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18、龙鳞

　　在司欢的真元护持以及萧煜的异果润泽之下，文霜雪因真元催使过度而虚弱之状恢复得很快，不过正午十分，便完全无碍了。

　　“凝冰仙子，你千万记得入夜之前要回到山上。”

　　送文霜雪下山之时，司欢谆谆叮嘱道。

　　“我明白，妖族行迹都是我发现的，我心中有数。”文霜雪看着司欢认真的神色，有些哭笑不得，打趣道，“司欢你小时候可没这么粘人，我记得有好几次随着母亲来合欢宗，我想去寻你玩，你却躲在小院子里理都不理人的。”

　　“是……是么？”蓦然被提起少年往事，司欢有些局促地红了脸。

　　躲在小院子里不愿见人的时候么？那大概是被检测出不适合修炼宗内秘法，渐渐失去在合欢宗的朋友之后吧。那时候的司欢，一边日以继夜地练着母亲为他取回的道法，一边却在一遍遍地自暴自弃着。不愿出门，也不愿见人。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背对着大门，独自度过了许多个春秋。

　　“我原本还担心你会不会长成个孤僻的小老头，现在见你有感情如此融洽的朋友，我也放心了。”

　　文霜雪笑着挥了挥手，提着冰雪长戟下山去了。

　　“据出境大阵开启至少还有六天，这些天里，我们就干坐在这么？”待文霜雪离开后，司欢看向萧煜，问道。

　　“我们也可以选择慢慢往山上走。”萧煜毫不犹豫地应道。

　　司欢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觉得往上走更保险——那名妖族利用兽潮无效之后，迟早会单独寻至山上来。此处离山脚太近，首当其冲，留此无益。”

　　两人一拍即合，萧煜操纵起苍翠叶片，化作片片利刃，一路伐木开径，缓缓往山上而行。

　　“这座荒山，少说也有数千丈，不知山顶是否有仙人隐居。”

　　走了半日，眼前景致丝毫未变，入目仍是严严整整笔直入云却无丝毫灵气的荒木密林，与山外野草地都灵气充裕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完全不像是在秘境之中。

　　路途乏趣，司欢不由也接了萧煜调侃的话头，慢慢道：“也许有吧，这山上灵气匮乏得连秘境之外都不如，说不定是有仙人在山顶占了灵气之源。”

　　“那就是个恶霸仙人了。”萧煜道。

　　“为何？”司欢顿感趣味，问道，“天下资源，能者居之。若山中真有仙人，占据山脉灵气也是常事，何以恶霸称之？”

　　想前世之时，萧煜接过萧氏府君之位，剿灭妖族，一统六合，天下尽皆臣服，奇珍异宝如流水般朝着云中萧府上贡。若占据一山灵气都被称作恶霸，那前世之萧煜，岂非罄竹难书？

　　不过，于司欢而言，前世萧煜行径，的确是罄竹难书。

　　“天下资源，自然是天下人之资源。若有仙人居于此山，合该以相辅相成之理，互相温养，才是长存之道。一味榨取霸占山体灵气，再高的山，也终会一朝崩毁。”萧煜认真道。

　　“这些也是你师父教你的么？”司欢问。

　　“是，师父对道家诸多典籍的研究颇为幽深，自小便教导我，道法自然，不可强求。”提及朱山道人，萧煜微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师父这一生，仙缘甚浅，苦修两甲子，一朝虚无。”

　　“既然如此，你也觉得你师父说的是对的么？”司欢继续问道。

　　“司欢觉得我师父所言有误么？”萧煜反问。

　　“我非是此种意思。”司欢压下内心复杂心绪，慢慢说道，“我只是在想，以你的资质与修为，在修行界成为一方之雄是轻而易举之事。甚至，若你不执意理清身世，顺水推舟接受萧府君的认亲的话，有朝一日，登上修行界顶点也不无可能。而崇尚自然无为的贵师，却早因已败给无情岁月。我很好奇，在如此鲜明对比之下，你会如何取舍？”

　　“如何取舍？”萧煜重复了这几个字，似在细细咀嚼，片刻之后，忽然笑了，“司欢考虑问题甚是长远，取舍之事，说实话，我未曾想过，自下朱山入红尘以来，我一直都是随心而行，尚未遇上过须扪心问取舍的时刻。”

　　司欢倒是怔了半晌，才喃喃语道：“纯粹道心……么？”

　　太讽刺了。

　　重生以来，面对反常示好的萧煜，司欢屡屡试探，却试出这样的结果。道心纯粹？如果萧煜道心纯粹，那前世囚他辱他之人又是谁？不都是萧煜吗？

　　司欢想着，忽感心口一阵灼热。

　　“好烫——”

　　灼热的温度令司欢不由得喊出声来，他伸手向被灼烫的心口探去，在衣襟内摸出个储物袋。阵阵红紫光芒闪烁着，欲冲破紧扎着的束口腾跃而出。

　　萧煜见司欢手脚失措的模样，关切问道，“你无事吧？有没有被伤到？”

