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笙歌》Yippee

7、初雪

　　推开窗，一阵寒风迎面吹来。赵洵被刺目的白色晃了晃眼。
　　下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赵洵裹紧衣服，出了房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真正的雪。白色的，很漂亮。
　　风扬起长发，今天系的是蓝色丝带。
　　雪地上有几串脚印，赵洵踩着那小小的印记往前走着，看见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宋长宁伸手接了一捧雪，“哇！！！是真的雪——”
　　哼，孤陋寡闻。某个自己也没见过雪的人在心底鄙夷别人。宋靖也站着，仰头看雪。看着看着咳嗽起来，忙用衣袖掩住嘴。
　　“小殿下，我猜你又没喝药。”赵洵神情淡淡的，却脚下生风一般，走过去揪住宋靖的后衣领。
　　“我...没有...咳咳咳咳！！”宋靖试图狡辩失败，被赵洵逼着去药房拿药喝。
　　上次落进荷花池之后，宋靖受凉，感染了风寒，还高烧了几天。说来奇怪，烧完之后，宋靖依旧咳嗽个不停，情况一直不见好转。
　　药房的林姨抓了药煎给宋靖喝，但是因为那药有些苦，宋靖每次坚决不喝。赵洵威逼利诱宋靖喝下药之后，还得塞块麦芽糖给他。
　　后来，赵洵干脆直接把宋靖按住，把药灌他嘴里。省时省力。
　　其实赵洵也挺意外的，当时居然把宋靖救上来了。要知道在现代，赵洵属于“看似很有力气实际上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网瘾少年”。
　　多锻炼身体果然是有好处的！赵洵现在已经可以轻轻松松拿起重枪玩指尖陀螺了。再多训练几年，一定可以把未来的宋靖打趴下。
　　我可真是计划通。赵洵得意。

　　雪停了。赵洵凝视着白净无暇的雪地，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梦。昨晚又做梦了。他来到这里正好半年，而梦里的小赵洵被姑母接走也正好两年。
　　梦里不是冬季，是初春。桃花已经开了，应该是三四月份。春光乍泄，明媚而不伤人。
　　早晨，小赵洵独自出了府邸，打扮得简单朴素。他沿着那条青石板路往外走。不久后，经过一个院子外。
　　看起来很眼熟。赵洵眯眼辨认了一下，惊觉这是幽桃府的院子。院子边是十几棵桃树，花开的正灿烂。
　　可能是因为花香，小赵洵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发现一边是整整齐齐的桃树，便笑了。“是谁这么好雅致。”
　　繁密的树叶中晃出两条腿。小赵洵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抬头一看，才看见最顶端的树枝上坐着一个男孩子。
　　原来还有人可以爬这么高？小赵洵愣住，直直看着那个人。那男孩子手里拿着块糕点，察觉到目光，低头——
　　两道目光在飘着花瓣的空中交汇。
　　男孩子似乎也是吓了一跳，手一松，糕点掉了下来，那男孩子也跟着跳了下来。？！小赵洵伸开手，以为他是掉下来了。
　　赵洵也不知怎么张开了手。男孩子衣袂飘然，来不急思考，扑进了他的怀里。
　　放男孩下地后，那男孩耳朵尖红了片刻，指着小赵洵，“你……你赔我桃花酥！”桃花酥？“还以为又来逮我回去...吓我一跳。”男孩拍拍衣袖，小声自言自语。
　　“桃，桃花酥？！我没有啊...”小赵洵慌乱地摆了摆手，小脸涨红。“那你就来陪我玩好了，嗯，就这么决定了！”男孩抱着手臂点了点头，嘻嘻一笑。
　　“陪你玩？！你是...”男孩拉起小赵洵的手，往府邸门口跑。“宋——靖！我叫宋靖！”男孩的眸子里仿佛闪着光。
　　跑进门口后，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小赵洵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你...呼叫什么名字...？”宋靖抹了把汗，把散乱的头发理到耳后。
　　“我...我叫赵洵。”
　　“赵洵？这个名字挺，嗯，挺普通的。”宋靖深思熟虑了一会，得出一个结论。“不过既然我看中了你，你以后就在幽桃府住下，陪本殿下玩吧！”
　　“好...？！咦！！”
　　两人便认识了。最初的几天，宋靖还叽叽喳喳揪着小赵洵，一直问他要桃花酥，过了几天就不再总是提这件事了。
　　本来打算去书院报道的小赵洵，就此被强行安排住在了幽桃府——这座开满桃花的府邸里。据宋靖所说，他已经和赵洵的姑母家里面打过招呼了。
　　虽然不太可信，但不信也只能信了。
　　本以为找了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玩伴，枯燥无趣的日子会好玩起来，没想到不知是自己眼光还是运气的问题，竟然随便拽来了一个书呆子。
　　来幽桃府没几天，宋靖就对小赵洵失去了兴趣。这人特别老实。为了让小赵洵能留下陪自己玩，宋靖名义上给他安排的身份是自己的小侍，外加半个陪读。
　　只是名义上，小赵洵却当真了一般。即使自己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人，还坚持每天给宋靖整理房间。
　　也不会讲笑话逗自己开心，问他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越矩。说的多了，便干巴巴只知道点头摇头了。
　　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宋靖只好气一气小赵洵，故意藏起他的东西，和他唱反调。他却只会问一句“小殿下，你看到我的东西了吗？”，也不怀疑一下宋靖。
　　时间久了，宋靖对赵洵的态度就真的从同伴变成了可有可无。
　　当真是失策了，宋靖嘴里咬着根草，晃着脚。
　　这一年，赵洵九岁，宋靖六岁。

