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9、试探

　　祈忧发现自己分到的营帐竟然就在凤凌的隔壁，距离司徒的也不远，他进来后，四个卫兵便守在了营外，美其名曰保护，说实则监视更恰当。

　　祈忧坐下，替自己慢慢斟了一杯茶，茶水还是温热的，入口虽比不上什么绝世好茶，但在军营里也算不错了。

　　不一会儿账外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板子声，李和一开始还有力气呼唤，渐渐地，他已全无力气，未被吼出声的□□被全部咬碎在牙齿间，即使没有亲自见到行罚，祈忧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到那副场景，打到最后，李和俨然已经没有气了，被人拖着扔到了军营外。

　　一边正在蹴鞠，另一边却打死人，赏罚分明，又心狠手辣。

　　凤凌这是在告诉士兵们违反军规的下场，同时也在告诉他，欺骗的后果，祈忧不动声色地喝完一杯茶，此刻凤凌并没有动他，甚至还将他待为座上宾，全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用。

　　天色黯淡下来，凤凌下令今晚在此地驻扎一晚，明早再行军。帐外已经开始戒备，监视他的人也换了一批，营门忽然被人敲响，“祈公子，晚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请进”，祈忧放下手中茶杯。

　　一个士兵低头来到桌边，放下手中端着的餐盘，上面放着简单的一碗米饭和一碗青菜，祈忧眼也不抬道：“多谢”，却蓦然发现送饭之人忽然更近了一步，靠近他低声道：“公子一日都未曾进食，这碗米饭可一定要吃。”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祈忧怔了怔，他原本无一丝食欲，此刻却端起那碗米饭，用筷子将中间分开，中间立刻出现了一张卷起的纸条，祈忧快速抓起纸条，却并未展开，而是“嘭”的一声佯装不满将竹筷放在桌上，宁心凝神听了一会儿账外并无动静，松了一口气，才在掌心展开纸条。

　　“时不可待”，他皱着眉头将纸条读完，然后快速在火烛上烧掉，留下的纸灰揉碎在指尖扔在行军床下，复又坐下，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将军”，营外的战士看见来人立刻低声喊道，准备行李，凤凌摆摆手，“不必多礼”，说着径直打开营门，账内灯火通明，祈忧将整个营帐中的蜡烛都搜了出来点燃，正在书案边看着随便找来的一本书。

　　他看得如此认真，即使是凤凌走到跟前也没有抬起一丝眼角，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凤凌见到自己被彻底无视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或是尴尬，而是相当自由地坐到了书案的另一侧，熟稔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半口之后放下。

　　“凤一”，他沉声道。
　　“是”，营外立刻走进来一个矮个子的小兵，抬头一张看起来就很老实的脸，他好奇地看着凤凌将茶壶放到他手中，“将军,这是......”
　　凤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大不小，“茶都凉了，这难道就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快，去热热。”

　　名叫凤一的小兵是凤凌从小到大的小厮，一路上跟着凤凌出生入死，凤凌当了将军他自然又做了贴身侍卫，这可是众所周知的巴结对象，偏偏这小子是个二愣子，也不知道说他老实还是傻，总之油盐不进，有当都督的命，满脑子只有当小厮的心。
　　凤凌虽然总说他烂泥扶不上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很信赖凤一。加上他本人十分老实，在军中的人缘还不错。

　　但此刻，凤一愣住了，他想起自家将军平时喝凉水时畅快地样子，目光不解：“可是军中的大家都这样喝的呀。”
　　他们的动静不小，凤一的声音天真又诚恳，营外的士兵们都强忍住不笑出来。

　　凤凌瞥了他一眼，“去，少爷的话也不听了吗？”

　　凤一的目光悄悄落在另一人身上，正准备瞧瞧看看这个传闻中的贵客有多么的金贵，却见对方翻书的手一顿，那是一双不属于士兵的手，文人才能有的分明的骨节和白皙的手指。

　　“无妨”，祈忧终于说了今晚来的第一次话，然后拿起桌边喝了一半的茶杯，将里面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看向了旁边那个对自己好整以待的人，“在下要休息了，将军还请回”。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逐客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凤一目瞪口呆，他还没见过有人这样对对自家将军。但再出乎他意料的是，凤凌显然没有把祈忧的刻薄放在心上，而是利索地起身，俯眼看了一眼那个平视的头顶，身影亦不咸不淡，“还请祈公子小心，不要再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这句后，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眼底人忽然扣紧的手指，带着凤一径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