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局外人）》浦上青枫

9、第 9 章

　　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这么说了李清萍一顿以后大约半个月的时间内她就会收敛很多，然而洗碗阿姨是很难对付的。就算我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而在她被孤立的时候跟她搭了腔缓和一下气氛，不该说的仍然还是不该说。而且我通过各种途径得知李清萍和曾小玲其实私底下也经常这样说。连店长自己都在散播这种风气，我又能说什么呢？
　　不过我们还是能够了解到，曾小玲正全力以赴劝说周老板关掉我们这家店。
　　这一点很好理解，自从她接手我们这个店，店里的一切就都变得滥竽充数起来，硬件质量大不如前，以假乱真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我们经常在周老板面前反映她进货质量和以前差的太远，长此以往的老板大概也是听进去了那么一丢丢，表了个什么态吧，这就致使曾小玲对我们这里印象更加不好，嫌弃我们挡了她的财路嘛。谁不会嫌弃拦着自己赚钱的人呢？大概是没有的。
　　因此，她吹个风啥的也很好理解。
　　这种时候起来的还有一种言论，那就是曾小玲说话比老板还要管用。
　　“她只是个店长，说话怎么比老板还管用？就因为是老三？”
　　“小妹你可别小看了枕边风的作用呀！再说了你看看每次来这儿，都是曾小玲叽里呱啦的，老板说什么吗？这一看就知道的。”
　　涂姐觉得这简直就是瞎扯淡，哪有打工的比给钱的说话还管用这种事情，不是这些人没掂量清楚就是曾小玲自己没掂量清楚。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果老板真的说话不管用，那他就不是老板了。再者说钱可是个很管用的字，这个字几乎就能达到合理范围内的一切目标，没有钱什么都谈不上。所以，出钱的人才是老大，才有最高话语权。然而曾小玲掌握了人事权，这就是这些人对她唯命是从也认为她说话比老头子管用的直接原因。
　　只是老板的意志最终还是没能抵过枕边风的狂轰滥炸，我离开仅两天工夫这家店就关门大吉了。这是后话。
　　却说姓曾的大概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连月底的报表啥的也不来拿，只是让兼职财务过来取一下，有什么东西就让张师傅带去，制作报表需要的电子表格也叫我们用办公软件自行处理。
　　“这下好了，老三是彻底的不会过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肯定是不想来的。再说了老头子天天在那个店里，她马屁精的本质当然要让她守在那里了。”
　　涂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李清萍。
　　近来咱们的自治区区长可是四处碰壁，大家心里清楚都要关门了，便更加的不听她号令指挥。而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就越发的不再管我们。洗碗阿姨因为六个人只有李清萍一个人从不值班而一腔怨气，李清萍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矛头引向我们四个人。
　　“要说就要指着她的鼻子说啊，李清萍这种人你不说的清楚些她就会装糊涂。”
　　我们几人待事情过后，与洗碗阿姨商议道。
　　“她也拿了值班费一百块钱，她怎么就不值班呢？这个你们要说她的，不说她还越发得劲儿了。她还天天说什么老板给她工资少了觉得很累，要是我啊，我没有金刚钻就不揽这个瓷器活。”
　　阿姨一提起这件事，李清萍那副瘦小的身板和黑黑的面颊便立时浮现在眼前：
　　“小妹啊，你看我也就比你们一天多个十来块钱，什么都要我来做。我要帮你们顶岗位，要管冻库，要验货，管仓库，还要管前厅后厨一大堆的事情。拿着这么一点点工资要做这么多事，我觉得很累啊。”
　　“姐，老板的钱哪有那么容易赚？老板自己的钱都不容易赚，怎么会让我们容易赚他的钱呢？我早就跟你说过，想让老板涨薪一块钱都要付出比这个价值大得多的工夫，还要让老板认可才行。不是说你觉得自己劳苦，老板就会觉得你功高的。”
　　一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便觉得老板肯定不是个睁眼瞎，李清萍是何为人他必定心里清楚。然而自己捧上去的人是断断不好自己拉下马来的，因此他大概也是骑虎难下。
　　“说得对，有了姓曾的她是越来越嚣张了，是要让她吃点儿教训了。”
　　自此之后，我们便越发的不听从她的使唤。由于打卡机的专用纸用完了，曾小玲叫她拿个本子手动签到。然而这种操作对于我们来说就产生了很大的可操作性，老板又不会管我们，因此实际上那本本子上的记录基本是一次签掉几天这样。
　　有些话果然不到最后还是不该说，自从要关门的消息传了出来，原本就很没生气的店面里显得更加死气沉沉，闲来无事的员工们四处坐着，或者在包间睡觉。只有靠外一侧的灯亮着，内里不来客人是不会开的。这么看起来前台那些白色的小小的灯光正如夜间大海上漂浮着的一艘小船，或是一座小小的孤岛。这灯光照在彩色琉璃灯罩上——那三个灯罩完全就是摆设——反映出一种特殊的质地。并不明亮的白色节能灯光，准确的说乃是一盏白色的小小的筒灯，将这隐匿在黑暗之中的荒岛一隅照亮。
　　当然，隐匿在黑暗里这种说法显得过于夸张，毕竟这家店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我正坐在前台拿手机看剧，忽然想起涂姐说过的话：
　　“你知道洗碗阿姨为什么这么希望这家店关门吗？她知道只要一到淡季自己就会被换掉，而你知道年满50岁的女性被裁员是没有任何补偿的。她自己得不到好，自然就希望这个店快点关掉。哎，老板又没有少她一分钱，这是何必呢？再说了这么好做的店里哪里找呢？老板不管事又不欠你工资，店长不在，没人啰嗦，这样的条件怕是找不出第二家了。”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的形象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外陆续到来的送或者接孩子上下补习班的家长。有年轻父母，也有爷爷奶奶，有独自前来的，也有结伴前来的。这些习武的孩子，来和去之前都要向武馆教练一鞠躬。也有不听话的孩子，一下课扭头就跑，留下教练在后面喊“要敬礼”。还有的没跑掉被捉了回来死活直着腰不愿意行礼的，坐在门口大哭大闹。到了比赛的时候，还会看到家长生拉硬拽着小孩子进去武馆的，那是个小姑娘。一边大哭“我不想上课不想比赛”一边被妈妈推搡着走了进去。还有个小男孩在放课后因为找不到妈妈就坐在武馆大门前的椅子上放声大哭，老师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哭哭啼啼的被妈妈拉了回家。
　　对于我来说，一家不需要和一群大妈坐在一起进行社交公关的店确实是太难找了，这几乎是在任何地方都要学的必修课。我本就不擅长家长里短，或许是单身狗光环加持的缘故。我对这种家长里短的实在深恶痛绝，而那些大妈又是不读书的，自然而然的我与她们之间便没什么共同语言。我说什么呢？今天天气真好？不能每天都用这句吧？我又不喜欢化妆逛街买衣服，顶多买个润唇膏洗面奶芦荟胶啥的也就得了（或许这就是肥宅的诸多体现之一，不修边幅衣着随便）她们也不看漫画不看海外剧不读书，于是我一个肥宅混迹于这些人之间，能跟他们聊些什么呢？手办？漫画？谷子？爱豆？作为一个哈日族，我觉得我还是闭紧嘴巴比较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