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6、惩罚

　　最后一队囚犯全军覆灭只剩下两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营，为了方便管理，叶渚和祈忧自然而然地被归入了上一队，所有的人都在感叹狼群的恐怖和这两个家伙的好运气之时，叶他们已经被送到了最大的一顶军帐中。

　　留守的狼群没有最终也没有等到他们的头领，早在他们追上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便不是奔波劳累的囚犯了，而是精神矍铄的鳞羽军和他们手中锋利的箭矢。

　　上百头狼被尽数射杀在山谷中，成千上万的箭簇将它们的身体射的千疮百孔，秃鹫最后享受了它们的盛宴，无论是狼群还是人类胜利，它们才是最终的赢家。

　　而剩下的狼在鳞羽军面前则全无反击之力，为了防止狼群以后再为祸平民，它们被斩杀至一条也不剩。

　　祈忧和叶渚在被带进军营之后发现里面已经跪了一个人，正是在一开始就逃跑了的李和，此刻他的样子似乎不是那么好，军甲破破烂烂，连束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抖如筛糠，“将军饶命啊！”

　　偌大的营帐中却无人回答他，叶渚进帐之前他一直唯唯诺诺地看着脚下，听到“将军”二字后实在忍不住抬起了头，景国大将军，那个围了他们几年最后兵不血刃破城的敌军将领，虽说是灭了他故国的混蛋，但故国也是混蛋，单论战术，叶渚对这位大将军可是仰慕有加。

　　他匍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全身墨色的年轻男人正随意地靠在军营最中间那张偌大的靠椅上，他单手靠在椅上撑着脸，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支弓箭把玩，他并未着铠甲，而是一身练功时的常服，束起的长发之下，一双幽黑又清凉的眸子正有意无意地打量前方几人，与他的血腥传闻不相符合是，这张脸庞用英俊来形容丝毫不过分，怪不得王城中的那些姑娘们都尖叫着非将军不嫁，同时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懒散又生人勿进的感觉让叶渚确定他就是将军本人凤凌无疑。

　　那个十七岁帅军出战，二十岁便拜将封侯的景国大将军凤凌。

　　营帐中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飘来，前方的军案桌上竟然正摆着一个酒杯，各种文书被乱七八糟地摆放在周围，而凤凌本人似乎也不太注意这些，打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移动过目光，像是没有注意到，又或是根本就不在意，无论是跪在中间的李和的哀求，还是按照他的命令押解来的两人。

　　“将军，人带来了”，南宫上前一步，在他身边低声道。

　　慵懒的嗓音响起，“你可知罪？”座椅之上的人终于转回了目光，看向了下面的三人。

　　李和一听这句马上慌了，立刻在地上咚咚的磕头，惊慌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他还想再解释更多，比如这群囚犯本来就该死，狼群有多可恶，他再也不敢了......一个人已经在他前面半跪下去，南宫低头道：“属下知罪。”

　　这一幕让将军营中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起来，只有凤凌一人神色依旧，语气平淡道：“说来听听。”

　　南宫低头，“一为侦查疏漏，未能发现有狼群跟踪；二来用人不当，任由此等败类违逆军令。”

　　李和听到此言更是趴在地上连话也不敢说。

　　“起来吧，等会儿出去领三十军棍。”
　　“属下明白。”南宫面不改色起身，依旧站到一侧.

