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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相看两无言 ...

  •   硕晨昏睡许久身子早已如缩水树枝般消瘦,原先白皙透亮的肌肤也染了死气,他修长的玉指蜷于身侧,双目紧闭。

      渊弈追悔莫及,可硕晨留有一口气在却悄无声息地躺着,与他说话他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丫鬟围绕于硕晨身边,目不敢斜视地照料着他,按揉擦洗一样也未曾落下。

      渊弈医治无效又去求神拜佛,回来路上不慎摔了一跤,本想着是不祥之兆归家却又得了一天大惊喜,沉睡月余的硕晨醒了。

      不顾一身尘土快步行至门前却不敢入内,硕晨沉睡大半原因是因着自己,他睡着自己可以仿若无事,日日衣不解带地伺疾,可这醒来了却又不知该如何与他言语。

      屋内盆盆相撞,布巾拧水声入耳,渊弈一向利落却不敢推门,连触门指都在乱颤,屋门从内向外打开,丫鬟端盆而出,屋内屏风被移至一旁,床上人睁了眼望向门口。

      渊弈后退两步,又猛吸一口气踏步入内,两人一高一低相望无言,渊弈略带生硬地将硕晨圈入怀中,埋头于他发间。

      硕晨无力反抗更不愿多说一句,目色无波,连声响也不曾发出一下,他这回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心里虽还有他的弈哥心里这道坎儿却是怎么也过不去。

      那日漫天飞雪中硕晨长跪至昏厥月余,心里对渊弈怨不起来却还是难过的,他曾日日护着自己,连出门都让人用软轿抬着,怎就因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女人就对自己态度十八度大转弯。

      渊弈见硕晨这样只能颓然放他回榻,尴尬神情尽显,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抢了丫鬟的活计去替硕晨揉腹排解,唇紧抿,眉眼低垂。

      硕晨躺了月余身上毫无气力,也不愿出声,任由他的弈哥摆弄,只是躺着躺着便觉着自己胸口似有一团絮状物堵着,实在难受,视线飘过去,意欲明显。

      丫鬟倒是看出他的意欲,慌忙扶抱起他来,以香帕接于硕晨唇边,又有人替他抚背揉胸,咳声起,硕晨眼角渗出淡淡水光,心里委屈起来。

      自己这般苟延残喘的身子拖拽至今除了复仇外就想找个人倾心护着,自那日他将他带回家起便下定决心生死追随,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因一件小事对自己这般的。

      之前日日被悉心护着硕晨的身体被惯得娇惯了许多,一点马虎也不得有,这心理上更是受不得怠慢,因此虽见渊弈专心护着自己但是也不说句话来解释心里越发不快。

      隔日恰逢太后再度来犯,派人送了一张染了鸡血的讽刺信来威胁硕晨,硕晨话都说不出声却唤了双煞来,他的心早冷了,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

      双煞听闻主子有离开之愿皆跪地相劝:“主子您大病未愈不宜颠簸,望三思。”

      硕晨面露不悦,缓抬起许久未用的玉指叩三下榻边,警告意味明显,地上二人再不敢言语,连夜备车马接硕晨出府。

      渊弈夜归不见屋内人,榻上棉被已折叠齐整,枕下留一纸,其上字迹并非出自硕晨之手,看着像是女子字迹,他只觉着眼角生涩,探手摸向床榻,触手一片冰凉,想必那人已离去许久。

      ———缘起于宫墙落于寻常瓦舍,多年承蒙厚爱感激不尽,勿念。

      他本以为只要硕晨醒来便可将岁月归位哪曾想做者有心受者无意,终是他并未信守承诺才让那一顶一好的人儿逼走。

      渊弈仰天长啸,齿间连丝,声声气吞山河,浑身肌肉爆胀,尽显力量,可再无贴心人欣赏,他猛然跪于地面,忽而见着一根细发。

      那发之主正是硕晨,渊弈一手撑地一手捻发,静放于胸口,这当时特意为硕晨铺了厚毯的地传了刺骨的寒意,好似毒针刺入骨髓。

      他自小是尊贵的出身,跪天地,跪君王,从未跪过他人,但此时此刻他却知晓了硕晨那日的心情,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竟为了求见自己在冰天雪地跪至昏厥。

      自己衣不解带照看也难逆转时光,硕晨该怨自己,终是他做了负心人,此时屋外忽而传来哀愁萧音,一女子戚戚然诉说着往事。

      ---小妹悬梁自缢,兄长错怪良人,锁衷情、弃善念,悲哉,悲哉。

      这些并无人授意,皆是双煞自作主张,主子一生凄苦,颠沛流离于乱世,惨遭太后玷污拖拽支离病体至今只愿求一人安顿。

      此时男女相伴已不甚重要,落魄为宦,全无再续香火之可能,他二人本觉着那日渊弈带主子出宫便是要倾心相护,哪知变故频生,终不是良人。

      但见主子目虽看似无波但袖子指却紧扣,出门之时虽浑身无力却还要回了头再望一眼那屋舍便忍不住自作主张,那人虽不是佳人却牵了主子的心神,若有回转心意之时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那日到了地方有人小心抬硕晨上榻,却见他忽而目中露火,伺候之人皆跪地不敢抬眼。硕晨许久不曾开口声音早已变调,却毫不失气势。

      “自作主张者按门规自领罚去。”他浑身抖如筛粟,刚撑起些许又大力砸回被中,咳嗽声起,青白之唇染鲜红。

      自反抗太后一族起硕晨自成门派,唤作烟尘阁,门中人皆受恩于他,死心塌地,多年网罗之下烟尘阁已渗入皇室每一角落,自差一声令下便可将新朝颠覆。

      这战火未起只因他流有前朝皇室血脉,自幼得名师教导,心怀天下,知皇室相斗令百姓苦不堪言,铁蹄踏过之处庄稼颗粒无收,举国哀思。

      硕晨本欲隐于朝内不问世事,哪知他已放下恩怨仍不得安宁,渊弈破其无心问世之心,重拾其红尘欲,待他终捧了那千疮百孔心之时又弃之如敝屣。

      可硕晨却怨恨不起他,移怒于屡欲取他性命的太后,复仇计划渐被提上日程,那看似光鲜亮丽,圣女佛心母仪天下之人不配再存于世间。

      恰逢太后之贴身宫女家中父母生变故,硕晨广拨银两安置二老诱宫女报恩,太后最后一层护衣便被撕裂,他明明可投毒于太后,却又心软了。

      那女子是渊弈的嫂嫂,自己若这样取其性命,他倒真会怨恨了自己,最终他颓然倒回被中兀自喘息,那女人的欺凌历历在目。

      硕晨玉指捏心口衣料眼角留一滴苦涩泪,已离了那人却还难放开手脚,自己终究是心软的,自己的指上始终没真染了血,可即便如此那人依旧并非良人。

      熬药丫鬟前来欲伺候硕晨用药却被他使了全身气力挥开,已无人倾心相护这不过续命的苦涩汤药用了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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