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13、心迹

　　司欢心中一动，明白这是萧煜又向自己表白心迹了。趁着这一瞬的恍惚，司欢鼓起勇气，问道：“这次从秘境出去后，你能随我到合欢宗一趟吗？我……我有事想请求你。”

　　萧煜闻言，当下立即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开口，让我加入合欢宗都没问题！”

　　司欢见萧煜轻易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梗在咽喉的请求吐出去后，紧绷的心神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又听萧煜说愿意加入合欢宗，司欢不禁勾起些许笑意，道：“你方才还说不愿为世家爪牙……”

　　萧煜见司欢露出笑意，晨星似的眸子里也满溢着甜腻，笑道：“为你之爪牙，一生束缚于你左右也无妨的。”

　　司欢低下头去，不敢与那热烈的视线对视。

　　他从来不知道，萧煜的情话竟讲得这么好听。隔着重重紧张与恐惧，都差点听得目眩神迷。

　　萧煜见司欢低头沉默不语，只道司欢是害羞，也未觉得不妥。反正自第一次见面以来，司欢见他总隐隐像是抑制着紧张与恐惧，萧煜虽想不明白是为何故，但随着两人的来往，这种紧张与恐惧明显在慢慢减淡，萧煜已觉知足了。

　　“依先前推测，众人进入秘境后的地点各不相同，我们再等下去也意义，不若先入山去查探一番吧。”冷静下来后，萧煜如此建议道。

　　“嗯。”司欢点头赞同。

　　不知名的山脉巨耸入云霄，司欢与萧煜二人绕着山脚观察了小半日，也未见着合适的上山路径，尽是嶙峋怪石、莽苍荒木，连野兽通行的痕迹都未寻得，若要入山，实为不易。

　　于是萧煜的提议就此作废。

　　“那我们换个方向，看看其他地方？”带着司欢白绕了小半日仍不得路径入山的萧煜有些尴尬。

　　“无妨。”司欢淡淡道。反正他目的已初步达成，秘境种种对他而言都无所谓。更甚者，司欢只愿秘境之行早早结束，让萧煜早日兑现承诺，以防生变。

　　萧煜见司欢没有意见，便另择了一个方向，循着之前隐隐听见的水声而行。

　　两人不紧不慢又行了小半日，直至黄昏时分，天色昏沉沉地暗了下来，方见一道小溪蜿蜒绵亘，不见首尾。小溪仅一丈来宽，目测只有小腿深浅，倒是溪水两侧芳草萋萋，甚是赏心悦目。

　　“天色已晚，我们暂且在此休息一夜如何？”萧煜提议道。

　　“可以。”司欢没有意见。

　　两人在溪旁草地各自盘腿坐下，静默调息。

　　“司欢，你不喜欢秘境么？”萧煜忽问。

　　司欢侧过头，疑惑不解：“何来此问？”

　　“我见你一路上兴趣怏怏……”萧煜低声道，“当初是我非要你来参加秘境历练，我未想到你会讨厌到这地步……”

　　“没有不喜欢，只是秘境之中无我所需之物，因此不甚上心而已。”司欢此时还有求于萧煜，不敢表现得太扫兴。

　　萧煜一听，眼中黯色一扫而光，兴致十足地转向司欢道：“没有目标也可以高高兴兴的呀，你看此处灵气比外界充裕十倍不止，当成踏青之所无所事事地放纵心神岂不更好？”

　　“……”司欢哑然，放纵心神是不可能放纵心神的。

　　萧煜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侧脸，凝视着司欢，笑道：“司欢你明明看起来年纪比我小，却像个老头儿一般古板无趣呢。”

　　司欢心头一颤，忽地想到了前世，他刚被萧煜强占的那段时间，有次萧煜也是如此看他，笑吟吟地说道“欢欢，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在床上一点趣味都不懂呢？”——然后司欢便被萧府的总管带下，强制接受了一个多月的情趣训练，直到在情事上能够凭借本能便迎合讨好主人为止。

　　虽然理智告诉司欢，此刻的他是安全的，但僵硬的身躯下，一颗心还是因为本能的恐惧而砰砰狂跳。

　　“我很无趣么？”司欢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哑。

　　“嗯，无趣。但我还是喜欢。”萧煜认真地点头，然而一双眸子里却透着星光似的笑意。

　　“什么样的喜欢？想将我的无趣改造掉的那种喜欢？”司欢继续问。

　　“司欢你真有趣——”萧煜乐了，噗嗤一声笑道。

　　司欢不懂，目中显出疑惑与茫然：“你方才还说我无趣……在你看来，我到底是无趣还是有趣？”

　　萧煜歪头想了想，认真说道：“很多时候我看你就像上百岁的老头儿一样古板周正不懂风趣，偏偏这样的你，偶尔也会如方才一样，冷不丁冒出跳脱有趣的想法来……说实话，到现在我都还不明白，那天晚上我问你目标想助你在潜龙会得偿所愿时，你为何会产生我是要夺你玄石的想法？”

　　司欢有些尴尬地垂下头，默然咬唇无语。

　　“好吧，这些陈年往事我们就不再提了。”萧煜发觉气氛不对，立即转换话题打破尴尬，“对了，司欢你要不来猜猜我进入秘境的目的是什么？”