　　“至于李和......玩忽职守，欺凌俘虏，仗八十，拖出军营。”
　　他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李和已经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将军，冤枉啊，小人冤枉啊！”营房外立即走进来两个卫兵，将他强拖硬拽拉了出去。

　　众人在惨叫声中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对李和的结果有所非议，八十军仗，这可是能直接要人命啊。

　　凤凌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帐中的另外两人，他的目光淡淡的，但却让叶渚感到一阵紧张，他这才想起他和祈忧两人都是站着的，还未行礼，急忙拉着身边人的手腕，准备下跪，却不料祈忧的身子崩得很紧，一时半刻竟然坳过了叶渚的力量。

　　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凤凌眯着眼睛兴趣盎然地看着两人的争执，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最终祈忧终于拗不过叶渚的蛮力，跪了下去。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叶渚这句倒是真话，要不是凤凌那一箭，他俩早就玩完了，再加上这好歹是他的偶像，心下竟然是兴奋大于恐惧。

　　凤凌淡淡嗯了一声，既不肯定也不表态，而是不咸不淡地问起了另一件事，“你们的镣铐，是谁打开的？”
　　祈忧不回答，叶渚立马拽了拽他的袖子，生怕自己这位呆子兄弟得罪了将军，立刻替他回答道：“是祈忧见到了李都尉遗落的钥匙，替我们开了锁。”

　　“哦？”凤凌抬了抬眼皮，目光终于集中到叶渚身旁的祈忧身上，打从一进入军营，这人就没有抬过头，“抬起头来，让本将军看看。”

　　他一声令下，没有人会把这懒懒散散的语言当成开玩笑。他能感受到，对方全身上下对他的抗拒，但他的目光栽入那双黑昀的眼眸中时，那股抗拒感倏然消失，只剩下眼中的平静。

　　面前的人还穿着原来那身囚衣，但挺拔的身姿和明显整理过的头发让他看起来似乎才应该是关押囚犯的那一个。

　　“捡到的？”凤凌冷笑一声，“李和的钥匙可是牢牢拴在他的腰上，他瞪大眼睛去看身旁的人，“祈兄......你？”却发现祈忧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连一丝想要辩解的迹象也没有。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的心情已经经历了从见到偶像的兴奋转换为眼见着自己的好兄弟要被打死的巨大落差。

　　但不知为何，凤凌似乎并没有太生气，而是缓缓地在案上众多文书中拿出了一把钥匙，那正是当时祈忧使用的那一把，大军感到这把钥匙便被收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钥匙上打量许久，最后停留在钥匙末端，“传闻机关大师乐输精通世上一切机簧之术，无论是地藏宝库，还是房门枷锁，都没有他老人家打不开的地方”，凤凌清朗的声音让叶渚如坠云雾，怎么好端端地又说起乐输来了。

　　凤凌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话语让其他人懵不懵，而是目光继续流连在钥匙上，这把钥匙造型简单，和市面上的其他钥匙并无差异之处，只是末端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朵精致的莲花，“乐输大师虽名满天下，但收徒弟极其严苛，八十岁高龄才找到了三个可传之人，他们一门的信物皆不外传，且所造之物上皆有一个莲纹。”
　　说道这里他目光一转，看见台下之人身体似乎一僵，祈忧终于说了他进入军营之后的第一句话，“此事与师父无关，全是我一人所为。”

　　叶渚呆了，乐输大师的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呀，上至工匠，下至盗贼，哪个不想学着点乐输大师的一招半式，那可是通天之能，自己身边这个家伙竟然是乐输门人！

　　但现在显然不是高兴的时刻，祈忧虽然将此事拨在自己身上，但凤凌又岂会善罢甘休。

　　“乐输大师的弟子在叛军中任职，这又是何解？”

　　祈忧那张至始至终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我师父早已隐退多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凤凌无视他的目光，“当不当又岂是你一人说的算，当今天下初定，奈何那群江湖门派闹得厉害，正好拿你师父杀鸡儆猴。”

　　“你.....”祈忧似乎被这番直白的强盗言语气得语无伦次，脸色气的发白，半天才吐出一句“卑鄙！堂堂一国将军竟然干这等诬陷他人之事。”

　　面对祈忧毫不留情的指责，这位名冠天下的景国大将军没有丝毫愤怒，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化，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钥匙，脸上淡淡笑道：“兵者，诡道也。”

　　“你想怎样？”祈忧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

　　凤凌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诚的微笑，“好说，只是请乐输门人，帮个小忙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