映于园林绿植间，但我观客房门前题名，乃是以天地玄黄为序。我所居是宿之间，你办理入住在我之前，又只前了片刻，中间应无他人穿插，所以我推测你应在宿字之前的辰之间。”

　　“你似乎很喜欢推测？”司欢不由得问。

　　“天地万物都非孤立，见其微而知其著，这是我师父教我的。司欢若有兴趣，等今日事定，我们可以一起探讨。”萧煜很高兴地邀请道。

　　“谢谢，不必了。”司欢下意识地拒绝。

　　萧煜：“……”

　　死一般的沉默凝固在二者之间，司欢也意识到了不妥。但话已说出口，尴尬已成，司欢也只能干瞪着眼尴尬着。

　　“咳……这事还是以后再谈吧。”萧煜道，“当务之急，还是与伏柳之战。现在时间已经不足一个时辰，我们得赶紧回去才好详谈。”

　　“我同意。”司欢赶紧从善如流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