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花语声，未踏人间路》爱扔手榴弹的小渣渣

10、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

　　那日一别，二人并未相见，硕晨每日乘了软轿去核对账目，渊弈又好似有意错开，早出晚归。但见硕晨神色自若，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丫鬟却是越发心惊肉颤，两位主子究竟在闹什么脾气，实在难以琢磨。

　　不同于他淡然若水的样子，渊弈就如同他喜穿的锦衣华服的色泽一般狂躁不安，来回踱步，思来想去总觉心中不快，怎地每次总是自己低头让步，他硕晨倒是稳如泰山的淡然处之，心中烦闷，墨色长发已被他抓乱。

　　然月末将至，账目需得由渊弈亲自过目，忍了许久相思之愁欲浓。自己领回的人虽说此番落魄为阉人，然眼无波澜，步履轻盈，不施粉黛不着华服，仅穿素衣即临风若归。

　　风吹门动，又有一嫩如葱根似的纤纤玉手微勾，轻扣于门上，清脆之声顿响，本坐于桌前吐纳浊气之人豁然起身，踏步至门前又觉不妥，又挪至椅上正襟危坐，举杯狂饮一杯凉茶之后朗声道：“进。”

　　先是一嫩白玉指搭着门边，接着又有一白靴入目，素色衣角翻飞，硕晨仿若步步生莲，目不斜视，头微低，然眼无惧色。渊弈见他面色尚好放下心来，未等硕晨屈膝下跪已然离座，衣袖翻飞，掌心向上，以目示意硕晨落座。

　　硕晨并无扭捏也无推辞大方落座，玉指交叠落于膝上，眼无波澜，声如清泉，娓娓道来：“茶水、书画各多少金银...”声音不急不缓、不涩不腻，一刻钟即汇报结束，渊弈见他眼不观账目，耳不听杂声不带停顿，心中顿生敬意，然还未竖耳倾听他已音落。

　　面上微僵又不愿承认自己并未听他的话，敷衍地轻哼一声。虚心地以余光偷瞄硕晨，眉眼微蹙，隐隐见不悦之色，一向温润的声音多了一丝尖锐和笃定：“你并未听。”

　　被戳穿心事的华服男子面上挂不住，轻咬唇，似在掩饰又在自我安慰：“这些东西硕晨看了即可，不必知会我。”

　　许是他的话并未让硕晨心中释然，细眉微蹙，目色微沉，垂头并不言语，然两人身份悬殊甚大，即便他心中不满亦不可对自己的主子恶言相向。

　　华服男子百爪挠心，又以余光扫视硕晨，几欲开口又不知如何是好，本是自己有错在先，但自己又是极要体面的人，实在难以开口认错，可硕晨这架势倒是自己不认错不罢休的样子。

　　好在硕晨一直体弱，一阵微风袭面他就喉间痒涩难耐，那初欲时他所用的翠色小帕子被那玉指夹着掩着唇，咳声压抑，单薄身子又随着咳嗽而微微颤着。

　　渊弈终是忍不住上前，手成空拳，轻扣其背，硕晨欲躲开一双热掌拦了他的动作，低沉的声音响起：“莫动，我帮你扣扣会好些。”硕晨不再推脱，只是这一阵猛咳之后难受得紧，腿软无力，想要转身而去，还未起身就腿脚一软，身体还未触地就被渊弈拦腰抱起。

　　“莫再逞能了，你的身子不好，是我不好，没仔细听你说话，你且消消气在我榻上歇息。”硕晨无波之眸微抬，并不言语也不挣扎。瞧着将自己领回府邸的主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放置于榻上，又亲自替他褪去鞋袜。

　　他始终一言不发，又见那人为自己拉上被子，对向屋外丫鬟的语气倒多了几分威严：“来人，送些润喉的甜汤来。”只见他背光而立，身材高挑，双手背于身后，看着倒是伟岸挺拔可依靠的样子。

　　硕晨也并非迟钝之人，又知这人就是嘴硬心软的样子，先开了口：“你关心我。”语气中并无一点疑惑，想必是极笃定的。渊弈唇角上扬，挥了挥广袖，急忙应着：“自然关心你。”

　　硕晨又提了音亮挑眉问着：“为何？”他心中相必早已了然，但仍想听他亲口所诉。只见渊弈突然欺近，鼻间距离不过一毫。“你又认为是何缘由？自是我心悦于你。”

　　硕晨并未有想象中的惊诧，后仰了些靠着：“我知晓了。”渊弈从未想过他竟连知道此事也是这般平静无波的样子，不禁将脸又凑近了些，想看出他无波水眸内的一丝异样情绪。

　　然硕晨用微凉的玉指将他推开些许，好听的声音传来：“远些，莫过了病气。”此番过招渊弈心中倒升腾起一丝燥热来，不禁将他拥入怀中，臂如铁锁。

　　硕晨无波的神情终有动容，如泥鳅般扭动一二，声音略有些变调：“放开，憋气。”渊弈松了环着他的臂，不顾他的阻拦替他顺着心口，动作生硬却又轻柔。

　　有丫鬟叩门而入，目不敢斜视，双膝跪地，双手托举托盘过头顶。“请公子用汤。”硕晨未接便被渊弈拿了在手中，清冷的声音响起：“退下吧。”

　　丫鬟落荒而走，屋内又仅留硕晨渊弈二人，硕晨欲伸手接过甜汤却不想被那人躲过，只见那人生硬地送了一勺入得他薄而色淡的唇内。

　　硕晨轻启薄唇含了汤，看他咽下又有一勺送上。他不禁出声相问：“何以要做这下人伺候的事，硕晨本身份低微，又留了一副破败身子，勿需你劳心伤神。”

　　那人并未抬眼，搅动了几下碗内甜汤，又送了一勺入得硕晨那薄唇之内。“食不言。”他倒是不愿正面回答硕晨的问话，本该自己占得上风，不知怎地面对他之时却是心中略带惶恐。

　　明是自己身高体壮，中气十足，倒是不如他那轻言慢语，这样的结果他如何能受得，不禁外放了些霸气凛然的气场，哪知硕晨并未有任何动容，仅是静静与他对视，眸内依旧平静如镜。

　　硕晨忽而又轻笑着：“你心悦于我让外人知晓倒要引得不少流言蜚语，莫非你要与我维持那密不透风的感情？”

　　他向来是那乖顺模样，今日却是这般咄咄逼人，让渊弈十分惊愕，一时语塞，只得瞪圆了眼妄图找回些体面来。

　　只听硕晨又言：“既是如此，你也不必在我一个阉人身上耗费心神，倒是不值当。”他将纤纤玉手抬起些许自己轻揉心口，似是不甚顺畅。

　　渊弈急急解释：“你听我解释，莫急，气坏了身子我可要心疼。”他本以为自己巧舌如簧，此番却是一句中听的话也说不出，就像被利爪锁喉。

　　硕晨轻轻摆摆手说着：“我离了你倒也不是不能过活，你要是不明心意就休要招惹我，硕晨本是风中残烛，经不起这些。”

　　渊弈只觉百口莫辩，脸赤如桃，舌硬如铁，愣是一句话说不出口，不禁粗气自鼻间而出，宛若发怒公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