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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

  •   天气日渐晴好,镇上的男女老少更显精神,似乎疾患都被日头晒化了、被风吹走了,药馆又是赋闲一日。倒是前来定制凉茶、祛风散热一类药剂的人多了一些。

      夕阳西晒燎得前堂有些燥热,柜上的伙计捏了一方芦苇纸闲闲地扇着风,险些睡过去。也没注意什么时候从门口进来了个人。

      那人一身深色裋褐,用方巾束了发,瞧上去出身平常人家,他约莫是个青年男子,略微垂了头显得有些木讷,光影投下恰恰好让人看不清面貌。

      他很是拘束地敲了敲柜台,唤醒了柜上的伙计,讷讷地说:“我家娘子身体有些不适,能不能请大夫到我家去瞧瞧?”

      伙计睁开眼,迷朦地扫了他一眼,只觉得他面相憨厚,大致猜测了他的身份,好脾气地应道:“大哥没把嫂夫人带到药馆来吗?能否同我讲讲她有些什么症状?”

      来人依旧低着头,双手交握着拧了拧,脚下挪动了几步,像是有些不安,又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家娘子身体有些不便利,就没有同我出门,至于是什么病症……这个、这个……”

      伙计见他说得扭捏,试探着问:“嫂夫人可是害喜了?”

      那人摇了摇头,却迟迟不肯说具体的情形。

      伙计心下了然,想着定然是什么私隐之症,也不好追问下去,同他讲了出诊的诊金,就到了后院,找愿意出诊的大夫。

      可真就不巧,今日大家都走得早,只剩了几个学徒在院儿里背方的背方,查药的查药。这都是些年轻人,一听说要给青年女子诊看私隐之症,都羞着脸退缩了。

      这世间男大夫多、女大夫鲜少,就是有这些不好。无论男女总免不了生病,但面对女病人,男大夫心中难免有顾虑,病人自己也会心生忌讳,更是容易出现讳疾忌医、小病不治拖成大病的悲剧。

      苏小二扶着季云童出了厢房,正好看见伙计苦了一张脸,打算请来人明天再来。

      但既然叫苏小二遇上了,她就没办法不理会,于是叫住了伙计,问那家人住在哪儿。

      这段时间,苏小二多跟着陈医和学医,有时也单独诊看病人,她本就喜爱医理,人又机灵,辨证论治条理透彻,叫旁人很是信服。伙计对她也很信任,赶紧去了前堂问了地方,又赶来回了苏小二。

      “二平巷么?虽然地方偏了一些,倒是同我家方向顺路。”苏小二敲了敲下巴,问过了季云童的意见,决定接下这个病人。

      于是对伙计说:“那今日我先去看看,若不是什么急症,明日再请诸位先生掌脉。”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伙计立马给她备上了药箱,送着三人出了门。

      来请大夫的年青汉子在前面领着路,他明明身量不矮,却勾着腰、垂着头,一副局促瑟缩的模样,话也少,最多给两人指路时才恭敬地说上一两句。

      苏小二只当是他性格使然,也不见怪,瞧着大致方向没错,就挽着季云童跟着他一道走。

      她心里还挂念着晚上的吃食,在后头低声同季云童讲话:“今儿晚上真的能吃着仙留小庵家的黄芪银杏乌鸡汤吗?我可听说了,他家的乌鸡都是自己养的,每日供给数量有限,还得用小罐儿煲好几个时辰,客人若是想吃,都得在前一天订下呢。”

      然而自己只是在早上随口念叨了一句,没曾想就被祁连记住了,还郑重其事说一定在晚上让主子女大夫吃上鸡汤。

      季云童笑了笑,说:“没事,既然祁连已经答应去买,就看他怎么想办法把鸡汤弄回来吧。让他多动动脑子也是好的。”

      今日也在买饭路上的祁连突然打了个喷嚏。

      苏小二闻言,偷偷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她对祁连的印象还是挺好的。虽然脑筋比较死,手脚也粗重,但胜在踏实能干,一来包揽了整个小院儿的全部修缮清洁工作,把那木柱土墙打理得干净整洁,让隔壁的婶婶们很是眼热,只恨自己没能多个这样的“外乡来投奔的远房表哥”。

      两人低声聊得开心,不觉跟着引路人转入了一条偏僻的小道。这条路在街巷房屋的背后,少有人行走,位置低洼潮湿,道路狭窄又生了青苔。

      季云童脚下溜滑了一瞬,好在旁边跟着苏小二,他的反应又机敏,只稍稍趔趄,立马就站定了。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周围似乎太安静了些,静得仿佛跟镇上的人事物隔离开来了一般。

      这个地方,这条小道,未免选得太好了些。

      有了季云童的停顿,苏小二也反应了过来。她扬着头前后看看,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说:“大哥,这是去二平巷的路吗?我怎么不太认得?”

