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局外人）》浦上青枫

10、第 10 章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过去，转眼就临近年关了。
　　“小妹，下去背一下过年要发的东西。”
　　因为里面没什么客人，我便不好推辞，下去背东西。六个人，每人一箱橘子一箱雪莲果一件凉茶，放在厨房的地上。下了班各人背了回家，过小年大家在店里聚餐，到了三十初一初二就各自回家。这期间关门传言愈演愈烈，甚至还听到了老板的现任老板娘在厨房和老板吵架，叫他过了年就把店关掉。
　　“你说说，一家没钱赚的店开着还做什么，我劝他他还不听。”
　　我在前台逗老板娘带来的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娃娃玩儿，期间瞄了一眼站在调料台的老板。从一个自私的角度来说，我确实还是不希望这个店被关掉的。但是我这么想并没有用，还得看出钱的人怎么说。彼时，那个时间节点之下，我的记忆之中就只有老板娘从厨房出来和老板进行的滔滔不绝的呱噪，老板和她的争吵，还有那个白嫩嫩的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黑色的等位台，上面稀稀拉拉的几根白色的早已没用的充电线，和那幅硕大的挂在上方的风吹草低见牛羊。
　　那一天还是来了。就算我再怎么不希望来，那个消息终于还是实锤了。
　　李清萍对我说：“店长让我问问你，去不去那边店里。”
　　“不去。”我一口回绝。
　　“这边店里迟早都是要关掉的，去那边也是一样的。再说你也做熟了，换一个地方又要重新开始学不是吗？工龄什么的都会接起来，那边效益又比这边好多了。你别这么快拒绝，考虑考虑再说呗。”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就是，她这是在拍曾小玲马屁。如果她现在跟她说我不去，她肯定会觉得是她没说动我。也罢，我说不去就是不去的，过了几天都一样。
　　我觉得这就像她把我们中午不值班的事告诉周老板一样，只会让人觉得是她无能。所以我并不管她，先答应过几天再说。
　　当天晚上我妈对我说，与其换一家店重新开始不如就到那家店去，反正差不多也肯定是驾轻就熟的。两个店又是同一个老板，总比去个新店有很多方便之处。我终究还是没抵过一般人都会有的从众心理，跑去问了问大叔看他去还是不去。
　　“去吧，没找到更好的事之前先去干着。我是这么打算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过去吧。左右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要上个夜班而已。反正夏天来了淡季来了夜宵也不会有什么。
　　当时我万万也不会想到仅仅两个月后我和大叔就会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莫及。
　　世上总有很多令人感到后悔莫及的事情，错失良机，失之交臂，但凡后悔大多是因为失去了一些曾经拥有或者能够拥有的东西。或者是事与愿违且处境远不如之前，对当初的决定产生了后悔之意。
　　意难平。
　　如何说呢，这个决定是我目前为止真的觉得后悔的第二次。
　　我把那个女人想的太简单了。
　　后来我想起李清萍对我说的，说曾小玲告诉她管人就要来硬的不然底下人不会服气，她本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不过就我所看到的来说，底下人会听她的并不是因为她来硬的，而是我早就提起过的那件事。
　　我妈告诉我但凡一个女人在职场上肆无忌惮飞扬跋扈，很大的可能就是和老板有一腿。
　　没过几天，那个女人就戴着她那顶黑色鸭舌帽出现在了孤岛与黑色大海交界的海岸线边，脸上擦着十分明显的浮粉，涂着看上去跟蜡一样的口红，面上颧骨山一般凸起，个子不高还骨瘦如柴，穿着她经常来穿着的那件黑色长风衣。她往前台的大理石台面上一靠，两眼放光的看着我：“小石你决定过来啦，我来跟你讲讲过去那边要知道的一些事。你要住宿舍吗？你家就在附近不需要住宿的哈？我们那边的人啊都是很好的，都特别和气，也有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那边生意比这边好，你切调料的时候要多切一些。做账这些你都会的哈？你们这里是手写报表，我们那里只要直接打印出来就好了，很方便的，你会操作电脑应该更容易。报表一般是夜班做，白班不用做什么的。白班呢是到点下班，夜班到晚上一点半以后。休息会排休，不过忙的时候不一定四天都休得完，会延长到下一个月。”
　　老三站在我面前巴拉巴拉交代了一大堆，我却只是仔细听了下上班时间月休月薪这三项求职必问，其他的姑且先听着。
　　我一直都认为在餐饮这个很难招人的行业，招聘者说的话可信度并不是很高。越难招人的店里往往会把自己店里说的特别好，说的全城独一无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又印证了那句话，一年四季都在招人的店里多半有问题。不是管理问题就是管理者的问题。
　　我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去那边上班，她说会发微信给我。当时已经接近二月底，我想大概也就是三月一号去，这也是常理。然而才过了不到两天工夫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叫我第二天就去步行街店上班。
　　“那你不是散伙饭也吃不上了？”
　　他们正在计较着叫李清萍出钱请客吃一顿散伙饭。平时废纸啤酒瓶钱全都进了她腰包，是时候要吃回本儿来了。
　　“老三叫我去我不就去，只是李姐休息两天，这下她明天就要来上班了。”
　　这天下班以后我负责锁门。我拿着沉甸甸的U型门锁挂了上去，拍照，从那个硕大的红色中国结门口经过的时候我最后看了它一眼。
　　那个硕大无比的有些脏的红色中国结，就挂在几张红色的边沿都卷起来了的招贴画中间，旁边摆着一个类似于影壁一般的白色的东西，想来作用大约是类似的。
　　遮挡着后面的并不深沉却萧条冷清的黑暗。
　　最后一次，我踏下那些我每日必经的被我拖的何其干净的台阶儿，走出店门，取下挂在门上的铁钩，把卷帘门拉下来，踩到底。
　　“锁上吗？”
　　“武馆的人还会回来，关上就行了。”
　　自此，我便再也没有踏上那些白色大理石踏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