　　房门被大力锤了几下，赵洵朝外喊了一句“长宁我求求您别拍门了！！”，急匆匆起身去开门。
　　思绪方才从回忆中飘回来。到此，赵洵终于明白当时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对宋靖颇为不满，还不开门的行为，为什么让宋靖这么惊讶了。
　　他大概还不知道皮子底下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任谁来说，平时怎么欺负都不做声的人突然间变得会撩会顶嘴还很张狂，还可以保持淡定。
　　因此，赵洵曾一度怀疑自己和上辈子的自己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怎么性格差了这么多。
　　不过他对宋靖的性格倒是摸得一干二净了。宋靖这么里一套外一套的，很大可能是小时候多多少少在宫里受了一点感染，但很快被宋扬送出了皇城。
　　他也很少对人流露出自己的情感，只有对着宋长宁和自己才会大大咧咧，表现得更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
　　开了门，宋长宁站在门外，披着一件狐裘。见赵云开了门，牵住他的衣摆，“洵哥哥！我们去扮家家酒吧！！”
　　“好啊。”
　　不就是家家酒，吗。等等？家家酒？？等赵洵被拉到雪地上坐下，才猛然醒悟自己答应了什么。
　　雪地上还坐着一个人，一脸不耐烦和想打人的表情。“靖靖，好巧好巧。”赵洵忍着笑，假装悠闲地和宋靖打招呼。
　　后者掀起眼皮瞄了赵洵一眼，“好巧啊，你来扮家家酒？没想到你还有此等兴趣。”
　　“哟，说得好像你不是来扮家家酒似的。”
　　眼看着宋靖准备起身大人，家家酒即将泡汤，宋长宁当机立断把自家哥哥按回地上，详装老成地拍了拍宋靖的肩膀，“皇兄，要稳重，稳重。”
　　...是，稳重，稳重。
　　等两人都极其不情愿地做好，宋长宁咳嗽一声，转身拿了一块木板一样的东西。那上面是一堆说不上名字的小玩意，看着杂七杂八，其实每一个都做工很是精致。
　　最顶端是一个小木碗。赵洵拿了过来，放在掌心细细观察。木碗很小一只，刚刚好放在掌心。碗的边沿上还刻了一圈花纹。
　　一边还有两只木碗，也和手上这一只的样式很是相似。另外还有几个小木勺，小碟子之类的东西。宋长宁把它们一一摆好。
　　木板的正中央是一块牌子，上面刻着两个大字，“宋阁”。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小木碗。
　　“‘宋阁’？什么玩意儿。”赵洵摆弄了一下那块小牌子，觉得挺好玩。“嗯，就是宋家的意思啦。洵哥哥是第一次扮家家酒吧？那你先选。”宋长宁双手一合，“洵哥哥你扮什么？”
　　我扮你妈。赵洵面无表情，正准备张口，宋长宁又说话了，“这样！以往都是我来扮爹娘的，今天我想扮别的。”
　　“那皇兄当爹爹吧！”
　　这就意味着，赵洵荣幸地成为了母亲。我不是真的想扮你妈啊？？宋靖朝赵洵一挑眉。“洵哥哥就当我娘亲啦！”宋长宁一脸喜气洋洋。
　　“而我，就是你们可爱的小，囡，囡。”
　　小囡囡。
　　“爹爹和娘很相爱，生下了我这个漂亮懂事可爱善良的小姑娘。”宋长宁说着，拿出了一块纱布，赵洵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但是他们还没成亲，所以要先成亲才行。”
　　要不咱们再商量一下？？宋长宁向赵洵挥了挥手，赵洵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探过身去。宋长宁动作果断利落地把红纱布“腾”地罩在了赵洵头上。
　　玩真的啊？！！！赵洵正想扯下纱布，宋长宁说“新娘子不能乱动”。赵洵还想动，就听宋长宁又道，“动的话就要立刻入洞房。”
　　小姑娘可真是懂得多，是个狠人。赵洵虽然不是很怕，但为了配合一下宋长宁，还是乖乖的不动了。
　　其实内心是不愿意的。
　　“新娘子”听话了，就可以继续成亲了。宋长宁眼角，瞟见今天赵洵披的外套正好是偏水红色的，把那件看起来就是一块床单的“嫁衣”收了起来，然后拿出一块梳子似的东西。
　　“来，头饰。”那东西上镶了几颗小小的琉璃珠，还坠了几串珠链。还挺好看。看着看着，宋长宁就又掀起红纱，把那东西.插.在了赵洵头发上。
　　某个不要脸没良心的宋殿下居然还笑出了声。“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叫他相公呀？？”赵洵咬牙切齿。宋长宁假装没看见赵洵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今天就不玩了吧。”
　　“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玩这种东西。”等宋长宁终于宣布了结束，赵洵一把扯掉红纱， “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别人成亲，就算成亲也不是我当新娘！！”
　　看他那样子好笑，宋靖就在旁边笑个不停。“哦，难道你想玩第二次？你还真想娶我？”赵洵挑眉，“脑子有问题。”
　　宋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