　　司欢摇了摇头：“无妨，只是储物袋忽然变得灼热烫人而已，不贴身放着便没事。”

　　萧煜有些好奇了：“储物袋中是什么东西？竟能隔着两个空间释放热能？”

　　储物袋属于空间法宝，袋内是单独的一片空间，以束口为界，与外侧并不互相联通。能隔着两片空间传递热能，袋中之物可见不凡。

　　司欢拆开收束袋口的绳结，一枚半只手掌大小的灰紫色鳞片飞腾而出，被萧煜眼疾手快地拦下。

　　“原来是这个。”司欢惊奇道，“是这次潜龙会的奖品，据说是秘境之中掉落的龙鳞。”

　　“龙鳞？”萧煜隔着护体真元摩挲着炽热躁动的鳞片，“龙鳞此时产生感应，莫非这山上并未居住着恶霸仙人，而是住着一条恶龙？”

　　司欢对此不敢苟同，“据典籍记载，龙从云、从水。就算当世有龙，也该是在江河湖海、碧落深涧，怎么会是在毫无灵气的密林荒山？”

　　萧煜捏着灼热的鳞片往各个方位都感应了一番，最后定格在上山的方向。

　　“是仙人是龙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登上山顶自然可见分晓。”萧煜扬首望向山顶，眼前重重叠叠的枝叶仿佛都阻碍不了他的视线。

　　司欢倒是有些犹豫，“鳞片躁动就让它躁动吧，现在山下尚有妖狐操纵兽潮，万一山顶也不是善类，岂不是两面受敌？”

　　“不是善类又何妨？我不愿去山下与妖狐相斗，非是惧他，只是没什么利益，不想徒费精力。但龙鳞在你身上，感应山顶气息产生躁动，这就是你的机缘了。机缘主动寻你，白白错过，岂不可惜？”萧煜道。

　　“可是……若真有危险，又得劳你相助，我过意不去。”司欢垂下了头。

　　“无妨啊，我乐意。”萧煜笑道，伸手攥住司欢垂在身侧的左手，拉着他往山顶辟道而行，“反正我们之前的意思也是往山顶随意漫走，现在只不过是变成了有目的而行而已。”

　　司欢见状，也不再推脱，任萧煜握着自己的手，默然往山顶而行。

　　机缘不机缘的，对司欢来说并不重要，他重生一次，所求无非是合欢宗的安然以及自身的自由，此外再无野心。但萧煜既然如此兴致勃勃，想要一探山顶究竟，司欢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惹其不快。毕竟，秘境之外，合欢宗地气之变还得指望着萧煜来化解。

　　两人愈往山顶方向走，龙鳞躁动愈发激烈，原本灰紫色的鳞片此时已透着碳火似的暗红，温度也愈发灼人了。萧煜将萦于手掌的护体真元又加深了数分，才能将这龙鳞拿稳。

　　此时山中日光渐隐，暮色苍茫，眼看又将入夜。

　　司欢无意间回头偶望，只见身后由萧煜操纵叶片开辟出来的道路已蜿蜒得看不见尽头，也不知文霜雪等人是否回到了山脚休憩之处。若白天的推测无误，此时第二波兽潮也该开始了。只是此处已高出平地太多，距离之遥，连兽吼声都传不上来。

　　星光摇落间，一片寂静。

　　“我们是一鼓作气登上山顶，还是在此先休憩一晚？”萧煜停下来，问道。

　　司欢略加思索，道：“山顶尚不知在何处，也许我们此刻还在半山也未可知。更何况，就算今夜能抵达山顶，夜探不明状况的陌生地域也是太冒险了。不若就在此处休整一夜，明天破晓后再继续往山顶去。”

　　“如此也好。”萧煜颔首，右手轻拂，浑厚真元就地扫荡出一块丈宽的平坦区域。

　　萧煜手指轻挥，原本拢作苍龙模样在前开道的叶片们纷纷飞回，齐刷刷落至空地一侧，围成一圈。萧煜将手中红光熠熠的龙鳞投入叶片圈中，再操纵着其余叶片悬于其上，化作樊笼模样，以防龙鳞响应山顶气息自行飞走。

　　安置好烫手的龙鳞之后，萧煜招呼着司欢在空地坐下，冥想调息，养精蓄锐。

　　银月兀自高悬。

　　修行者的夜应是极静的，因为踏上修行之途的人往往本固神定，神定则无梦，无梦则夜宁。

　　然而司欢今晚，却罕见地做梦了。

　　虽然在刚重生回来的那几天，因为前世记忆的缘故，司欢也有过数次噩梦。但潜龙会之后，随着焦虑渐消，也不再有过梦境来扰乱夜的宁静。

　　而此时，司欢才闭上眼，不过数息，整个人便如溺水般，猛然沉入到了梦那边的世界。

　　在梦里，司欢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是谁。混混沌沌之间，一条灰紫色的巨龙盘旋天际，龙吟声震彻九霄。龙吟之下，飞禽走兽尽皆瑟缩臣服，天地苍茫之间，唯有一头白色妖狐昂然傲立，身后招摇着九条妖异巨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