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万里》烦儿

48、兰右盟

　　苏府后厅，等到薛长玦匆匆忙忙从衙门赶来，看见的便是三人正经危坐的模样，以及三人中间，一个被五花大绑并敲晕了的人。
　　“这是？”薛长玦后退一步。
　　凤凌悠悠喝了口茶，“奸细，我们在城北等了几天，就是为了这个家伙。”
　　薛长玦目光惊疑地看着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了一张过目即忘的脸，身上一件粗葛灰衣，正是城中寻常百姓的穿着。
　　薛长玦摇摇头，感叹道：“真是一副奸细的好相貌。”
　　......
　　苏观一口茶水咳出，心道这薛大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啪——”一盆凉水泼到那人头上，中年人悠悠醒来，在看清周围几人后脸色一白，惊慌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
　　一团破布忽然塞在了他嘴中，凤凌眼疾手快地收回手，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不要浪费时间，谁派你来的？解药在哪里？”
　　中年人眼中猛然一震，“不好——”陆素尧惊呼道，“他要咬舌。”
　　话音刚落，凤凌已电光火石间点了他周身大穴，中年人瞬间动弹不已，只能用眼神发泄怒火。
　　凤凌不怒反笑，“看来抓对人了。”
　　四人中只有苏观一头雾水，“林兄，这是何意？”
　　凤凌似乎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丝毫不知道内情的人，于是解释道：“此前我们已经判定此次疫症是有人下毒，那么为了观察结果，他们很有可能在城中留下人手，只需去各处探查近日有无行为异常那个的外乡人即可。”
　　“那你们是如何抓住他的？”
　　“此人在一月之前进城，不动声息地在城北客栈住着，要不是客栈老板娘说漏了嘴，这家伙可能还安安静静在后院藏着。”
　　“你说是吧？”凤凌转向中年人，目光挑衅。
　　薛长玦扶了扶额，正想开口却被那双充满怒火的眸子一瞪，瞬间缩了回来，摆摆手，“这刑讯逼供一事，还是林兄擅长，有劳了。”
　　凤凌推脱，“我这点手段怎么比得上陆姑娘？”，说着看向一旁，陆素尧点点头，语气平淡道：“此人看样子不畏毒药，可能之前已服过解药，正好用来试验。”
　　这三人一副对刑讯逼供见怪不怪的样子让苏观心中咯噔一下，他一届行商，平时虽有些小机灵，如何见过这些场景，不过另外三人也丝毫没有顾忌他这点小心思。
　　陆素尧忽然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掀开中年人的衣袖，在脉搏上方三寸处划了一条细小的伤口，鲜血立即贴着伤痕溢出，她拿出一瓶白色粉末洒在伤口上，奇怪的是，那些白色粉末在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就被吸入了血液中。
　　“这是什么？”苏管看得头皮发麻。
　　陆素尧收回小瓶，目不改色道：“虫卵。”
　　苏观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只剩下惊悚，没看错的话，刚才陆姑娘是把药瓶放到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片白色衣袖，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陆素尧姑且安慰了下他，“放心，这些虫卵已经经过处理了，平时是很难得的药物，只有在沾上人血时才会苏醒过来。”
　　说完，她的目光转向中年人，果不其然，中年人的脸色早在胳膊被划开的瞬间就变得苍白，听到陆素尧的回答上，眼中不复愤怒，只剩下惊悚。
　　而陆素尧似乎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恐慌，继续朝三人解释虫卵的功效，“这些虫卵在鲜血浸泡下很快便会孵化，他们会顺着血液朝身体最深处游动，并不断繁衍，直到成虫足够填满整个人体。”
　　话到最后，心理承受能力最差的苏观已忍不住跑到屋外，而薛长玦也变了脸色，那神情分明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陆大夫。”
　　陆素尧岿然不动，继续道：“这个过程不会太久，最多三天”，说完，又看了看中年人惨白的脸，对他说道：“你做好准备，虫卵应该快孵化了。”
　　她话音刚落，对方身体忽然一阵剧烈地颤动，唾液顺着嘴角流下，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目光疯狂地移向从刚才开始便一动不动坐着看戏的凤凌身上，嘴中呜咽不断。
　　凤凌目光询问地看向陆素尧，陆素尧定定道：“放心，就算咬舌我也能让他保持清醒的触觉。”
　　一直清醒着，感受万虫噬心的痛苦。
　　中年人口中布团被拔掉的一瞬间，立即大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快给我解药！”
　　陆素尧将一颗药丸放入对方口中，片刻后，那股噬人心魂的疼痛才缓和下来，中年人仿佛虚脱了般，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无最初的坚持，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
　　在场除了陆素尧和凤凌都感到心中一寒，他们完全不能想象这个人刚才经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以及一个深刻的教训，千万，千万不要惹陆大夫。
　　“说吧。”凤凌声音一如此前。
　　中年人垂下头，“我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分堂主，两个月前接到上面的秘信，让我来这里搜集情报，到时自然会有人来取。”
　　“什么情报？”
　　“瘟疫发作的时间，有什么症状，扩散到全城的时间。”
　　陆素尧听到这里有了兴趣，问道：“都记下了吗？”
　　男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惊讶的同时下意识地点点头，“都记在账本上，放在客栈的包袱中。”
　　“王武”，凤凌朝外喊了一声，一个魁梧的大汉走进来，正是衙门之前那几个最爱挑事的衙役，现在已成为凤凌麾下最衷心的小弟之一。
　　“头”，王武言辞相当简洁，他面孔硬朗，生得高大雄壮，虽然之前挑衅时被凤凌一招扔翻，但也不曾变得奴颜卑膝，这也是凤凌欣赏他的原因。
　　“带点人去客栈把账本拿回来，要是他撒谎——”凤凌一顿，目光转向中间那人，已不用多说，那中年人急忙摇头道：“不敢不敢，在下句句属实。”
　　王武也不再言语，领命去了。
　　“好了，接下来，你是谁派来的？”凤凌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出人意料的，中年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近狠了狠心，正准备咬牙说算了你们杀了我吧时，忽然听见那个抓住他的青年不咸不淡地说了三个字：
　　“兰右盟”
　　中年人心下惊骇，面上却强撑平静，凤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已经了然，如今再问下去也无任何意义。
　　“陆姑娘，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说完，凤凌便起身离开。
　　陆素尧点点头，苏观一脸惊讶地看着凤凌离开，纳闷道：“费那么大劲儿抓住的人，这就不问了？”
　　薛长玦一脸高深莫测，“苏兄，你知道官场上什么人死得最快吗？”
　　苏观一愣，薛长玦手指放在嘴前，对他摇了摇头，看得苏观一脸懵逼，薛长玦扬长而去。
　　待到两人都走远，中年人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人饶命啊，我没有害过任何人呀”，他看向陆素尧的目光就像在看救命稻草，但忌惮对方身上的毒药，似乎不敢太靠近。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说出这句后，陆素尧露出了一个月来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知为何忽然内心有些发虚的兰右盟小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