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33、终焉

　　消耗了大量妖力的问心大口地穿着气，身影轮廓愈发地透明了。而呈现在瀑布之上的，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画面也渐渐模糊，水幕间只余隐隐血色。

　　萧煜茫然地睁开了眼，尚未理解发生了什么，便被虞雨妖元浩瀚的一掌给拍飞了数丈之远，狠狠地撞在背后瀑布中，一口朱红呕出，又被飞泉冲散，萧煜整个人也被湍飞水瀑给冲回涯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虞雨金瞳之中冷光闪烁，“竟是为了这种理由暗中害我性命，又屠我族群……”

　　被冷泉浸泡了数息，萧煜终于清醒了些。他缓缓站起，抹去脸上水渍，被问心牵引出的那些画面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放着，听闻虞雨呓语，萧煜坚定地摇头：“不对，那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萧煜抬起头，视线越过虞雨，看向与众人一样神色复杂的司欢，哑着嗓子说道：“欢欢，不要信这些影像，那不是我，我不会拿你去换任何东西……”

　　司欢却是摇了摇头，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欢欢……”萧煜心头一恸，之前生受虞雨一掌的伤势再也抑制不住，一大口黑红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

　　“没人想听见你的声音，你还是入轮回去忏悔吧。”

　　虞雨冷笑一声，缓缓朝着半身浸在水中捂着心口不停咳嗽的萧煜走去，浑身妖元浩瀚汹涌，每迈出一步，地面都为之一颤。

　　司欢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虽然重生以来，萧煜帮了他很多，合欢宗地气之变，祭坛之谜，都是在萧煜的协助下才得以解决，若这真的是一尘不染的萧煜，那他也许会动摇。但水幕之上浮现的那些他不曾知晓的前世画面，却分明昭示着，这个萧煜，便是前世那个将他视为玩物、当做尘埃的萧煜。

　　虽然在画面的最后，萧煜一头白发憔悴支离念着他的名字，虽然几步外的眼前，萧煜压抑着哭腔对他恳求。

　　但他能如何呢？他不过是误入了这场纠葛的微小角色而已。

　　正如眼前这场名为复仇的战斗，无论他是念着前世的仇想去加入，还是念着今生的恩想去阻止，都远远不够级别。

　　司欢只能沉默地看着。

　　一如重生以来，他沉默着，跟随着萧煜一路走到此处。

　　正当司欢觉得萧煜也许就要命丧于此时，却兀然听见了萧忆桐的声音。

　　“虞雨，不可伤他性命。”

　　随着这阻拦声一并而至的，是一道滋滋闪烁着雷光的真元壁障。

　　虞雨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过身。

　　“……表兄，是吧。”虞雨学着画面中萧煜的模样称呼萧忆桐。

　　“我竟不知表兄与道侣蒹葭情深至此，赴死都要抢着来。”

　　虞雨微微抬起手掌，指间妖元凝聚如火。

　　“何必那么急呢？送完萧煜入轮回，自然就轮到你了。不过看在我们也算脉出同源的份上，你想插队，我也成全你。”

　　萧忆桐知道自己非是对方一掌之敌，干脆平息一身真元流动，不做任何戒备，只是劝道：

　　“虞雨，你要杀我可以，但是萧煜不能死……你我现在还能活着，妖国与萧氏尚存，完全是禁术逆时的功效。萧煜是施术者，你杀了他，逆时失效，一切都将回到施术之前。到时候，所有因为逆时而重新存在的人事物，都将在一瞬间灰飞烟灭。不仅你我会死，之前已经灭了的妖国和萧氏，也将不复存在。”

　　虞雨怔了一下，锐利目光带着怀疑之色扫视着萧忆桐。

　　萧忆桐神色严肃、焦虑而急切，不似作假。

　　虞雨却仍然是摇了摇头，哂然道：“歪曲事实、无中生有、天花乱坠，你仿佛天生擅长这些，我信不过你。”

　　萧忆桐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他才刚哄骗过虞雨，虞雨此时不愿信他也是正常。但他所讲的关于逆时的一切也都是事实啊，那是被创术者放在禁术序章的警告——一旦施术者亡故，一切都将回到施术的前一刻。

　　萧忆桐犹在挣扎着该如何使虞雨信服时，妖元凝成的炽刃已以无可抵挡之势朝他刺来——

　　“不必白费心思了，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你和萧煜，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铿然一声响，妖元炽刃被阻在萧忆桐心口半尺之外。

　　挡住炽刃的是一层薄薄的苍紫色气旋。

　　虞雨脸色阴沉，掌中妖元再催，炽刃温度暴涨，却始终无法再进半分。那苍紫色气旋看起来分明脆薄得很，不知为何，却如同天生与他的妖元相制一般，坚韧地抵着他的炽刃，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虞雨有些暴躁了，萧忆桐的实力他清楚，绝无可能抗衡至此。

　　萧忆桐自己，此时也是惊愕万分。在虞雨攻过来的那刻，他便闭起了眼，以为自己在逆时之下意外保住记忆重活一回的侥幸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旋护住，又留住了一命。

