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49、齐箬

　　洛水城外，十万大军整整齐齐驻扎在四方，将城门围了个严严实实。
　　一片密密麻麻的帐篷中间，一顶格外高大的帐篷尤其显眼，三个中年文士正在帐外焦急地走来走去，互相套路对方先进去打头阵。众所周知，相比当今太子，豫王殿下无论是带兵作战还是为人风度都要高上一筹，但这脾气，可确实不敢恭维。当年有谋士以死进谏，烦的豫王忍无可忍，差人将谋士绑了扔到十里外的树林里饿得只剩一口气才拖回来，从此再也没有谋士敢以死来威胁豫王，担心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真的死了。
　　大军驻扎右前方一片高地上，悄无声息出现了一队玄甲骑士，为首一人高头大马，他摘掉头顶的漆黑盔甲，露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如果三个文士在这里，一定会气得吐出一口鲜血，他们正在进谏的对方，豫王白炎，只带了一队玄铁军便贸然跑了出来。
　　“殿下”，白炎身后上前一人道：“您此番离开过久，李先生他们怕死又要寻死觅活了。”所幸，还是有人惦记着那些尽管聒噪但一心进谏的谋士们。
　　白炎将手中盔甲往后准确扔到那人手中，边往前走边目不斜视道，“齐箬，本王不知何时你也这般聒噪了？”
　　名叫齐箬的青年男子取下脸上头甲，露出一张清秀温和的脸，一双眸子温润得似春水朝露，但熟悉他的人却不会为这张看似无害的脸所欺骗。大景立国有两大军功卓越之臣，一是常年驻守边关的凤凌，二是统领京城军的豫王殿下，人人都知豫王白炎能征善战，传闻其军中有三司一幕，三位司军个个都是博学肱骨之人，为豫王出谋划策，但重若三人也比不得那位神秘的幕僚。
　　“李先生几人也是职责所在，还望殿下海涵。”齐箬仍是一双含笑的眸子，他往前走了一步，停在白炎身后稍后的位置，眼前风光正好，洛水从高山蜿蜒而下，一座城池临水而建，背倚群山，三方通达，但可惜的是，原本四方经略的好位置，如今正被十万军队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正是洛水城。
　　豫王受皇命封城，至今已过十日，在这期间，不少人试图从内部强行破城而出，也有人仗着武艺高强想翻墙而出，但迎接两者的皆是一触即发的弓箭，胆大的人想或许军队不会那么杀害平头百姓，但当箭簇落在脚边时，也才真的信了豫王“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并不是说说而已。
　　久而久之，妄图出城的城民也少了，与此对应的，他们对城中的消息也一概不知，原洛水城的官员大多在逃难途中被抓住，目前城中何人掌事？病情如何？伤亡如何？无人知晓，更无人知道这场围城会维持多久。
　　但眼下更重要的，则是千里之外的朝堂格局。
　　“齐箬，你猜，父皇为何在此时将我派来？”在山坡上吹了半响的风后，白炎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齐箬低眉道：“自然是殿下距离最近，消息传到朝中时，洛水城附近便只有殿下的大军。”齐箬的说法并非无理，按理白炎所掌管的皇城军应该立即赶回京城守卫，但事发从急，只能将刚剿完山贼准备回京的皇城军拉来。
　　“继续”，白炎语气平淡，玄甲军在两人身后，每个士兵的脸庞都隐藏在盔甲的阴影中，人如其名，他们就像一列铁甲，唯一发出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齐箬道：“算算时日，殿下奉命剿山匪、平叛乱，至今已有五月未曾归京，这段时间，足够容王整顿朝中势力了。”
　　说到这里，白炎的眼中才出现了一丝不明显的嘲讽，“父皇怎么生了白煜这个废物。”
　　容王白煜，正是当朝皇帝的嫡长子。
　　今上与原配妻子共育三子一女，如今三子皆封王立府，嘉宁公主也出宫修建公主府，只是皇后福浅，登上后位不过一年便因病而去，如今后位空悬，不少朝臣挤破了头想将未婚配的女眷送进宫，今上如今近天命之年，但储君之事迟迟未定，更是惹得不少人蠢蠢欲动。
　　容王白煜为人宽厚，在吏部任职；豫王白炎手握军权，三公主不涉朝政，乐得清闲；睿王白瑛年纪最轻，暂理刑部。
　　三位皇子在朝中都各有拥趸，大臣们都在谨慎观望，生怕一下不小心站错了队。豫王离京多日，齐箬由此猜测也不无道理。
　　且近日容王动作的确偏多。
　　“京中探子来报，容王最近与李相走动较多。”
　　白炎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李延鹤的主意打得好，李家大小姐许容王，二小姐往本王身边推。”
　　齐箬道：“二小姐也算温婉可人。”
　　白炎睨他：“你就如此想本王娶她？”
　　齐箬垂眼道：“李相为官多年，朝中门第学子众多，对殿下终归是有利的。”
　　白炎一听他这话，顿觉无趣，换了个话题：“白瑛近日可有什么动作？”
　　如果说满朝文武还能对豫王挑挑刺，偶尔参他不近人情脾气暴劣，那么对于四皇子，朝堂上下可谓一致好言，睿王白瑛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被亲爹放到刑部掌事，每日对着满屋子的宗卷还能打理得仅仅有条，皇帝虽未多言但封赏可是赐了一道又一道，难得的是睿王不骄不溢，继续兢兢业业打理刑部，在他任期内悬案都少了些。
　　相比头上两位兄长，睿王要夺储似乎生得太迟，但也并非毫无希望，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睿王与大将军凤凌是发小之谊，凤凌手中握有十万兵权，虽说几位皇子都同将军交好，但两人打小的情分的确更亲厚。
　　“回王爷的话”，齐箬道：“睿王这段时间因感风寒在府内处理公务。”
　　“风寒的人该好好休息。”
　　“据说是公务众多。”
　　从方才都未露出一丝表情的白炎忽然嘴角一弯，骂道：“小兔崽子。”
　　众所周知豫王喜怒无常，也只有他敢骂容王是白痴，骂睿王是小兔崽子，齐箬也不敢过于揣测，唯有低头不语。
　　“报——”一位玄甲军忽然从后方上前，禀报在大军后方发现了一队急行军，共千人左右，正朝着洛水城驻军飞奔而来。
　　白炎眉头一皱道：“谁的人？”
　　玄甲军回忆着那白衣文士凌厉的眉目，一字一句道：“凤凌将军旗下左参军司徒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