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笙歌》Yippee

6、坠荷池

　　天气慢慢转冷了，院子里的桃花树开始掉叶子。
　　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已经快半年了啊，赵洵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毛笔，愣是把一支毛笔转出了长.枪的味道。
　　待了半年，至今仍未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赵洵越想心里越烦闷，索性丢了毛笔，披上件外衣出去溜圈。
　　他的房间外是一条比地面高出一截的木长廊，顺着楼梯下去是个小院子。跨过石拱门，是一个荷花池。
　　虽是叫什么荷花池，里面种的荷花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荷花，倒是其它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水生花长的好看。
　　但现在这个天气，再好看的花也合了花苞。赵洵望着那潭翡翠一般的湖水，思绪飘荡开来。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赵洵还未转身，本能地一个扫堂腿往后踢过去。身后那人惊呼一声，随即骂道，“赵洵你发什么癫! !”
　　回头一看，是宋靖。“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赵洵收回腿,挑了挑眉。“你!”宋靖一拳砸了过去，被赵洵轻轻松松一手抓住了手腕。
　　“还要多练习呀小殿下。”赵洵拉着他的手腕,顺势将人往前一扯,带着宋靖转了个圈。宋靖全程一脸茫然地转了几个圈。
　　等赵洵玩够了，一松手，宋靖晕乎乎地停下。没等他反应过来，赵洵往前跑了几步，来到“绝对不会被宋靖揍到”的安全区域，得意洋洋地冲宋靖笑。
　　“靖儿？”一个声音响起，宋靖默默地将刚伸出去的爪子又收了回来。
　　是宋岚。宋靖再次表演了什么叫当场变脸，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皇兄。”
　　温柔的大哥哥！赵洵也正经了一些，他对这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印象还不错。“皇兄怎么来了？”
　　虽然心里十分激动，宋靖仍是极力保持着镇定自若，脸上没有流露出一点感情。赵洵对这点倒是很佩服，毕竟他练了十几年都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生气伤心都要表现出来嘛！赵洵以此作为借口。“嗯，父皇有事抽不出身，我便替他出来处理一些小事罢了。路过此地顺便看一看你们。”
　　说这话时，宋岚拨了一下垂到眼角的一缕发丝，往这边走了过来。说是办事，宋岚好像也不是很忙，还悠闲地和两人散起步来。
　　绕着荷花池走了几圈，赵洵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皇城...怎么样？”宋岚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幽桃府不在皇城里，从这里坐马车去皇城，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因为路很远，所以皇城暗处的东西就不会污染了这里。
　　“皇城很热闹。人很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宋岚侧过头，勾了勾嘴角，笑容又暗淡下去，“皇宫很暗。我的寝室照不到光，很暗。能照到光的地方也很暗。”
　　他张开五指，抬手对准阳光。细碎的光从指缝间漏出来，打在他的脸上。“还很空。就像人心一样啊。”