　　“是龙气，是尊者的真龙之气……”在虞雨与萧忆桐僵持间，一旁观战的老祭祀却忽然惊呼了起来。

　　“龙气？”虞雨眉头一蹙，“你身上怎会有真龙之气？”

　　萧忆桐亦是愕然不已，他是如假包换的萧氏嫡子，怎会与妖族真龙扯上关系？

　　还好，老祭祀如同发现什么惊天秘密般，絮絮叨叨地继续惊叹感慨道：

　　“我原本还一直疑惑着，为何同为妖族领袖，白狐尊者陨落前设下阵法，以自身逸散的气息掩盖天机庇佑全族，真龙尊者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陨落在何处都无人知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虞雨撤回妖元，消散炽刃，对老祭祀道：“您讲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萧忆桐身上会有真龙之气？”

　　老祭祀缓缓道：“扭转时空原本是真龙尊者独有的天赋，萧氏有此秘法，应该是受到了尊者的传承。我猜测是上古时期天地异变产生后，真龙尊者心有不甘，准备以此秘术扭转乾坤，只可惜功亏一篑。而萧氏先人应该就是在那时，受了浓烈龙气浸染，不知不觉间得到了真龙尊者的传承。所谓要献祭大量萧氏血脉才能启动秘术一说，也应该是为了聚集到足够的龙气。”

　　众人被这大胆的推测惊得哑口无言，老祭祀却是因此认知而狂喜不已，止不住地流泪感慨道：“真龙尊者也没有抛弃过妖族，他也曾过挽救妖族于水火……真是太好了……”

　　虞雨未去理会老祭祀，只是冷冷地觑着萧忆桐，他前世意外寻得真龙秘境，得到龙珠，解除了妖族多年被天道倾轧的宿命。带着记忆重生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去取得了龙珠，也与之融合了。谁知命运竟然巧合得如此讽刺——助他解放了妖族禁锢，并令他境界大幅度提升的龙珠，偏偏破不了出自同源的真龙之气。

　　“罢了，算你捡回一命吧，反正你在我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虞雨冷声丢下此句，转向萧煜，浩瀚妖元如狂风般震荡，气机牵引下，天际乌云滚动，隐约雷鸣。

　　萧煜仍站在瀑布下的冷泉之中，浑身湿透，因为心脉受创引发的剧烈咳嗽才刚刚平复。

　　“你们凭着水幕上那些没头没尾的画面就想将我定罪？”萧煜此时已经平稳了心绪，冷静追问道。

　　没有人出声。

　　回应他的是一道炽烈得发白的雷霆。虞雨手一扬，天际乌云间落下一道白练似的雷霆，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

　　霹雳声炸得人肝胆俱摧，电光落入水中，溅起无数滋滋乱炸的火花，整座瀑布都被雷霆炸平，隆隆声响中，浓烟滚滚。

　　然而雷霆与烟雾散去之后，萧煜仍是立在彼处。浑身半尺之外，同样苍紫色的气旋，将一切破坏的力量都隔绝在外。

　　“他不是非萧家人吗？怎么也会有真龙之气？”虞雨怒目瞪向萧忆桐。

　　萧忆桐亦是满脸震惊。

　　萧煜却是笑了笑，轻声道：“你们不是总说是我施展了那什么术法么？老祭祀都说了，那是真龙之术，需要大量龙气才能启动。我就在想，如果真是我施术的，那我身上沾染的龙气，应该不比萧氏的先人少吧？”

　　虞雨看向萧煜，阴沉问道：“你终于承认自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

　　萧煜笑得苦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仍是无法相信，但事实似乎……不容辩驳。”

　　虞雨憎恨地注视着眼前此人，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却真龙之气的护住特性，最多只能伤他，而无法杀他。

　　萧煜摇摇晃晃地从冷泉中走了出来。

　　他缓缓走过双手握拳一脸不甘的虞雨，走过神色复杂的萧忆桐，最后停在始终沉默的司欢面前，轻声恳求道：

　　“欢欢，不要受那影像迷惑，好么？你信我，我在一个月前才在幻谷初次见你，那时我吹着草叶笛子，见你走在我身后，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啊，我怎么可能做出负你之事？”

　　司欢平视着萧煜，慢慢开口道：“我非是受那些画面迷惑。而是与虞雨一般，侥幸留下了那一段记忆。那些画面，都是我的真实经历。”

　　萧煜脸色刷白，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恍然道：“难怪，难怪你刚见我时那么害怕……原来在你的记忆里，我竟然真的做了那么混账的事……”

　　“可是……”萧煜双手捂着脸，声音已染上了些许哭腔，“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我真的……是，才遇见你啊……”

　　司欢久久不言。

　　直到萧煜终于平静了下来，放下了双手，满目凄惶地凝望着他，问：“这些错，我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司欢这才张了张嘴，在开口之前，前世的最后三年与重生后的一个月时光轮番映过他脑海，沉吟良久，终究还是回道：“前世受制之恨，今生相助之恩，两相抵消。从今以后，我们各行各路，勿再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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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