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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取胜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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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司欢此战的场地恰好还是前一场所在的南校场,他立于擂台中间,见到了萧煜口中“破绽百出,简直不值一提”的伏柳。
司欢的眼角抽了抽。
很明显,“破绽百出,简直不值一提”只限于萧煜。
在司欢眼中,眼前这人真元浑厚,目中精光蕴藏,握在手中的木杖更是杀机凌厉。若非萧煜事先提点,司欢一时之间根本寻不到对方半点破绽。
更重要的是,与在场大多数年轻气盛的青年人不同,这位名为伏柳的对手,发间已隐约有些银灰,面上也能见岁月留下的数道浅纹,一双仿佛看透世故的尖锐鹰眸更是昭示着他的资历。
这是个一直拖到接近一甲子的极限时才来参赛的修行者。
潜龙会的规矩是一生只能参加一次,参赛者年龄限制在一甲子以内。
一般来说,潜龙会默认是年轻人峥嵘头角的盛会,一般不是世家公子争名扬威,便是资质上佳的散修趁机出风头以期被世家招揽。
但也有极少的人,在二三十岁时自认实力低微不愿贸然参赛,然后将机会留到年过半百之时,试图以三十年的根基差在前八之中抢到一席之地,得到会后进入历练秘境的资格,为尽量推迟昼夜逼近的仙凡之隔谋取一丝希望。
对上这样的修行者十分棘手,毕竟你资质再好,半甲子的根基差也横亘在眼前。
司欢一青一赤两枚玉质符咒撷于指间,慎重以对。
“这位小公子,老朽参与潜龙会,只为秘境机缘。如今进入秘境资格已得,至于名次,老朽不甚在意,我们也不必争得太狠。”伏柳抬了抬眼皮,双目中精光潜藏,慢吞吞地对司欢提议道。
司欢拱手一礼:“老先生既如此宽厚,不若直接认负,不战而稳据第八名,也算对我们这些后生小辈的厚爱,如何?”
“呵……现在的年轻人,说笑是越来越厉害了。”伏柳见言语动摇不成,冷笑一声,手中木杖真元凝聚,隐隐泛起绿色幽光。
“比不过老先生深沉心机。”
司欢也不闲着,一边言语回敬,一边撒出半叠纸符,引动灵气,先行构建了一个防御阵法。
“微薄灵气,妄图挡下我几招?”
伏柳掌心绿光爆涨,真元如江浪狂涌,手中木杖也如注入生机一般抽长出数十道手指粗细的枝条,新生的枝条如鞭如刃,疾风暴雨般直冲司欢!
司欢不闪不避,任由灵气防御阵法在眼前渐渐崩塌,一双眼睛紧盯着那狂舞的枝条,回忆方才萧煜轻描淡写提点的几处……
正是此时!
防御乍破,伏柳面露喜色,掌中真元再催,木杖彼端爆长出更多枝条,司欢迅疾抛出青色符咒。
玉质符咒离手即碎,化作猛烈罡风,吹得新长成的枝条纷纷回卷!
伏柳神色自若,左手速扬,同样挥出一道猛烈真元,护住枝条再次刺向司欢。
两边风劲之下,木杖催生出的枝条叶片尽落,变得枯瘦嶙峋,攻势愈加锐利。
司欢再祭出一枚风符,伏柳嗤笑一声,不再于风势上与其相争,左手所发之真元尽皆灌入枝条,一股一股褪尽绿意的枝条逆着风锐意而上,直取司欢咽喉。
看着苍劲枝木,司欢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一切都如萧煜所料,伏柳的攻势路数及应对心思早已被萧煜看穿。
司欢右手一扬,赤色的玉符疾射而出,炸开红莲似的火焰,乘着风势,从数十道干枯枝条的末端延烧至木杖本体,火势之急,伏柳根本来不及自断枝条以避。
炽红的火焰与伏柳深绿的真元轰然碰撞,互相僵持不下,只是伏柳双掌源源不断地对外维持着真元输出,布满浅淡皱纹的额间早已布满冷汗,而司欢却漫立一旁悠然至极。
“如果我再添一枚火符,不知老先生将做何感想?”司欢指间捻着一枚赤色玉符,晃了晃,含笑问道。
“你!”伏柳又急又气,偏与之僵持的炽焰却始终不见消退。他之前赌的是区区一枚符咒蓄不了多少火能,至多不过片刻,等炽焰后继无力便是反败为胜之时,却未想过,司欢手中符咒竟如源源不绝一般。
“我记得老先生之前说过,你所求无非秘境机缘,既然如此,我俩之间又何必斗得太狠呢?”
