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31、歪曲

　　见萧忆桐脸色剧变，司欢知道他应是意识到虞雨重生的事实了，只是没有想到，萧忆桐的反应竟这么大。

　　——对萧忆桐来说，虞雨是否有前世记忆，区别很大么？

　　这样想着，司欢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腕，揉了揉，一边对萧忆桐劝道：“萧少主，你冷静些。”

　　萧忆桐盯着半空中早已打得难解难分的虞雨与萧煜两人，表情难看得可怕。他轻声开口，不知是说与司欢，还是自言自语：“早知这样，我根本不该来妖国……”

　　一侧的老祭祀自虞雨满身杀气走出时就已经不明状况了，眼见这两人对话都没有就直接极招上手，城内屋舍与树木不知被波及毁坏了多少，老祭祀又气又急，连连喊道：“停下！虞雨你给我停下！”

　　气血运转到极限，妖异金瞳都已隐隐染赤的虞雨哪里会理会来自脚下的微弱喝阻。

　　被迫陷入战斗的萧煜也很头痛，一边拆招，一边无奈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杀我？”

　　虞雨冷笑：“这问题，我也想问你呢。”

　　萧煜愣住了，对此言完全无法理解。一瞬默然之后，苦笑问道：“你疯了？”

　　谁知虞雨竟是十分冷静地回应道：“我没疯，只是没死透，又活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再次苏醒了。”

　　这下萧煜确定对方是真的疯了。

　　疯子不好应付，萧煜顺着他的话问道：“兄弟，那你至少得说清楚，前世我是怎么你了呀？”

　　虞雨冷笑一声。

　　“你一脸无辜，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我曾那么地信任你，将你看成最好的朋友，将一切都倾诉与你，甚至约束好战同族，与你缔下和平条约。你却背后偷袭，害我性命。三年情谊，甚至得不到你一句背叛的理由。

　　当时我一口怨气不散，神识在新城徘徊了整整七天，眼睁睁地看着你的道侣，那位萧公子，带着人族大军，将刚刚复兴才三年的妖国屠戮干净。

　　萧煜，这一切，都源自我的自负，源自我对你的信任，源自你卑鄙的心肠。”

　　“等等，”萧煜打断了虞雨的怨诉，质疑道，“你说我的道侣，萧公子？”

　　虞雨冷冷指向萧忆桐：“就是那位。”

　　萧煜连连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我跟萧忆桐怎么可能结为道侣？就凭这点，我便无法相信你的说辞！更何况，前世之说本来就是天方夜谭，我不知道你是磕坏脑子还是吃错草药了，但我劝你清醒些，我们这样打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下方的老祭祀趁机也赶紧接话劝道：“是啊，虞雨，你冷静些，刚刚那名萧公子还说你是他家人呢，怎么可能会带人来屠戮妖国呢？”

　　虞雨闻言，攻势一顿，萧煜也趁势收招，半空中的打斗终于停了下来。虞雨视线往下，扫过地面众人，一双妖异金瞳闪烁着质疑色彩，他开口，冷冽问道：

　　“我？是萧家人？”

　　老祭祀赶紧应道：“他说你母亲清秋，是他们萧家的，原本叫做萧清秋。”

　　“有何证据？”

　　萧忆桐从袖中摸出一只锦囊，又从锦囊中抽出一张绘着金色梧桐叶的彩笺：“这是我姑母离家出走时的留书。”

　　虞雨略一伸手，彩笺从萧忆桐手中飘散升起，悠悠扬扬落至虞雨指间，展开一看，书写着女儿愁思的隽秀墨痕间，妖国等字样，还有他父亲的名讳，赫然都在其间。留书之人的名讳，是萧清秋，是萧氏的萧，加上祭祀对他转述的，他母亲的名字，清秋。

　　虞雨捏着彩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令他一时茫然，甚至连梗在心头的仇恨都暂时退让了下去。

　　对于身世，虞雨从未特意去追寻过，虽然一半的人族血统让他有了走出妖国空间的机会，甚至因此得到龙珠，解开了天道对妖族的压制；前世在酒酣耳热时，他也曾对萧煜倾吐过父母早早亡故的遗憾。但也仅是止于这种程度而已，他并没有特意去追寻过，让他父亲动了凡心，不惜性命久留人间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类女子。

　　虞雨更没有想过，他身体里那一半的人类血脉，竟与他憎恶不已的萧氏，同出一源。

　　“这是真的？”虞雨问。

　　“墨迹的新旧，你自己也可感应。这的确是事实。”萧忆桐道。

　　“那我更不明白了，既然同出一源，你们为什么要杀我？”虞雨继续问。

　　萧忆桐面色不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平静反问道：“杀你？你还沉迷在这种荒诞的前世幻觉中吗？”

　　“荒诞？幻觉？”虞雨攥紧了双手，重复道。

　　“是，只是你臆想中的荒诞幻觉而已。”萧忆桐的声音，平稳而沉静，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的意味。

