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笙歌》Yippee

5、梦回

　　天亮了。赵洵在门外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醒来，起身下床，一脚把门给传踹开。“何人喧哗！？”
　　门外两人楞楞地看着他。赵洵意识到似乎把自己带入了什么奇怪电视剧中的角色，赶紧收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什么。”
　　门外那人出声了。“你怎么又不好好穿衣服啊？你已经多少次衣冠不整了！我真是...我真是...你这个思想简单的人！！”
　　虽然赵洵不是很明白衣冠不整和思想简单有什么联系，但他今天确实不是故意的。“不是你们先在外面吵的吗？？”
　　被顶嘴的小殿下很不爽地甩了个眼刀。行，您高兴就好。本着自己高尚的品格，赵洵率先退让。
　　“我不嘛，我就是想和你们一起练武！”一边的宋长宁鼓起嘴，哼哼唧唧。赵洵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还不是她非要和我去练武，这么危险，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真是不懂。”宋靖翻了个白眼。
　　距离他们上武太傅的武课已经过了几个月，赵洵的力气练大了些，不务正业的宋靖也勉勉强强开始练武。只要再加把劲，照这个速度，赵洵很有信心超越前世的自己。
　　可是这个强度对一个小姑娘来说，确实不太合适。“这样，晚上洵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作为交换，你就不去练武，行不行？”赵洵想了想，蹲下说。
　　“讲故事！是异国他乡的吗！”宋长宁兴奋起来，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立刻忘记练武的事，跑走了。
　　“你还会讲故事？”等宋长宁跑了之后，宋靖怀疑地问。“会，会啊，怎么不会。”其实不会，赵洵逞强道。
　　“那你怎么从来不给我讲故事？”宋靖拧眉，赵洵差点没被他气笑了，“给你讲故事？我为什么要给你讲故事啊？”
　　“睡前故事也行啊，我勉强可以接受。”赵洵真的被气笑了。不知道是谁每次一躺上床，挨着枕头就立刻睡着，睡得比谁都安稳，需要睡前故事吗？？
　　想着想着，赵洵忍不住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换来了小殿下生气嘟嘴打冷战一条龙服务。
　　两人就沉闷的来到了书院。一进门，宋靖化身阳光热情好青年，赵洵很想把他的真面目暴露给全书院的人看。
　　气愤的赵洵旁边走过一个人，丢下一句轻飘飘的“虚伪”。是谁！这么有眼力见！赵洵侧头看了一眼，是杨一承。
　　他手里卷着本不知道什么诗经，犹如一座行走的冰山。宋靖显然也听见了那句话，咬了咬牙，回头比较了一下自己和杨一承打架赢的可能性，果断把气撒在了赵洵身上。
　　大概还是心里不爽，练箭的时候，宋靖一脸嘚瑟的拉弓，正中草人的眉心，充分展示了自己找太傅开小灶的成果。
　　他们书院练箭，从不用靶子，而是喜欢做一种比稻草人逼真些的草扎人。这种法子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还是从武太傅那儿传过来的。
　　太傅这人喜欢真枪实弹的上，动不动就拿上沙场吓唬人，干脆把靶子也换成草人，还称这种联系方式叫什么“草绳术。”
　　也就是名字还能入耳了，草扎人的样子不堪入目，做工粗糙。虽是这样，但草人的比例是按真人大小的，如果发箭射中草人的要害的话，在同伴当中也能好好炫耀一番了。
　　可是当宋靖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搜索杨一承艳羡的目光时，看到的只是一个潇洒转身离开的背影。
　　小殿下差点气晕。宋靖气鼓鼓地找到赵洵，“我箭术不好吗！！为什么那根竹竿不羡慕我！！”
　　箭术比宋靖好的多的赵洵违心地拍拍他的肩，“嗯，你...可厉害了。是他眼瞎，哈哈哈。”