司欢幽幽地重复了赛前伏柳所说之话。
伏柳闻言,面色变换不定。
而司欢心中,其实亦是惴惴不安。符咒是他亲手绘制,能蓄多少火能,他心里十分清楚。若伏柳执意僵持,那过不了片刻,他也只能将剩余的玉符接连用出。如此一来,纵使胜了这场,下一场他也将极为被动。
幸好,伏柳此人谨小慎微惯了,被司欢这么一恐吓,仅是犹豫了片刻,便不再强撑。
“我认输!”伏柳大声道。
司欢见一旁负责记录的执事落笔挥毫,知此局已定,便右手掐诀,息了炼入符咒之中的炽焰之能。
“承让了。”司欢略一拱手,纵身离开了擂台。
毫不意外地,萧煜已在南校场外等着他了。
“轻松取胜的感觉如何?”萧煜含笑问道。
不知是否是错觉,司欢总觉得萧煜问他这个问题时,眼睛里亮得似乎能透出光来。这种神情,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凝冰仙子养的爱犬做了讨主人欢心的事后邀功的模样。
呵……司欢在心中默想,重生真好呀,自己竟也敢在心中暗将萧煜比作狗了。
“看来你很开心。”
见司欢抑制不住轻快上扬的嘴角,萧煜笃定道。
司欢迅速收敛了神色。
“这一次多谢你的相助。”司欢正色谢过。
“唉——”萧煜叹息一声,“你对我定要如此严肃吗?”
司欢抿唇不语。
“算了,”萧煜道,“下午还有最后一场,我们要不一起去西校场,看你下一场的对手是慕流虹还是莫川荣?”
“可以。”司欢点头。
“你不想问问我这边的赛况吗?”两人并肩走着,萧煜忽然问道。
“你不是很自信自己的实力么?既然你是不败的,那也问了也是多此一举。”司欢道。
“我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不见得别人也是与我一样的想法,更何况与出身世家嫡系的对手比起来,我只是区区一散修而已。一路走来,对我的质疑不绝于耳。”萧煜自嘲道。
片刻之后,萧煜停下脚步,看着目不斜视默默往前行走的司欢。
“你是生来就如此疏于言辞,还是就对我一人不待见?”
萧煜的声音一严肃起来,就与前世时的威严声线重合了六七分,司欢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手足无措。
“我……我一向少与人接触……”
这句话倒是真的。
在合欢宗的时候,虽然他是宗主的儿子,但因体质特殊无法修炼宗内秘法的缘故,除母亲外,少有人会关注他,同龄的少男少女也因没有共同话题而都不喜欢跟交流玩耍。
后来,到了萧府,除萧煜与萧忆桐外,他也根本没机会去接近他人。而萧煜与萧忆桐,也从来都只是将他当成一件玩意儿。
司欢如今始终对萧煜消极应付,一是因为前世畏惧未清,二则是因为他是真的孤僻。
“你不是一宗少主吗?怎会……”萧煜忽然顿住了。
“我之前随师父在朱山观修行时,常偷跑到市井去听说书人说各种话本里的故事,记得有个话本,讲的是一个小公子幼年丧母,父亲再娶,小公子不受继母待见,过得凄惨无比——司欢你该不会……”
萧煜的语气忽然染上了十二分的同情。
司欢:“……”
怎么办?前世也没发现这位傲世群雄的萧家主人是个傻子呀。
半晌,司欢才挤出一句:“你想多了。”
“哦。”萧煜似乎还未从脑补中回味过来,“那你说一向少与人接触?”
“是我自己的原因。”司欢强忍住咬牙切齿的冲动,“我母亲尚在人世,父亲更未再娶,我一家关系融洽,不劳萧道友多加猜测。”
“好吧。”萧煜有些赧然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叫你司欢,你却称我萧道友,会不会太过疏远了?”
司欢投以疑问的眼神。
“叫我萧煜吧,就当成是对今天助你的谢礼。”萧煜笑得眉目弯弯。
司欢垂下眸,不置可否。
这时,西校场那边忽然人声喧嚣起来。司欢与萧煜闻声往喧闹处看去,只见慕流虹正意气风发地由众人簇拥着走出来。
“看来,司欢你下一场的对手是那位慕家公子了。”萧煜收回目光道。
司欢下意识地看向萧煜。
“你仍想求胜?”萧煜敏锐地捕捉道了司欢短暂看过来的目光,“那么你的目标是第五名的……”萧煜想了想,笃定道,“玄石,对吧?”
“嗯。”司欢应了一声。赛事至此,再模糊其词也没意义。
难得司欢如此配合,萧煜却是蹙起了眉峰。
“我之前跟你说过,你机会渺茫。”萧煜收敛了玩笑神色,认真地看向司欢,“我虽然能帮你赢了伏柳,那也只是因为他这个人破绽太多。但慕流虹不同,那天在鱼龙潜跃门口我见过他出手,虽然不入我眼,然而也不是你手中剩下那点符咒能对付的。”
司欢心里倏地就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