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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她要么就做,不做就给我走!我也不是招不到人,既然她这么不情愿我还留着她干什么!刚刚那个阿姨的电话留下了吧,打那个电话叫她明天来上班!”
      听张师傅说曾小玲在那边呼风唤雨惯了,想来一过来洗碗阿姨也不买她的账,从未碰过这等硬骨头的曾小玲自然是气了个好半死。如此自然是少不了又一顿开会,而在例行的长篇大论废话连篇的唠叨之后,重点终于来了:
      “我早就说过咱们是一家人,有忙就要互相帮知道吗?一天到晚给我捅娄子,我又不能天天在这里。”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李清萍是你们的领班,李清萍你要拿出魄力来知道吗?不拿出点魄力有些人就是不会听指挥。领班是不要做事的,你只要看着他们做,做的不好的指出来叫他们改正知道吗?因为你现在是这个店里最重要的人物,少了你这里马上就会出很多乱子,所以你一定是没事就必须待在店里的知道吗?领班说话就代表了我,就是执行我的意志,就是我的安排,我会对领班负起责任,如果有人不听指挥,领班说的话也就是我说的话,领班指责你们也就是我指责你们,领班不是帮你们顶岗的,别想着她来帮你们的忙,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好听到了吗?从现在开始把收银调出来,让一个服务员进厨房当切配,洗碗的就让她做她自己的事,就这样。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添麻烦,我本来就忙死了,真的是。”
      这个令人作呕的决定毫无疑问令我和张姐很不爽。这就意味着我们要丢弃自己的本职工作去做别的事,而这本来就不是我们愿意做的,是被迫的,是强制性的。不过转念一想,在外面比在前台的监控探头底下更加自由,似乎也不错。再说了我也不用收钱,反而避免了赔钱的风险,就能心安理得的多拿着这一百块钱。是你叫我出来的,可不是我自己不做本职工作,怪不得我。
      好啊,你叫我出来的,我这几天可是怎么着也不会再进前台收钱的了。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
      然而事后我与涂姐两人一聊发现,到头来这一场风波,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洗碗阿姨也不是我们,而是她李清萍。
      起先她是个机动岗,哪里需要去哪里,而她自己一直都对此牢骚满腹抱怨满怀。这下曾小玲说领班不需要干活儿,还把我和张姐调动了岗位,她便如获至宝似的立刻就当起了甩手掌柜,不仅不需要做机动岗,而且连员工餐这种阿姨不在就理所当然她来做的事也推掉了,从此整天坐在前台里不出来。我们几人看在眼里,却也懒得管她,她这个自己休息一天都要来店里好几趟的人,对前台外面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能放得下心做甩手掌柜的。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我不听你指挥,你能奈我何?
      这家店生意连冬天这等火锅旺季都是如此清淡,所以说我们就算调了岗日子也依然自在悠闲,大家各自歇着心满意足。我在前厅的监控死角看日剧,涂姐在包厢里看书,大叔和张姐刷头条,李清萍在前台带着她女儿看《一家来自英国的猪》。我们就这么过了几天岁月静好相安无事的平静日子。只有那个洗碗阿姨,在这么一闹之后便一个人呆着。我有时会看见她坐在窗前,有时又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厨房黑咕哝东的犄角旮氹里,一片漆黑中浮现出一个白色的系着围裙一动不动的驼背背影。那个背影,只是回想起都觉得自己心中竟生出几分悲凉之感。想当初大家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多好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本来可以不要闹得这么僵的。
      我很早以前就得到过我妈的教诲,不到想走的时候,绝不要撕破脸,否则最难呆下去的就是你自己。没人能够在人群中做得到完全与世隔绝,而人际关系是一种你不想也得逼着你想要去面对的东西。人际关系四个字是条无形无质的绳索,你甩不掉也解不开。它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可大可小可紧可松,它可以变成人不能承受之重负,也可以成为人在各种场合游刃有余的助力。
      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了一个词叫社交恐惧症。
      此时身患重度抑郁加重度焦虑,每天一片舍曲林的我深刻的感受到,精神疾病是一种没有体会过就绝对无法理解的感受。
      这四个字,大约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而在重度抑郁这四个字面前,当我的手腕上感受到刀片的冰冷,当我万念俱灰的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关上卷帘门的店铺前,坐在孤零零的街灯下一张木质长椅上咬紧牙关潸然泪下,当我绝望的想我要当着自己亲生母亲的面从楼顶上仰面朝天倒下去只为求她闭嘴,我就会一次又一次想起米兰昆德拉的那本著作。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我无数次的想过,我时刻感到自己身陷茫茫黑夜五里雾中,有形无质的黑暗凝胶一般裹住我的灵魂,将我与氮气比例达到78%的地球大气层底部空气隔开。我在六叠半大的小房间里做着堂吉柯德,困兽犹斗筋疲力竭。我身陷囹圄不能自拔,只得将生命交给一粒小小的白色小药片。我想遵医嘱,想要在十一点前睡觉,想要在早晨而不是中午甚至下午起床,想要摆脱一整天也睡不醒的浑浑噩噩的状态,想要像李清萍曾小玲那样没心没肺的活下去。可是我成为不了她们,反正我也不想成为她们。
      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在每个辗转反侧的漫漫长夜的尽头等着我的是什么,直到看着天在半小时内彻底亮起来,这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我身患重度精神病时,所能够意识到的仅有的一件事,是最终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所幸抑郁症乃是不会影响正常神志的,我也因此得以揣着我的小药片和安神胶囊,继续安然隐匿在整日为生计奔波操劳的上下班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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