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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到了下午,周渡的名字已经乘着季溟的东风传遍了全校——这还是第一次一个转学生能以这么高的效率被全校熟知。
      有人——季溟认为是个女生——录了他们合唱的视频,并投稿给了表白墙。
      “这就是‘我不光要嗑cp,我要全世界都跟我一起嗑cp’,”程舟坐在季溟对面,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你应该尽快习惯——她们之前是找不到与你相配的,现在既然出现了周渡,就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了。知足吧,周渡最起码还没说什么呢。”
      程舟放下碗,让老板打包了一份糖醋排骨:“恭喜啊,说不定不久之后,你们两个就是我们学校的招牌了——全民cp?”
      季溟并不想理他。
      程舟站起来,拎起打包好的袋子:“还是要恭喜你——总算找到了一个能绊住你的东西——你没觉得之前你都太……”他想了一会儿,“抽身事外了么?不管做什么事,就算你正在做,也是不放在心上的——记得训练。”
      程舟说完,转身向学校走去。

      是吗?季溟想。也许吧——他可能真的有些……抽身事外?但这没什么妨碍。毕竟这只是人世。人嘛,弹指一挥间——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太快了。他毕竟只是一把刀而已。

      他吃完,放下筷子,收好东西,结了账往回走。
      周渡的确是个意外。这个意外和他绑在了一起——但也还好,等他百年之后,他又是自由身了。

      季溟到地下操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了。
      顾朗是个帅气的男生,和季溟的好看不一样,他的好看是可得到的,没有距离感,不会让人心生畏惧。季溟的好看只会让人欣赏,却不敢得到。
      长相帅气,阳光开朗,典型的初恋对象。每次他们打篮球,周围都会围上好大一圈女生。有的是欣赏季溟,有的是追求顾朗。

      程舟已经在边上坐下了。
      程舟也是好看的。他是个典型的书生,清清白白,文秀得很。学习好,话少,温柔——对不熟的人——所以女生都觉得他温柔,这也是典型的初恋对象之一了。
      但是程舟在看篮球赛的时候通常六亲不认,这时候也没有女生敢来触他的霉头。

      季溟找程舟要了瓶水,程舟一脸不耐烦地丢给他,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要是再多事我让你当场毙命”,季溟挑挑眉,灌了口水。他放下瓶子的时候,听见顾朗喊了暂停。

      顾朗跑来拍了拍他的肩:“你来晚了啊,1对1,必须陪我!”
      季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转身跟着顾朗上了场。

      顾朗拿着球,朝季溟一笑,三步上篮——被季溟一把拦下,一个盖帽夺下球来,飞速运球跑向对面。
      顾朗没追上他,看着他一个三分空心,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我也没见你练,怎么还是这么牛逼啊!”
      季溟道:“天生的。”
      顾朗嘁了一声,季溟低下头去捡球。
      他抬起头来时,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是周渡。
      周渡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季溟感觉有哪里不对。他转过身,才想起来,刚才有人拍了他们对视的照片。

      啊。他面无表情。她们果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等他们练完球,还有一节晚自习就要放学了。
      季溟冲了把脸,和顾朗一起回了教室。顾朗走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我,我肚子疼……”
      季溟看了一眼:“是胃。你没吃晚饭?”
      顾朗尴尬笑了声:“哈,哈哈……”
      季溟沉默:“……没事,我记得程舟有药,还有两层楼就到了,你坚持一下。”
      顾朗“嘶”了一声:“好……其实,也没啥……”
      他脸色一白,闭了嘴。
      季溟扶着顾朗回教室,到了座位上。

      程舟看他一副就要虚脱的样子,“嗤”了一声:“叫你不吃饭,活该痛死你算了。”
      熟门熟路找出药来,嘴上嘲讽,眉头皱得死紧,给他把药喂了,拿出袋子里的保温盒,打开给他:“三餐不规律,迟早得胃病我跟你说。”
      顾朗睁大眼睛笑道:“还是程舟你懂我!糖醋排骨啊!程舟你真是我爸爸!”
      程舟脸色如常:“哦?是吗?爸爸不求别的,儿子你只要好好吃饭就算对得起你爹我了。”

      周渡笑着看他们,又看看季溟:“他们一直都这样?”
      季溟点点头。
      周渡笑道:“那他们关系可真好。”
      季溟怔了一瞬,直觉这句话不是羡慕的意思,比感慨也更复杂,但又想不明白周渡到底是什么意思,写了几笔数学,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放了学,季溟跟着周渡送他回了家,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对他的门窗下了个诀,本来打算瞬移回家,但想了想,从周渡家下楼,摸索着找路,往湖畔别墅区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小区里散步——这大概算是散步吧,他想。
      没有想到的是,小区的环境还挺好。不过这也没没什么惊奇的,季溟想,毕竟司翛那么有钱。好像永远花不完一样。
      和其他的神仙不同,司翛的钱,是真的钱。从人世来的,实打实赚来的钱。
      不过季溟从来没问过,也不太清楚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司翛……好像也不太喜欢说起过去。

