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32、因果

　　“萧煜，你是否曾经背信弃义，害过虞雨？”

　　在虞雨的示意下，名为问心的孱弱妖族，以一种古老而庄严的韵律，对萧煜开口问道。

　　萧煜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

　　话音陡然断绝。

　　只见萧煜在问心的凝视下，眼中如泛起茫茫白雾一般，神识呈现涣散之态。

　　而问心背后的瀑布，渐渐浮现出无数草叶将虞雨心脉贯穿的画面。

　　在场众人中，司欢、虞雨、萧忆桐，三人的呼吸都乱了。

　　只见瀑布上的画面一瞬凝滞，紧接着，如同狂风翻过书页一般，一幕一幕迅疾闪逝。

　　画面再定格时，是玄衣金冠的萧煜，讽笑着看着萧忆桐。

　　“对于这一事实，表兄如何看？”

　　画面中的萧忆桐显得十分震惊，欲言又止。

　　萧煜继续问道：“是否开始对当初轻率将我列入萧氏族谱一事悔之莫及了？”

　　“我……”萧忆桐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萧煜却是讽笑更甚了：“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当初是你们殷勤将我认入萧氏，萧氏府君这个位置，我既然坐上去了，就没有下来的打算，也不容有人动摇。”

　　萧忆桐摇了摇头，否认道：“你我已有道侣名分，没有谁能动摇得了你。”

　　萧煜凉凉地勾了勾唇角，声音危险而低沉：“表兄莫非是忘了，我们结为道侣只是对你以及老府君的交代而已，那群老家伙可不认为这所谓的道侣名分有什么意义。他们认的只是萧氏血脉。一旦虞雨身世暴露，老家伙们发现当初迎我入萧府竟是乌龙一场，少不得第一个站起来来反我。”

　　萧忆桐听至此，眉头深蹙，半晌，才轻声道：

　　“以你如今实力，没人能反得了你。”

　　萧煜半眯着眸，蔑然笑道：“我也觉得。谁若是敢反我，下场必然是早登极乐。”

　　说着，萧煜扬起下巴，朝着萧忆桐危险笑道：“表兄，你家这些老家伙顽固得很呢，当初有你们父子的支持，我登上府君之位都费了好大的力气。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我其实并非萧氏血脉，你说他们会不会排着队来送死？”

　　“目前为止，知道真相的只有我们两人。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萧忆桐抑制着内心波动，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应道。

　　萧煜撇了撇眼，手指磕在桌案上，凉薄说道：“他今天能对我讲身世，明天也能对别人讲。更何况，妖王身世，从来不缺乏好事者去探寻，萧氏清秋小姐的故事，知晓的人亦不少，这两段故事的契合处，总有一天会被有心人发现。与其等待着真相爆发，不如现在就让其彻底沉默。”

　　“你是想……”萧忆桐悚然一惊。

　　“正如表兄所想的那般。”

　　萧忆桐犹豫道：“他是萧家人……”

　　萧煜轻笑一声，语气傲慢：“但维持萧氏荣光的人是我。表兄，想想你自己，若非我出现，以你这不堪入目的资质，你准备如何继承萧氏？当初你们殷勤认我，不正是认为我能撑起萧氏基业么？若是让那半人半妖的东西动摇了现今局面，你觉得，萧氏在另外五大世家的觊觎下还能风光多久？”

　　“我……”萧忆桐仍是踌躇。

　　萧煜上前一步，凑在萧忆桐耳边，低声蛊惑道：“何必犹豫。与你萧氏万载基业相比，流血点同族血脉的半妖算得了什么。表兄，我与你，始终同舟共渡啊。”

　　萧忆桐咬了咬牙，狠声道：“既然同舟共渡，你也该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能让我心安。”

　　萧煜一手搭在萧忆桐肩上，温声笑道：“嗯？表兄想要些什么？只要你我合作，我保你萧氏长盛不衰，这天下，都是你我二人之物。无论表兄想要什么，任意取去便是。”

　　“呵……”萧忆桐冷笑一声，“那就将你房内那位的命给我吧。”

　　“欢欢？”萧煜倒是有一瞬的错愕，随即便又换做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表兄倒是有眼光，没了欢欢我说不定还真会心疼一阵。”

　　“你不愿？”萧忆桐问。

　　“你的意思不就是想看我也失去点什么吗？遂你心愿便是。欢欢之流，天下数不胜数——表兄，眼界要放开些，入眼的景色才能精彩。”

　　萧忆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而去。

　　画面再转，一幕幕场景依托着瀑布水流闪现，再次定格时，依然还是在萧府的光华殿。

　　萧忆桐仍是之前的萧忆桐，萧煜却迥然异于之前的萧煜——此前眉目间的放荡不羁，此刻都荡然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一头青丝此时也不再束以金冠，而是颓唐地披散着，发尾甚至还很明显地泛着灰白。

