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人》西窗的怪物

4、004

　　在其他孩子看来，林长生这是吃了大亏了。平日，家里没有闲钱给孩子买零嘴吃，即使是长笑和长乐，分给弟弟妹妹们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舍的，不过他们从小就被老实的父亲教着，时时刻刻都要让这弟弟妹妹，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现在，看到林长生这样一个不争不抢的异类弟弟，当下就觉得这个弟弟比其他的弟妹看上去要更加顺眼一些。
　　小孩子分零嘴这一景象也被一旁的长辈们看在眼里。其他的不说，林长生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倒是让林母的那几个嫂子心里痛快。她们也都不是坏人，不会逼着林母去死，只是有时候，想到自己当家的在外面种地，养的却是别人家的孩子，心里总会有那么点疙瘩在。在她们三人看来，林长生这般主动地退让才是懂事的，心里的那一丝丝怨气也消散不少。
　　一群人之中，大概也只有林母林春花是真的为自己儿子心疼。从出生起，林长生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饴糖有多甜只怕都不知道。这样想着，作为母亲，林春花内心的愧疚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
　　趁着人不注意，林母快速地抹了一下眼睛。大喜日子，落泪只怕是要被嫂子们念叨。
　　在大方地散出自己的零嘴之后，林长生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好上不少。眼下发生的这件事对于林长生来说其实是一笔合算的买卖。上辈子，林家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林长生虽然因为身体的关系，没参与过任何一笔交易，但是在哥哥姐姐们哪里也学到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
　　付出如果能有回报就不算是亏本的买卖，更何况林长生上辈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眼下这点东西他还真不当一回事。
　　他也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委曲求全。不过，此时，扮作一个小可怜也未尝不可。人多是同情弱者的，能利用这一份同情也是好的。
　　在这之后，林家最大的两个哥哥，果然对林长生有了几分的偏心。比如，出门的时候，要是看到野果就给他摘几个藏着，掏到了鸟蛋也不忘要分他一个。林长生有心要经营这段兄弟情，自然不会和其他几个孩子似的只知道接受不懂得分享。现在，在物质上林长生没办法给与这两个哥哥什么回报，但是嘴巴一直都很甜，无论那两人给他带了什么，都会仰头露出崇拜和欢喜的眼神。十几岁的小伙子最想要得到的就是别人的认可，长生的一举一动恰好能满足他们小小的虚荣心。
　　于是，三人的关系就越发好了起来。
　　又是一个月，入秋了。林长生没再生过病，众人想，这总算是养活了，不论平时对这孩子态度如何，心里多少是有些高兴的。这份高兴，让林长生终于得以在镇子里开市那天跟着家里的男人一起出门。
　　这时期，村子内部是没有集市的。人们有什么需要，都是等着初一十五到附近的镇子去。林长生前世一直都住在大都市里，在他不算漫长的一生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一月只有两次的集市，心里一边觉得这地方落后，一边又充满期待。
　　他的内心还是一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孩子。
　　这次为了照顾林长生，跟着一起去的女人就变成了林母。
　　早上天还未亮，林母就背着林长生跟着家里的男人们出门了。在小山村里，其他要去集市的孩子，不管多大都得自己下地走路，不然就留在家里。像林长生这样，这般大了还被娘放在草框里背着走得几乎没有。原因么，有两个，一是，村里几乎所有人都会带自家产的东西去集市上贩卖，这年头能拉车的牲畜都贵，连板车都不是家家都有，所以大人们身上几乎都背着东西，没有空间再背个孩子了。二是，能带出来的孩子至少都三岁朝上了，抱起来重不说，人还皮，少有能老老实实待在大人怀里不动的。
　　林家男人多，之前，林石榴结婚，家里攒的鸡蛋啊土货啊都用掉不少，此次也就不需要林母一个女人出力。林长生今年五岁，却因为长期生病的关系，长得又瘦又小，和别家三岁孩子看上去差不多大。干惯了农活的林母背着他一点都不觉得累。她宝贝儿子，自然想让他多睡一会，放筐子里带走正好。所以，快到镇上，林长生才醒来。
　　这时候天才蒙蒙亮。
　　身体好了，睡眠质量也比过去好。这一路上吵吵闹闹的，他竟然稳稳地睡着，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出家门了。
　　“娘？”
　　林长生蹲坐在筐子里，感受到有人再背着她。
　　是熟悉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林长生一下子就明白了。
　　真好啊。
　　比起健康的身体，上天还补偿给他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母爱。
　　真好啊。
　　“哎。醒啦？饿了吗？不饿的话再睡会儿吧，还早呢。”
　　“不饿，我要起来了，我要自己下来走。”
　　就是林长生不重，这一路走来，林母也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她还是背着长生，温柔地说：“没事，娘背得动。你还没家里上次捉来的小猪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