      小区很大,分成三块区域,靠马路那边是普通住宅区,中间被绿化带和娱乐设施隔开,绿化带倒很有趣,整个小区偏中式,中间就修了小桥流水,想取苏州园林的意境。好看是好看,但是不规范。
      季溟过了这么些年,虽说前面都浑浑噩噩,没什么自主意识,但还是有六七百年的清醒日子。这些日子里他别的没干,就是被人四处转手,几经流落,去过的地方真不算少。算不上建筑的专家,眼熟还是算得上的。

      他看了几眼修得像模像样的亭台楼阁,心里感慨了一声现在的人让他自愧弗如的想象力,绕了几圈,又奇怪这路为什么不能好好修,弯弯绕绕不光费时还容易找不着路,纠结了一番随便挑了个路口走。

      他绕了几圈,总算是从里面绕了出来,顺便还找着了认识的几位老神仙的住处——以前倒没发现,原来他们就在一个小区。

      再往前,就是湖畔别墅区了。
      司翛的房子在湖和古寺之间,在小区的最东面。

      小区东面背靠古寺,寺的名字不稀奇,叫罗汉寺,稀奇的是寺的地理位置。按理说小区算是高档富人区,应该在靠近郊外的地方,但小区实在太大,一路延伸着就占据了整个C市的西北端。C市发展不算均衡。靠近西面江边的更繁华一些,富人区再往东南不远,就快要到市中心了。

      罗汉寺就在市中心偏西的地方。
      这地方寸土寸金,周围恨不得全修上高楼大厦,远远望去一圈围着的都是写字楼和商业中心,就中间空出一块,凭空矮下来一截,凑近了一看,是座古寺。

      寺倒是美轮美奂,宝相庄严,端的是一派盛唐气象,但它就这么直愣愣杵在这一群商业精英中间,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颇有种奇异的美感。
      司翛说,她妈妈非常喜欢这里。

      季溟想起来上次司翛带他坐在小区最靠近罗汉寺的墙根下,侧耳听了半天,转过来严肃告诫他,不要去罗汉寺惹事,有位高僧回来了。
      那时夜色已深,司翛带他坐了半天,跟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说起她母亲。
      “我妈妈,是一个特别矛盾的人。她身上的所有特质都是相互独立的,我觉得她一辈子都在跟自己做对。”司翛这样说着,眼里的笑却很温柔,“就像她喜欢罗汉寺,就是因为它实在是太矛盾了——寂静肃穆又喧闹浮华。我妈妈啊……唉。”
      司翛摸了摸季溟的头:“罗汉寺里的那位高僧其实也挺温和的,不要怕,怕就叫我,他打不过我。”
      那是季溟跟着司翛十八年来见到她眼神最温柔的一次。

      季溟看着那墙外露出的塔尖,不知怎么想的,从墙头上翻了过去,轻飘飘落在地上,小区和罗汉寺中间是一条小巷,平时也没什么人经过,此时也黑黝黝的一片,安静得吓人。

      季溟沿着巷子走了几步,看见前面有扇木门开了,里面走出个小和尚,那小和尚转过头来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影,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被季溟一把扒住了门,回过头来想叫,却惊觉是一个人,原来是个少年——一个实在好看的少年。这时灯光并不明亮,只有前面商圈的霓虹灯色和前院的暖光隐隐透过来,越是显得他眉目如画,像个出尘的精怪。

      小和尚怔了一瞬,口中不自觉喃喃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季溟:“……?”
      那小和尚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施主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真是吓死我了……”
      季溟道:“你们寺里现在还让人进吗?”
      小和尚挠挠头:“现在不许了,正门都关了,所以我才从后门出去……”
      “你要去干什么?”季溟问道,“寺里没有宵禁吗?”
      “没有啦,”小和尚笑道,“我们管得很松,我半夜里偷偷爬起来去吃素面也没人发现……我要去买些东西,我们僧人白天不好出门的,现在方便些。”
      季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准备离开,这时门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家伙来了就看看吧。”

      小和尚转头叫道:“师父。”
      里面走来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僧人,穿着金红袈裟,很是慈眉善目:“净无,你去拿些点心……东西暂时不用买了,先放着吧,明天再说。”
      净无应了声好,转身去拿点心。
      僧人带着他往里走:“司翛家的小家伙——司翛也是个小家伙。”
      他看了季溟一眼:“贫僧法号如一,和你家风师是旧识了。”
      如一带着他穿过后院,绕着弯曲的小路往禅房走。
      季溟第一次来罗汉寺,发现这里真的同司翛说的那样,檐牙钩回都精妙绝伦,每个角落都堪称艺术品,并且规范——和小区里的廊坊完全不一样。
      盛唐气象。他想。
      如一好像发现他在想什么:“罗汉寺的确是唐朝始建——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毁了好几次。好在有很多相关资料保存下来……现在这个,是建国后翻修过的。”
      如一又四处看了看:“不过倒是看不出来,各个地方都很讲究,不像是建国后的东西。”

      季溟看着他略略露出的满意,心想这相关资料怕不就是你吧……

      进了禅房,如一示意他坐下,自己给他泡茶。
      大概寺庙就是应该和茶连在一起,僧人泡茶都不会差,而如一泡的尤其香醇。
      季溟抿了一口,觉得口齿生津,一股清香顿时溢满了胸腔,直直冲上了天灵盖,让人神识一清,有种智商变高了的错觉。

