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5、一箭

　　叶渚叹气，转头朝其他囚犯挥了挥手，“兄弟先走。”
　　对方似乎等着便是他这句话，尽管以前大家一个军营里呼来换去兄弟，但逃命关头谁也等不了谁了，他听见有人骂他傻子，目光却不自觉看向一旁那张平静的脸。
　　“为何不走？”旁边清冽的声音问道，祈忧已经开完了最后一个人的镣铐，那人甚至连一声感谢也没来的及说便踉跄着追到了正准备逃跑的那群人身后。

　　叶渚摇头，他也不知道，想他叶渚聪明一世此刻竟然为了这个话都没说上几句的人命都不逃了？

　　“咔哒——”，祈忧终于解开了自己的镣铐，真不知道刚才他双手在镣铐中是如何灵活地替别人开锁的，而最开始那群囚犯已经在一个狼群比较少的缺口试探着沿着高地的边缘滑下去，看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叶渚二话不说拉住身边人的手腕，他这么做的时候祈忧正看自己的腕间的勒痕出神，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叶渚想这个叫祈忧的兄弟莫不是有点呆？

　　但对方却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腕，叶渚的起跑被打断，他转过头来一脸不解地望向拉住他的人，脸上就差写了“你是不是疯了”六个大字。

　　祈忧摇了摇头，低声道：“等等。”
　　等什么等！等着被开膛破肚吗？叶渚听见那淡定的声音就差打晕对方直接把人扛走了，事实上，他确实想要那么干了。

　　忽然，一声惨厉的叫声从下面传来，“啊——不要过来！”恐惧的人声带着狼群发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叶渚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手腕已不知何时被松开，他战战兢兢地走到边缘，却被下方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狼群变多了，原本稀疏的狼群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数量，原来他们一直不曾离开，故意做出离开的假象让这群猎物掉以轻心。

　　最开始吵着要逃跑的几人已经被一群狼狠狠咬住，狼群们分工合作，咬脖子的咬住脖子，分尸的分尸，大个子双眼通红，喉咙里冒出的血流向地面引得旁边一只小狼低头舔舐，还有更多的狼群围住了一起下去的那批囚犯，正低伏着身子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

　　“啊啊啊——”被狼群围住的囚犯不顾命地往回爬，但狼一个猛扑就死死咬住了他们的后腿，又有一只狼补上来咬住另一只腿，活活把人拖下去，叶渚看得忍不住反胃，一时间惨叫声回荡在空中，只有最后一个跑得最慢的人拖着半条流血的腿逃了回来，他看到唯一两个没有参与这次逃跑的人，已经顾不得疼痛，脸上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朝坐在原地的祈忧尖声吼道：“是你，是你的阴谋，你故意先解开我们的镣铐，让群狼先吃饱你们就可以跑了吧！”

　　叶渚还在心怕自己刚才的一念之差，一听到这曲折的阴谋论什么都来不及多想，便立刻火了，“你他妈自己走的，我们赶你走了吗！”

　　那人一听到这番言论，也一瞬间愣了愣，仿佛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气急败坏了，而且刚才对方还帮自己打开了镣铐，他低头正准备道歉，斜地里忽然射出一条灰色的影子，整个将他扑倒在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那人睁大了眼睛，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喉间剧烈的疼痛已经传来，野兽的低声吼叫让他在死之前的最后一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只狼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找到方法跃上了高地，在咬死一只猎物之后，它忽然抬头，目光贪婪地看着剩下的两个猎物，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呼噜声，似乎正在思考如何将剩下的两人咬死，而原来在下面的狼仿佛也发现了这条上坡的捷径，正跃跃欲试地跳上来。

　　这一瞬间的变故让叶渚直接抓狂，他虽然在军队里带了几年但都是三脚猫功夫啊，一只狼可能但打得过，但一群狼可让他怎么办？他缓步后退，直到退到了祈忧的身边，“嘿，兄弟，怎么办？这下我们可能真的要葬身狼腹了。”

　　说话时他一刻也不敢移开目光，眼前的独狼也紧紧盯着他，低伏着身子，这是攻击的前奏。但该死的祈忧只是平静地站了起来，还淡定地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低声道：“不会。”
　　不会个鬼，叶渚要骂娘了，你说不会就不会吗？

　　忽然间，一阵风席卷而来，风中淡淡的血腥味仿佛预示着狼群狂欢的盛宴，但叶渚却敏锐地察觉到，这风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原本一直在寻找进攻机会的独狼一跃而起，它极具跳跃性的身影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优美但又充满攻击性的弧形，弧形的尽头却并非分神的叶渚，而是正望向远处平原的祈忧。
　　它选择的并不是肉多一点的叶渚，而是一直不曾正眼看过它的祈忧。

　　叶渚恐惧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却似铁铅似的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独狼跳跃至最高点，这之后，它将无可避免地加速下落。

　　风中，似乎有了一丝异动，有什么正在急速飞来。
　　一支羽箭忽然破空而出，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独狼的跳跃在最高点被打断，羽箭上携带的强大的力量将它死死盯在了石壁上，它在死的那一刻仍没有看到自己的敌人。

　　什么人的箭法能有这样的准确和力量。

　　高台下的狼群发出一阵急躁的吼叫，叶渚这才想起差点被咬到的祈忧，他偏过头，却发现对方的姿势仿佛从刚才就没有变过，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人的全貌，风将他的头巾吹开，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脸色因为连日的奔波而有些风尘仆仆，那双黑昀的眸子平静地望向远方，瞳孔中旌旗猎猎。

　　叶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平原上已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阵大军，将士们黑衣着箭，胯下战马伫立，正是赫赫有名的鳞羽军，而在军队的最前方，一匹战马格外高大，身着黑衣的男子正放下手中的弓箭，望向他们，即使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仿佛仍能感受到那双眸子中的凌冽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