　　最后一句很小声，宋靖没听清，“什么？”宋岚却摇了摇头，神色恢复如常，“没什么。”
　　像人心吗，赵洵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宋靖...？！”赵洵方抬头，却见走在最里侧的宋靖不知是脚滑还是怎么，向荷花池里摔去。
　　！！赵洵一脚跃过中间的宋岚，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拉。宋靖晃了几次手没抓住，落进水里。赵洵猛地解开外套，跟着跳进水里。
　　“感情真好...”宋岚接住他的外套，眼皮耷拉着，似笑非笑。
　　水特别冷。赵洵游泳技术不是很好，甚至不会在水里睁开眼睛。水一丝丝漏进眼睛，赵洵不敢睁开，但不睁开就看不见宋靖在哪。
　　他咬牙睁开眼，有些浑浊的水一下子全部涌进眼眶，紧紧贴上眼珠，刺痛的感觉让赵洵想立刻闭上眼睛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可是不行。他拼命睁着眼，胡乱扑腾一番，抓住了宋靖的手腕，一鼓作气地把他向上带去。宋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抱住赵洵的手臂。
　　幸好坠得不深，否则两人必然会一起葬身水底。一上岸，迎面飞来一件衣服，赵洵哆哆嗦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赶紧先去查看宋靖。
　　小殿下呛咳了一会，脸色苍白，剧烈呼吸着，一句话也不说。
　　不会是傻了吧！！赵洵生怕这位国家栋梁祖国花朵就此变成痴傻，没来得及管自己，就先用外套去擦宋靖头上的水。
　　小少爷不会伺候人，头发不但没擦干，还扒拉得乱七八糟。“靖儿！没事吧？”宋岚满脸关心，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宋靖的脸色，“传...”
　　“...不用。”宋靖从赵洵手里拿过那件可怜的外套，看了宋岚几秒钟，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没事。”
　　他勉强牵了牵嘴角，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赵洵扶住他，回头对宋岚笑了笑，“不必殿下费心，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我先去办事了，回头和父皇说一声。”宋岚犹豫了一下，往外走去。“不用和父皇说，一点小事而已。”待宋岚走出几步，宋靖沙哑着嗓子道。
　　宋岚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宋靖，你脑子没问题吧？”赵洵把手在宋靖眼前晃了晃，宋靖沉默着不说话。“真的傻了？”
　　...宋靖依旧不说话。“你别是被我救了，自尊心收到打击了吧？怎么这么安静。”赵洵戳戳宋靖的脸颊，见这人眼睫毛长长的很好看，十分手欠的碰了碰。
　　脾气火爆的小朋友今天竟然没有跳起来打人！“你突然变得好安静哦。”赵洵纳闷，这人怕不是自闭了吧。
　　“宋安静？宋静？静静？”赵洵得寸进尺。“吵不吵啊你。”宋靖皱了皱眉，扭过头不理他。“你还生气了？那我以后叫你静静好了。静静小朋友——”
　　“——哎哎哎疼！！”宋靖揪住赵洵披着的头发，往下一扯。“嘶，太过分了静静。”赵洵揉揉头发，宋靖甩了一个眼刀过来。
　　“安静的静？难听。不如用我的靖。”宋靖小声嘟囔了一句。赵洵不禁笑了，“你还气这个，听起来不都一样。靖靖行吧。”
　　确实一样。宋靖于是不管他了。
　　“对了，”赵洵收起嬉皮笑脸，“是不是...”“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没等赵洵说完，宋靖就打断了他的话。
　　如此坦诚，必然有鬼。“我都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问什么？这可不是开玩笑。”“皇兄对我很好，他不会推我下去的。”宋靖语气淡淡的，神情却很坚定。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赵洵摸了摸宋靖的头。

　　两人走到了房门口。赵洵率先打开门，正准备关上，却看见宋靖也跟着进来了。
　　“你进来干什么？看我沐浴？”宋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主要作用是服侍我。”
　　！舒服的日子过久了竟然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赵洵愣住，他自己服侍自己都够呛，还服侍别人。
　　果不其然，宋靖立刻后悔了。赵洵把宋靖推进盥洗室，抄起一盆冷水就往宋靖头上浇。宋靖不可避免的被浇了一身，衣服湿的不能再湿。
　　“用热水啊！！你想冷死我吗？？”于是赵洵自以为很聪明地烧了一桶热水，准备再次往宋靖头上浇。
　　为了不让自己被烫死，宋靖噔噔噔往后退了几大步。“你莫不是想弄死我自己当皇子吧？？”宋靖怀疑这个人自理能力出现了问题。
　　你不是说要用热水吗！赵洵还很委屈。宋靖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洗完了澡。
　　“穿衣服总会吧！”宋靖指了指那叠整整齐齐的衣服。“会是会...”就是只会给自己穿。赵洵从那叠衣服里找出最薄的一件，套在宋靖身上。
　　然后是什么，不知道。总感觉小殿下的衣服复杂很多呢。赵洵做数学题一样，对着衣服思索了很久，终于把衣服全套上了。
　　结果脑袋被宋靖敲了一下。赵洵看一眼宋靖，忍不住笑出了声。里衣被赵洵穿在了最外面。
　　由于里衣是类似于白纱的材质，隐约透出了里面那件淡红色的布衣。看起来很像准备出嫁的大姑娘。
　　但是当事人不是很开心。宋靖气愤地解开乱七八糟一团的衣封，“你好好看着，学学怎么穿。不要笑！”
　　“那我给你梳头？”赵洵摸摸下巴，刚好看见旁边有一把梳子。“……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宋靖拉开椅子坐下。
　　他的头发很黑，像垂下来了一道黑色的瀑布。发丝顺滑地从梳子间溜过，赵洵一下一下慢慢梳着。
　　束发。赵洵嘴里咬着发带，怎么也拢不起那头长发，好不容易绑住了，却是凌乱不堪。
　　……行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扮自己的。呵。”宋靖拆了发带，自己又重新绑了一遍。赵洵难得良心不安了一回，决定好好学习。
　　当他对着一摊衣服，思考了很久到底是先穿哪件来着无果之后，终于决定——
　　算了！还是，别人伺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