      前头带路的人掉转头来,仍旧是弯腰驼背的局促模样,态度恭敬地对苏小二解说:“这是、这是条近道儿,我惯常走这边的,女大夫可能走得少了,所以不识得吧。”

      “是吗?”苏小二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不错。自己虽然喜欢在镇上四处走动,奈何机会有限,哪能条条道路都知道?扶着季云童就想跟上。

      然而季云童却不动弹,像是在地上生了根,面上的表情丝丝变冷,问:“你明知道我目不能视,却专程带我们到遍生青苔的路上,还故意不提醒,这怕是跟你一路上的恭谨姿态有些冲突吧?”

      那人愣了愣,连忙走近前来,拱手告罪:“我我我是个粗人,心里只想着我娘子身有不适,没能注意到这些。实在是对不住公子。只是只是能不能先去看了我娘子,我再细细向公子赔礼道歉?”

      可惜,他的告罪并没有得到谅解。季云童面上冷冽,苏小二也不进反退,靠了一步,挨在了季云童的身边——她深知季云童一向拧巴,却万万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为难旁人,怕是他发现了别的什么事情。

      果然,她便看见季云童眯起眼,忽地冷笑了起来。

      “粗人?呵!好一个粗人!方才在街道上声音繁杂,故而我没有在意,进了这小道才发现,你的步行声真是轻巧啊,比我身边这个姑娘的脚步声还要更轻一些。你到底是哪家来的粗人,还会练气功夫?”

      那人静了静,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脚步声上漏了马脚,抬起头,凶相毕露,大喝一声:“还等什么?上!”探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匕首,直直冲杀向季云童。

      小道前头的墙后应声跃出几名身着黑衣的长影,或持刀,或持剑,一齐朝小道这头的两人扑了过来。

      苏小二活了这十多年,也就跟山里镇上的孩子一同打过架,那些把式哪能应付这种阵仗,睁圆了杏眼只来得及喊一嗓子:“他有同伙,小心!”

      太阳落山前最后的余晖被刀剑折乱,闪过季云童的眼。他那尚不敏锐的眼睛被光亮晃花,一时有些难受。

      季云童干脆闭上了眼,伸手将苏小二拦在自己身后,侧耳听着迎面而来的声响。刀声,迅疾又猛烈;软剑,细碎如蛇行;匕首,声气细微却角度刁钻阴毒。他的手边没有像样的武器,只得握着盲杖手势变换如同手持长|枪,立于原地以守为攻。

      他以棍为枪,招式却并不花俏,刺、顶、挑、转,一支长棍迅猛如飞龙,先一棍抡飞手持匕首偷袭的那人,又迎上后面的来人。

      盲杖长度有限,不若真枪那般顺手,更不能同刀剑硬抗。他便控制着时时击在来人的刀背、剑面,一触即走,并不缠斗,引着他们刀打剑、剑击匕首,借力打力使得埋伏的人混作一团,自己则脚下腾挪移位,一手环着苏小二,带着她慢慢后退——对方有备而来,己方却身有疾患,小道狭窄又施展不开,硬抗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比起面子,还是安全更为重要。

      埋伏之人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打算,几人交换眼神,从挤成一团的正面攻击,转而分开变为多面夹攻,一时间,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攻来的杀气刀声,压制着季云童无法行走。

      季云童应接不暇,挺动盲杖横挡、环扫,也只能勉力支撑。

      面临生死之机,苏小二心中慌乱,但她不敢随意惊叫作妖,就怕影响了季云童。只紧紧贴在他的身边,在紧要关头时出声提醒。

      “右侧刀竖劈!”
      季云童脚下一顿,揽着她侧身躲过劈砍而下的长刀。

      “左前侧剑横刺!”
      季云童提杖击出,抱着她转了半步又躲过横扫的剑锋。

      他俩突然显现出一种别样的默契,在刀光剑影中,用交托性命的信任一同抵御危难。

      苏小二偷偷在药箱里搜寻了许久,终于摸到了一包东西。正当时,巷口抚来一袭凉风,她也不管是什么药粉,趁机大喝一声:“看,暗器!”双手撕开芦苇纸抛了出去。

      埋伏的人到底惜命,听见“暗器”二字愣了一愣神,再之后就被风糊了一脸药粉。那药粉气味古怪呛人,糊入眼中、鼻中更是火辣辣地疼,没能躲过的人刹时惨叫一声,捂着脸委顿在原地,看得同伴心头慌张。

      两人不敢回头,趁着这时机携手向外面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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