      如一道:“这茶是从昆仑拿来的……现在没地方能种了,只有昆仑上还有些灵气能支撑它长起来……当然了,这地方也不容易去,我也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招待风师家的小朋友可万万不能怠慢,一不小心啊,就要显出我们家的寒酸了……”

      “其实我们平时……也不怎么挥霍……没用太多钱。”
      如一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他哈哈大笑还不算,还捧着胸笑——说是捧腹大笑都不太贴切。
      季溟:“……”

      如一笑完了,对他道:“开个玩笑……司翛领回来的小家伙竟然这么有趣,和她完全不一样啊,早知道我就早点来看你了……”
      季溟:“……”
      啊。
      季溟想。
      他早该想到的,能和司翛是旧识,人能好到哪里去——奇了怪了,他居然因为对方是个和尚就放下了戒心!
      再说——他们不是有闭口禅吗?就算不练闭口禅,一个僧人怎么能这么多话!

      “我们的确是有修闭口禅的,比如我师兄。说起来,我现在话这么多,跟我师兄也有关系。”如一抿了口茶,季溟睁大了眼睛:你能读心!如一笑了笑,“我能——读一点,在对方心神没有防备或者情绪激动,魂魄不稳的时候——我师兄修闭口禅,我那时候贪玩,非要把我师兄逗得说话不可,天天围着我师兄叨叨叨,结果,他闭口禅越修越好,我倒一天天的就成了话痨。”他笑了笑,又给季溟斟上了茶。
      “我师兄在昆仑,有机会你们倒是可以见一面,我想那大概会很有趣。”如一笑道,到时候两个人相对而坐,端端正正,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空落落一室尴尬,当然有趣。

      季溟面对这样温和的打趣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如一笑了笑:“你现在这样,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了。”
      他顿了顿,道:“……是个好孩子——只是命有些苦。你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以后的路,还有得走。”
      他笑:“风师大人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好在现如今算是苦尽甘来——如果有个伴就好了。”
      他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如果要有个伴,怕是还要更加苦些。”
      季溟不懂得他在说些什么,想来大概是高僧的预言——这种事情,问了大概率也不会说,于是干脆保持沉默。

      如一看了看他:“你倒是沉得住气——可能也是并不关心。是啊,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怎么过不是过呢。”
      他看季溟有些惊讶,笑着说:“你大概觉得这不像是一个修佛的人说的话——我不怎么喜欢跟人讲佛法,有缘人另说了,你明显不是。你在这世上牵绊很深,我说的话,也就是耳旁风罢了。佛法嘛,有缘人自然得见。佛说要渡众生,要我渡肯定渡,但我不喜欢做无用功,所以对你啊,就算了吧。”

      他喝了口茶:“你也不用担心,命数自有天定。这世上啊,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季溟更加不懂了,觉得这和尚开始唧唧歪歪了——他倒也不觉得如一是在瞎说,毕竟是个高僧,出家人不打诳语,只觉得他鸡同鸭讲。
      和尚和道士都有些不得了的地方,这他是明白的,但他们都有个毛病,晓得些天机,不能说还非得神神秘秘透个轮廓,好像不说出来勾引人不痛快似的——既然不能说,干脆就什么也别说,否则这样,迟早挨揍。

      如一看出了他的不耐,好脾气笑笑:“是老衲的不是了,叨扰小朋友这许久。”
      先前净无已经端上了茶点,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如一指指那一碟小食,道:“寺里的点心是不错的,我最喜欢的是桂花糕,你可以尝尝。”
      季溟尝了一口,果然好吃,香甜得醉人,口感细腻,比五芳斋的还好吃。
      如一笑:“喜欢就带走吧。有时间可以常来坐坐,寺里有意思的地方还是不少。”
      季溟点点头,道:“多谢。”
      如一道:“我送你出去吧。”

      季溟回了家,想起如一说的话,觉得有些奇怪。
      司翛这个人,随心所欲惯了,从来没见她有过什么困扰,坦坦荡荡潇潇洒洒,想不出来曾经竟然是个会被如一说不容易的人。他和司翛一起过了十八年,如果不是司翛真的过去了,就是实在藏得太好。
      他摇摇头,如果问司翛,司翛不想说,他也没办法。

      季溟锁了门,转过头,客厅里直愣愣站着一只鬼。
      季溟:“……”
      陈茗这时候凭借灵体的敏锐度感觉到了季溟的无语,他道:“你不是,不给我安排位置吗……”
      季溟按了按眉心:“客厅,和二楼靠南侧的客房,你自己用。”
      陈茗高兴起来,应了声好就跑到刚刚分配给他的房间里去了。

      季溟回了房间,想了想,用暨兰的叶子编了条链子,串在了项链上。
      他的项链是司翛给的,黑绳吊着玉佩,玉佩没什么讲究,水滴状的,成色好水头足,活像是从一古墓里出来的家伙。
      他把链子编进了黑绳里,又戴在脖子上,洗洗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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