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之后》绮窗未见花

11、萧氏遗子

　　半月转瞬即逝，司欢再次来到鱼龙潜跃时，此地已不复半月前的热闹。

　　潜龙会一结束，不仅参赛者各自散去，大量的侍者仆从也被各自遣回六大世家，只留少数人在此照看。

　　今夜虽是秘境开启之时，跃龙潜跃却依旧冷冷清清——因为秘境开启，只需六大世家之中任意一名家主的信物即可，并不需要兴师动众。

　　依照惯例，哪位家主主持的潜龙会，会后的秘境之行便由哪位家主负责开启。那么，这次应是萧忆桐前来代为启动。

　　司欢一边想着，一边随着侍者的指引前往鱼龙潜跃禁地，亦是秘境的入口。

　　“公子，再往前便是禁地，小的只能止步于此。您可于禁地稍待片刻，戊时左右，萧家主便会亲临开启秘境。”

　　侍者行了一礼，匆匆退下。

　　萧家主？不是萧忆桐么？司欢心中正疑惑着，忽感一道炽热的目光投向自己，司欢抬起头，视线正与萧煜晨星似的双眸对上。

　　“你如约来了。”萧煜微微笑道。

　　司欢忽感一阵心慌。

　　半月之前，他因萧煜的口头威胁而答应参与秘境历练。而现在，他来到秘境入口的集结处，却不仅仅是为了履行那个被迫立下的约束——

　　玄石到手之后，司欢曾委婉地向母亲司梦暗示过宗内地气不太稳定。作为一宗之主的司梦半信半疑，召集诸位长□□同参议，勘察之下，发现地气果然已有异变的征兆。然而被司欢视做保命符的玄石，却产生不了丝毫作用。

　　司欢苦苦回忆，只记得前世是宗内众人都将近绝望之时，一名鹤发童颜的修者路过，指点说玄石可以解地气之困。

　　情况危急，众人已不暇分辨真伪，连忙打听玄石为何物。后得知玄石在萧忆桐手中，大长老便带着未练过秘法不受地气所害的司欢前往萧府求取交易。

　　再后来，司欢只知地气之害顺遂消解……至于当时是如何使用玄石，使其发挥调和阴阳之作用的，司欢却是不知。

　　数番尝试皆无效之后，司欢才意识到，这玄石，莫非要特定的人或功法才能驱动？与此念一道闪过司欢脑海的，是那夜在竹林下，萧煜漫不经心令玄石悬浮于掌的画面。

　　因此，司欢来到鱼龙潜跃——主动接近萧煜。

　　司欢有些心慌，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心慌。这种事他并非没有做过，虽然他没修过合欢宗秘法，但耳濡目染之下，对媚人之道也不算一无所知。

　　更何况，前世他还依着萧煜的口味被狠狠打磨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如约来了。”司欢亦微微笑道。

　　萧煜恍了恍神，这是自二十多天前第一回见到司欢以来，司欢初次对他露出笑容。

　　求而不得之物忽然有了回响，萧煜惊喜交加，正欲开口与司欢进一步交谈，却听侍者远远传道：“萧府君到！”

　　只见司欢方才来时的方向，一身玄袍气度威严的萧氏家主萧寒春缓步走了过来，于众人半丈之外立住，面虽带笑，犹是压迫感十足。等候在禁地的众人不由得都端正了神色。

　　“众人既已到齐，那戊时三刻，秘境准时开启。”扫视过众人，萧寒春儒雅道，“届时，潜龙会胜出的诸位，与吾子萧忆桐，合计九人，将一同进入秘境。”

　　萧忆桐？他也参与么？兜兜转转二十多天，与重生前偏离的事物莫非又在渐渐回归原本的轨迹？

　　司欢想着，不禁偷偷望了眼萧寒春身后立着的萧忆桐，却见萧忆桐一反平日矜贵模样，长眉紧蹙，一双墨玉般的眼中沉郁着浓浓的紧张与不安。

　　他在紧张不安些什么？司欢心生疑惑。

　　“对了，此次潜龙会魁首萧煜是哪位？”萧氏家主萧寒春忽然问道。

　　萧忆桐双眸猛然一缩，浅金的袍袖下双拳紧握。

　　“是我。”突然被点名，萧煜也不意外，神色很是淡然地向前一步，微微点头一礼。

　　“果然是资质上佳，少年奇才——”

　　萧寒春打量着萧煜一身根骨，不由得啧啧称赞，却忽然被萧煜腰间挂着的一枚云纹白玉佩勾住了目光。

　　“这是……”萧寒春定定地看着那枚玉佩，竟不自主地伸出了手去，想将其拿在手中看个清楚。

　　萧煜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想要避开。可两人根基终究相差数十年，电光火石之间，玉佩已落在萧寒春手里了。

　　没能避开萧寒春取玉，萧煜神色有些复杂。

　　“此枚玉佩，你从何处得来？”萧寒春摩挲着玉佩云纹良久，终于抬眼看向萧煜，缓缓开口问道。

　　萧煜虽有些疑惑，仍是坦然答道：“是我师父捡的。”

　　萧寒春闻言，两道剑眉紧紧拧起，继续问道：“何时？何地？”

　　“大约十九年前，应该朱山附近。”

　　“大约？应该？”萧寒春的语气有些隐隐的不快，“没有其他更确切的说辞或线索吗？”