　　“表兄，你说，为什么整个萧府填满了从八荒六合遴选而来的妖童媛女，我依然觉得那么无趣呢？”

　　萧忆桐漠然看着坐在案前支着颐的萧煜，并无言语。

　　萧煜也不理会无人接话，一个人自说自话道：

　　“我忽然有些后悔了，反正杀谁不是杀呀，用虞雨来换那群老家伙，真不值得。用欢欢来换虞雨……更不值得。”

　　萧忆桐垂眸，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萧煜却又唤起了他，絮絮叨叨说道：

　　“表兄，我一生快意，唯一的挫折便是来不及为师父延命，可这挫折刚起来，还未来得及难过，又被你们迎入萧府，过上了万人之上的醉心日子。

　　前段时间，灭了妖国之后，这天下再也没有了平起平坐的六大世家，只有云中萧氏及其追随者。

　　我就坐在这光华殿上，君临天下。

　　可为何，会忽然觉得如此无趣。”

　　萧忆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虽然自萧煜身世真相被推测出那日，他便淡了对其的推崇之心。但萧氏一族的兴衰荣辱，却的确是阴差阳错地系在了萧煜一人身上。若萧煜不明不白地倒了下去，如今恭敬温驯的那些世家一朝反弹，恐怕想回复到最初六大世家平起平坐的局面都做不到。

　　萧氏如今风头太盛了，其余势力都被压制着，一旦压不住了，便是萧氏被反噬，被分食殆尽的时候了。

　　然而身为萧氏主君的萧煜，此刻却表现出了天人五衰的症状。

　　萧忆桐看着对面之人那一头渐渐灰白的长发，心情复杂。以萧煜的根基修为，延寿千载应也不在话下。却偏偏在盛年，隐隐接近了仙凡之隔，眼看着阳寿一天天耗尽。

　　萧忆桐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却听萧煜又继续开口说道：

　　“师父临终前曾为我测算，说可惜我被情劫横划命宫，毁了一世仙缘。之前与表兄你结为道侣的时候，我还暗自笑过师父他老人家的最后一卦反而失手，错的离谱。我为你光荣萧氏，你送我直上青云，我们明明是天作之合，何来情劫一说？谁知，这情劫，应的竟是那个人。”

　　萧煜说着，撤下了支颐的手，端正了身子，看着萧忆桐，迷离笑道：“表兄，你之眼光，可真够毒辣。”

　　萧忆桐亦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只是想让你多少付出些代价，见你难得有上心之物，便那他来当这代价了。谁知，你竟是陷得那么深，还没有丝毫自觉。”

　　“那表兄觉得后悔么？”萧煜问。

　　“后悔。”萧忆桐垂眸，“最初遇见你时，我便不该心怀侥幸，企图将萧氏重担交托出去。我是萧氏的少主，资质再低劣，萧氏也该由自己一肩负起，也不至于，落至今日地步。”

　　“那我给你个机会后悔。”萧煜倏尔一笑。

　　“你想干什么？”萧忆桐瞬间警惕。

　　萧煜从案前立了起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萧忆桐，意味深长问道：“表兄可知，萧氏有一门秘术，名为逆时。”

　　“那是禁术——”萧忆桐失声道。

　　作为曾经的萧氏少主，萧忆桐自然是知道逆时的，这门术法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是因为启动逆时，需要献祭大量的萧氏血脉。这种相当于自毁长城的术法，也不知是哪位前人，怀着怎样的目的创下的。萧忆桐只知承载着这门禁术的玉简，被创术者以一种特殊的力量保护着，以至于历代府君尝试着将其销毁都未成功。

　　为了防止这种禁术被有心人利用，此枚术法的玉简一直藏在藏书殿的最深处，加了重重封印，非府君信物无法取出。

　　然而，这次的别有居心之人，正是居于府君之位的萧煜……

　　“萧煜，你疯了！”萧忆桐慌了。

　　“我大概是疯了吧。从下山，到参加潜龙会，到相信你们的话，醉在权势的滋味里，道心沉沦。我自己都分辨不清，到底是从那一刻开始疯了。如今大错已成，不如将一切推倒重来。”

　　萧忆桐怕他真的启用禁术，忙不迭地劝道：“萧煜，你冷静些！就算逆时真的能将你带回过去，你毕竟还是凡人之躯，记忆是无法跟着一起回去的，到时候也不过是再次重复一遍同样的悲剧，何必呢？”

　　萧煜微微一笑：“不试过，如何知呢？”

　　“禁术启动须献祭大量的萧氏血脉，表兄，有劳你首当其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