　　虞雨却依然质询：“如果真的只是幻觉，为何我能循着幻觉中的经历找到真龙陨落后的秘境，甚至知晓龙珠可解天道压制？”

　　萧忆桐想了想，道：“我听说妖族皆是通过血脉觉醒来进行智慧与力量的传承，你冥冥之中所得知的这些信息，也许正是觉醒了你妖族先祖之中某位大能的传承。”

　　说到这，萧忆桐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一亮，继续解释道：“你总说自己带着前世记忆死后重生，但我认为，这应该是因为你体内妖族血统不纯的缘故，在接受妖族先祖的传承时出了差错，以至于产生这种重生的错觉。”

　　“你的意思是，萧煜没有杀过我？”

　　“你们都未曾认识，何来杀你的机会。”萧忆桐立即否认。

　　“你也没有率领人族大军屠戮妖国？”

　　“凭着你身上这一半的萧氏血脉，云中萧氏对妖国只有庇护的念头，绝无对敌的想法。”萧忆桐继续否认。

　　虞雨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似乎怎么说都会被那个精明的萧忆桐给推翻，但前世被无数叶片贯穿心脉的感觉犹未散尽，哪里的幻觉有这么逼真？

　　虞雨沉默半晌，最后仍是从口中挤出一句：“我不信。”

　　萧忆桐仰起头，看着虚空凌立的虞雨，一双墨晶似的眸子中仿佛透着苦涩滋味：

　　“跟我回一趟萧府吧，虞雨。一味沉溺于幻觉，你既得不到答案，也断不了痛苦，何不早日从虚妄中抽身？二十年来，我父亲一直在思念着你们母子，虽然清秋姑母已逝，但能见你一面，相信也能了却他老人家心中一桩遗憾。”

　　虞雨看了眼手中已被攥得皱起的彩笺，缓缓道：“虽然这张纸笺告诉我，我母亲清秋，是云中萧氏的萧清秋。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竟然和自己恨得最深的人，流着同样的血。”

　　萧忆桐却忽然轻笑了声，问道：“你所言，恨得最深的人，是萧煜么？”

　　同样凌空而立的萧煜闻言，无辜地眨了眨眼。

　　虞雨道：“你还想用幻觉来劝我，这段仇恨只是虚妄吗？你根本不会懂，他杀我那一幕……”

　　虞雨的话尚未说完，便被萧忆桐中途打断：“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萧煜的话，那你不用担心和他留着同样的血——萧煜虽然也姓萧，但只是散修之人，与我云中萧氏毫无关系。”

　　“怎么可能！他明明——”虞雨觉得难以置信，然而话说到一半，却自行停住了——事实与他认知偏离太多，他不由得也怀疑起来，是否萧忆桐说的才是正确的，所谓前世，都是他的妖血在接受传承时因不纯而产生的意识紊乱？

　　“你不是云中萧氏之人？”虞雨抬起头，视线与立在他对面的萧煜平齐。

　　萧煜剑眉一挑：“没任何关系。”

　　虞雨正在沉思茫然间，忽又听闻脚下，萧忆桐幽幽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虞雨不解何出此问，摇了摇头。

　　萧忆桐轻叹一口气，以怅惘的口吻娓娓述道：“我姑母名唤清秋，一生最爱深秋之梧桐，据说她的衣裙上皆是金线绣成的梧桐叶，故而人称金梧仙子。我出世是在姑母失踪的后一年，当时苦寻胞妹而不得的父亲将我命名为忆桐，为了纪念不知所踪的你们母子。”

　　虞雨听罢，心中隐隐有所触动，却不知该作何言语。

　　倒是萧煜忽然虚空向前一步，闪至虞雨身侧，伸手轻落在他的肩上，将他带落地面。

　　“小狐狸，有家可回，又何必只想着冲我喊打喊杀呢？”萧煜拍了拍虞雨的肩膀，将他推向萧忆桐身侧，“何妨跟他回去一趟，也许一高兴，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我也不必平白受你仇恨了。”

　　虞雨心内思绪杂乱芜杂，该信谁该恨谁该杀谁扭结在一起，越想越乱，怎么也理不清。蓦然间被萧煜这么一推，脑中反而灵光一现，想起妖国的某个角落，某种可解当前状况的濒危妖怪，此刻还未到消散之时。

　　“你跟我来！”虞雨抓住萧煜衣袖，拉着他往新城深处奔去。

　　众人不知所以，但也纷纷跟上。

　　横穿过新城，虞雨带着萧煜停在城外一处瀑布旁。此处林荫蔽日，阳气极淡。而在瀑布与林荫之间，则是飘荡着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若不细看，极易忽略。

　　“这是妖国内现存最古老的一名妖族，若非我取回了龙珠抵消了天道压制，可能它再过几天就要彻底消散，回归大道了。”

　　虞雨指着这透明的人影，对萧煜道：

　　“此妖名为问心，能问出任何人或妖的任何因果。我可以放弃对你的仇恨，甚至可以对你道歉，但前提是，你回答问心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