　　萧煜一双晨星似的眸子直视萧寒春，耿直道：“萧府君，小子今年也才十九岁，十九年前也才被师父捡回朱山观。关于此枚玉佩的来历您若是想知道的更清楚，恐怕只能到仙凡彼岸，去询问我那不久前才驾鹤归去的师父了。”

　　司欢冷静地看着两人之间言语往来，忽然意识到，这莫非也是回归前世轨迹当中的一环？萧煜……萧氏遗子，前世在潜龙会最后一日发生的场景，重生后由于种种原因终究还是在此时上演了吗？

　　果不其然，萧寒春听着萧煜一番可谓是不敬的话语，不仅不见丝毫动怒，反而目露惊喜之色，急急追问道：“你说……你也是你师父捡的？与这玉佩一起捡的？”

　　萧煜蹙了蹙眉，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子暗了暗，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据我师父所说，是先捡到我，再捡的玉佩。”

　　司欢有些意外，不由得偷偷望向萧寒春，见萧寒春亦露出狐疑之色。

　　“那么，你的姓氏是随你师父？还是……”

　　萧煜心中了然，干脆将自己的身世尽数道出：

　　“我师父朱山道长早已舍了俗家姓名，只以道观为号。我的姓名是来自这枚玉佩——师父跟我说过，在捡到我的第二天，他在朱山下捡到了这枚玉佩。原本师父想将玉佩拿到集市去换些钱米，没想到回到道观后，当时还是婴儿的我却抓着玉佩不肯松手，于是师父便收了换钱的心思，将玉佩给了我。因玉佩隐蔽处凹刻着一‘萧’字，师父便以萧为姓，为我取名萧煜。”

　　顿了顿，萧煜看着萧寒春，真挚道：“若此玉佩与萧府有关，那么很遗憾，我并不是府君想寻之人，此枚玉佩并非我被师父捡到时的随身之物。”

　　突如其来的转折看得司欢一脸愕然——萧煜并非萧氏血脉？不可能呀。若他非萧氏血脉，前世萧寒春怎会向天下宣告萧氏遗子回归族谱？甚至将萧氏大权都托付与他？

　　而萧寒春则仍是一脸怀疑之色，他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你方才所言，也许是你师父记错或者是你师父随口玩笑亦未可知……”

　　萧寒春话音未落，立于他身侧的萧忆桐却忽然开口道：“父亲，萧煜道友已言之凿凿否认了。且据萧煜道友所言，他师父早已驾鹤西去，早已无从求证。仅凭一枚捡来的玉佩，很难说明什么。”

　　萧寒春摇了摇头，道：“一枚玉佩的确不足为证，然而——非我萧氏血脉，却有如此资质根骨，身上还自小携带着萧府信物云纹玉佩——若说只是巧合，谁能相信？”

　　“说起血脉，就更不可能了。当年之事，我亦有耳闻，与姑母私定终身者分明是……，可眼前萧煜，却毫无那种血脉气息。”大庭广众之下，萧忆桐有意掩饰当年秘辛，但反驳的态度依然是斩钉截铁。

　　“桐儿，你可知当年我反对你姑母那段孽缘是为何？正是因为对方太过孱弱，虽是异类血统，气息甚至不如一未习过武的书生浑厚。以那种血统，怎能与我萧氏代代卓绝的血脉相提并论，糅合之下被压制得完全不显也是正常。”

　　片刻沉默，萧忆桐忽然冷笑一声。

　　“资质不凡便是萧氏血脉吗？以父亲此言，萧忆桐莫非是误入萧氏？”

　　众皆愕然，谁也没想到，在萧府君满腔热切想要认亲的现场，萧忆桐竟会当众反对得如此激烈，甚至不惜自揭伤疤。

　　对六大世家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在世家的年轻一代里，萧忆桐的天资并非顶尖，最多只是中上。对一般人来说，中上之质也不错了，但对地位尊贵又心高气傲的萧忆桐而言，资质一向是他梗在心里的一道刺，向来无人敢去触碰。

　　“桐儿，你……”连萧寒春也为萧忆桐之言而感到震惊，萧忆桐为资质之事耿耿于怀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萧氏睥睨天下数千年，靠的岂是家主一人实力？萧寒春原以为随着年岁渐长，作为下任府君的萧忆桐迟早能明白这个道理。而今看来，那孩子还是被宠得太过了。

　　念及此，萧寒春长叹了一口气，对萧忆桐道：

　　“桐儿，血脉亲缘，不可因赌气而毁弃——你姑母当年怀着身孕离家至今将近二十载，不论为父如何不计代价苦苦搜寻都不得踪迹。现在是苍天见怜，不忍骨肉永隔，才有今日之会，使我得见贤甥。”

　　呵，贤甥都叫上了。司欢看着眼前一场大戏，内心暗暗腹诽。

　　这场戏里萧氏三人之中，最令司欢吃惊的还是萧忆桐。

　　明明萧忆桐前世对萧煜情根深种，爱得死去活来，不仅相让萧氏少君之位，甚至委身与萧煜结为道侣。然而今生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为了萧煜认归萧氏的最大反对者。

　　不过，也不过是一时波折而已。

　　——历经重生以来的种种，司欢深知，一切与前世偏离之处，最后总会被命运巨手拨回原定的轨迹。

　　萧忆桐……终会再与萧煜结为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