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50、司徒辰

　　临近洛水城，周围越是荒芜，前几月还熙熙攘攘的官道，因为瘟疫的消息早已散得一干二净，走了许久，连鸟也没看见几只。
　　快马加鞭七八日，司徒辰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原本就是文士，虽然在边疆作战有时也要快马行军，但那时候他上面还有凤凌在，天塌下来还有凤凌撑着，但这次——他想起刚收到凤凌被困在洛水城的消息时，他气得忍不住想，就让那个肆意妄为的大将军自生自灭算了，但气消后，还是立马部署营救计划，先稳住军心，由南宫赫带着大军和囚犯按原计划回朝，他则带着一千名麟甲军飞奔洛水城来。
　　但在他出发之前，竟然迎来了一位出其不意的客人。
　　前方便是白炎驻军之地，即使隔着五里路，仍然可以看得出整个军队纪律分明，方才他们还在十里开外，便被一队斥候拦下，由于这一路来为了保密，司徒辰一行都未打出任何旗号，被拦下的时候，对方听到是凤凌军下，目光也闪了闪，不明白为何这么紧要的时候那位大将军要来掺和洛水城这趟浑水。
　　一部分斥候快马加鞭去禀报，另一部分则陪着司徒辰慢悠悠往前走，直到距离五里开外，这里已经看到密密麻麻地帐篷了，更远处，便是孤孤单单的洛水城，此时再也没用，司徒辰不仅要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要胸有成竹，试图像外人证明一个小小的瘟疫不足挂齿。
　　他在心里又将凤凌骂了一道，方才已经有人来报，请他们在这里稍息片刻，自会有人来因迎接，现在一行人就在原地等着。
　　“司徒大人，苏先生说有事找您商议。”后方一名鳞甲军道。
　　司徒辰点点头，不一会儿，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就被请了过来。
　　“司徒大人呐，哎哟，我的一把老腰——”来人还未走近，便捂着腰眼惊叫了一声，虽然经历了几天舟车劳顿，但对方那浑圆的腰身丝毫没有缩小的趋势。
　　司徒辰无语地望了望天，六天前忽然有人出现在大军前说要见他的人，正是眼前这位江南首富，苏仁贵，苏大老板，与他一同前来的十车伤药以及一封密信。
　　伤药在军中本就是稀缺之物，苏仁贵带来的这批比朝里送来的还要好上几分，又是以慰军的由头送来，司徒辰没有理由不收，但也当时便兑给了他对应的银两，开玩笑，他家大军只是缺药，这点钱还是有的。
　　但如果只是这十车伤药，还不足以司徒辰亲自接见，他看了那封信，信中写道苏源福的独子被困在洛水城，苏老板此番是来救儿子的，除了这十车伤药，他还带了半生家当。
　　等到苏仁贵走近，司徒辰也下马活动活动手脚，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并列望着眼前的军营，苏仁贵开口道：“这豫王大人的仗势真是名不虚传啊。”
　　司徒辰好奇道：“民间对豫王大人评价如何？”
　　苏仁贵笑道：“打仗厉害，听说很多京中女子都对豫王殿下芳心暗许，只可惜流水无情。”
　　这老狐狸，司徒辰心中暗道，什么坏话也不肯说，但如今两人是绑在同一同一条线上的蚱蜢，他要救凤凌，苏仁贵要救儿子，司徒辰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苏老板如今可有良策？”
　　苏仁贵道：“如今城中情况为明，苏某一介商人，此刻最大的最用便是提供粮食和药物，只要大人能够说服豫王允许这些物品入城。”
　　司徒辰道：“那你当初又是如何肯定我会帮你？”
　　“当日苏某知道犬子被困之后自然心急火燎，但当时圣上已经下令豫王封城，我苦于无法营救之际，书桌上忽然出现了一封信，信中道司徒大人也嘱意千万洛水城，苏某别无他法，就算只剩最后一丝希望也要来试一下。”苏仁贵并未有所隐瞒，事实上他这一路也很纳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为何司徒辰此刻才问，而那封信就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的书桌上，可见对方也不是泛泛之辈。
　　司徒辰若有所思，脑中立刻想到了某个人，如果是那位送信的话，倒是也有可能，只是目前情况仍不明晰，朝中对凤凌不满的大有人在，还是谨慎为上。
　　他点点头表示会意，又随意聊了几句，远方便有一队人马前来，为首一位青衣文士，身子骨看着薄弱，骑马的动作却潇洒肆意，正是奉命出来迎接的齐箬。
　　司徒辰对此人早有耳闻，但一直是在隐约的传闻中，相比于豫王帐下其他三位谋士，这位齐先生似乎更低调。
　　齐箬下马，朝司徒辰略一拱手，清朗道：“在下豫王帐下齐箬，受殿下之命前来迎接司徒参军。”
　　“有劳齐先生”，两人地位相当，司徒辰也不好摆架子，况且这次还是自己有求于人。
　　两人前方并马骑行，速度并不快，恰好能够闲聊几句。
　　“早就听闻司徒参军大名，元城一战，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反贼，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为上策”，齐箬道。
　　司徒辰道：“齐先生谬赞，元城一众本就负隅顽抗，反贼斗志全无，还是仰仗圣上天威。”
　　齐箬微微一笑，眼角染上颜色，让这张原本稍显寡淡瞬间神采飞扬起来，“没猜错的话，司徒参军原本这时应该在押送反贼回京的路上，为何会忽然来到洛水城？”
　　绕了两句终于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司徒辰也不藏着掖着，“半个月前，我家将军进入洛水城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出。”
　　即使是齐箬，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脸色一变，他虽料到司徒辰此番前来绝不是随便逛逛，但却没料到凤凌竟然也被困在洛水城中。
　　如今凤凌在朝中的地位十分微妙，他的边境军与豫王所领皇城军共同守卫大景，同时相互掣肘，维持着豫王、大皇子与皇帝之间的平衡，凤凌若出事，边境军的归属问题必然会引发一阵腥风血雨，更可能会引发容王与豫王间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今上至今还未立储，也怨不得容王将手握重兵的豫王当成上位的最大威胁。
　　思及此，齐箬不再犹豫，他朝司徒辰拱手道：“此事涉及凤将军，情况紧急，在下先行一步禀告王爷”，又叫了身边亲信带领司徒辰一行人先去帐内休息，自己马鞭一挥去找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