　　司欢认真地回想了下，还真不清楚前世萧煜在秘境中遇见了什么机缘或带出了什么罕世秘宝。前世萧煜刚从秘境出来后便被萧氏公告天下授予少君之位，而原本的少主萧忆桐则自逐于野，当天天下纷纷扬扬讨论的都是萧氏权柄交替之事，根本无人注意区区秘境之行。

　　“不知道。”司欢如实摇头。

　　“你肯定猜不到，”萧煜狡黠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来踏踏青随意游历一番。”

　　？？？

　　不对，司欢混乱了，这怎么可能？

　　散修参加潜龙会，一般只有两个目的：或为世家招揽，或为秘境机缘。大多数散修是两个目的兼有之，而萧煜拒绝了世家招揽，应该就是为秘境机缘才对……

　　“你不是为了秘境机缘而参加潜龙会的吗？”司欢试探着问。

　　萧煜眨了眨眼，认真道：“所谓机缘，无非是少者求顿悟，老者求长生。我自认自己于悟道一途无须再加助力；而长生，说是长生，不过也只是延缓一甲子左右的仙凡之隔而已，我不是伏柳之流，自然也不求此物，更何况我手中已有作为潜龙会魁首奖品的长生草了……”

　　说起长生草，萧煜似乎想起了什么，倏然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说起来，我最开始决定来参加潜龙会也算是为了这株草吧——”

　　司欢有些惊疑。

　　迎着司欢探询的目光，萧煜轻声道：“我师父朱山道人，就是捡了我又捡了萧氏信物玉佩的那个，我原本是想为他取草续命的。但是没来得及，在潜龙会开始的前一个月，他就故去了。”

　　似是陷入了回忆，顿了顿，萧煜继续说道：“我师父资质很一般，到迎来仙凡之隔时也才一百三十多岁，稍微有些资质或入道之初便坚持以灵药洗筋伐髓的修行者怎么也可以撑到两百多岁吧？两三年前，我便隐隐发觉师父血气渐衰了，我曾尝试去寻找各种奇花异果为他延寿，但又不敢走太远，生怕走远了再回来时他已经不在了，踌躇拖延了许久，终于打听到这一届的潜龙会即将开展，并且为魁首准备的奖品是从秘境中带出的长生草一株。”

　　“我告诉师父说我要去参加潜龙会为他夺取长生草，师父很高兴，絮絮叨叨跟我讲他年轻的时候经过千辛万苦闯过十五道考验终于抵达鱼龙潜跃的事迹，还叮嘱我看完热闹要早日回来朱山观。”

　　说到这，萧煜恍恍然笑了笑，这些沉淀在他心底的记忆，经言语勾起时，透着层薄薄的苦涩。

　　“其实那些年师父随着血气衰弱记忆力和判断力都有些模模糊糊了，他记不清楚我的资质与根骨，以为我说去参加潜龙会只是与他少年时一样，是出于好奇去看个热闹，他还叮嘱我要早日回来……”

　　“我原本还想着，等自己带回了长生草，师父服下后，见我如今成就，会乐得昏过去也说不定。却没想到，师父，或者说我，还是输给了无情岁月。我没有等到潜龙会，师父没有等到我。”

　　“师父去后，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朱山观，索性就下了山，来看看师父在记忆模糊时都还在缅怀的潜龙盛会。”萧煜说着，忽然转向司欢，原本哀婉叙述的语调忽转轻快，“却不曾想，在鱼龙潜跃外围最后一道考验的幻谷，我吹笛悼念师父时，竟遇见了你。”

　　司欢有些错愕，萧煜漫谈着回忆，为何又忽然扯到自己身上。

　　“幻谷向来千人有千路，你是知道的吧？”萧煜问。

　　司欢点头。他的确听说过，幻谷虽窄，内中却藏有重重叠叠天然形成的阵法，每个人机缘不同，一步踏入，看见的便是不同的世界。他与萧煜在幻谷的相遇，实属罕见。

　　“我师父临终前回光返照，算出我此生最大变数乃是一场情劫。我原本半信半疑，然而在幻谷与你一照面，我全然信服了。初次与你视线交接时，那种无法言述更无法抑制的惊心动魄之感，让我意识到，情劫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我的眼前。”

　　萧煜望着司欢，眼神真切。

　　司欢亦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直白问道：“既然是劫，那你准备如何渡？”

　　司欢的表情很严肃，一点笑意都没有，完全不是刚听完深情表白之人应有的反应。

　　完了，大概是司欢那不知因何而起的跳脱想法又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了。萧煜如此想道。

　　正当萧煜扯出个心塞的笑容，准备设法抚慰司欢并试图让他听进自己的心迹时，朦胧夜色之中，一股浩荡且蛮荒的气息沿着溪流两端朝两人所在地强横逼近，伴随着轻雷似的隆隆声响。

　　萧煜脸色一变，起身望去，只见无数双幽绿的眼睛犹如鬼火般高高低低地围在二十丈之外，狂乱地锁定着他与司欢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