　　傍晚，两人踩着影子，打打闹闹地走进御膳房。宋长宁已经坐在桌子前了，两手轻轻敲着桌面，一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来，眼睛发光地看过来。
　　走在前面的宋靖被夺目的光彩闪瞎了眼。宋长宁一偏头，发现了宋靖身后的赵洵，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怎么回事，我今天难道格外好看？赵洵晃到宋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宋长宁还在盯着赵洵看，好像在等着什么。
　　丝毫不为所动的赵洵慢悠悠地开始夹菜。宋长宁盯了一会也开始吃饭，夹一口菜塞嘴里之后就抬头继续盯。
　　“误哥哥...咕事...！！”宋长宁坚持发言，赵洵艰难地辨认出她在说什么，道了句“食不言寝不语”，还顺手从宋靖碗里把最后一片鱼夹了过来，并且挑掉了姜丝。
　　“赵洵你神经病吗！抢我鱼？！你又不喜欢吃鱼！！”宋靖扒了一大口饭到嘴里，赌气似的拼命嚼。
　　“那还给你？”赵洵把鱼又夹了回去。半路上被宋靖的筷子挡住，赵洵移了移继续往前送，宋靖再次挡住。
　　“你不是要吃？”赵洵笑嘻嘻地用筷子和宋靖打架，“沾了你的口水，我才不要！”宋靖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就这样愉快地在桌上用筷子打起了架。宋长宁几次想说话，想起“食不言寝不语”，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吃饭。
　　等她三两口吃完饭，恍然发现某位说“食不言寝不语”的人自己正玩得开心。“洵哥哥，你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为什么不说皇兄！”
　　正在打架的赵洵马上收回筷子，笑眯眯地对着宋靖来了句“听见没有”，开始吃饭。这不公平！宋长宁敢怒不敢言。
　　等赵洵总算吃完了饭，晃晃悠悠回了房间，宋长宁果断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赵洵回头一看，见宋长宁执着地缠着自己，终于福至心灵想起了自己讲故事的承诺。
　　“故事？”赵洵试探性地开了口。宋长宁疯狂点头。赵洵拉开椅子坐下，大方地拍了拍床，示意宋长宁也坐。
　　小朋友乖巧地坐下，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哈哈哈，故事嘛...”赵洵抱着手臂，食指敲了敲，灵光一闪。
　　“从前有一个小公子，他衣食无忧，家庭富裕。
　　“有一天，他趴在桌上小息片刻，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来到了...恩，异国他乡。这位小公子很惊讶，他就...”
　　没想好怎么编下去的赵洵愣住。是的，他打算把自己的经历编成故事讲给宋长宁听。本来是抱着“故事肯定也说不出口”的想法，没想到这故事竟然可以讲。
　　宋长宁等了几秒，突然起身，“洵哥哥，这个小公子是你吧！！”
　　？！！赵洵一下子坐直了，脱口道“你怎么知道？”宋长宁兴奋地蹦蹦跳，“皇兄说这样讲故事的人，一般都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博取同情！”
　　呵，宋靖。赵洵在心里比了个中指，脸上不露声色。“也算是吧...？我的故事稍微有点，更加奇妙。”
　　这回说话依旧没有受到阻碍，赵洵好像有点摸清了限制问题。“洵哥哥，那你那个，唔，两个框中间有片琉璃镜的东西，也是从异国他乡带来的吗？！”
　　“是。”其实是我眼睛有点问题！赵洵嫌解释清楚太麻烦，便就此一笔带过。宋长宁还想问点什么，被赵洵无情地赶出了房间，“好了！是时候回去了，小姑娘要早点休息哦。”
　　木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说起来，已经有几天没有梦到过小赵洵了。赵洵撑着头，摆弄着桌上的砚台。
　　自从第一次做那奇怪的梦之后，赵洵连着几天都梦到了类似的东西。他逐渐明白，这梦是连贯的，大概在讲述前世的赵洵的故事。
　　这种梦大概也能算是美梦了吧。赵洵是个很少做梦的人，偶尔做梦也是噩梦，睡眠特别浅，因此总是被惊醒，不如不做梦。
　　不管做不做梦，觉总是要睡的。赵洵翻过身，合上了眼。

　　罗员外府。大门紧紧闭着，从里面隐约穿出细弱的哭声。赵洵碰了碰那扇门，果然可以直接穿过，于是便抬脚径直走近了府里。
　　一个小男孩跪在地上，头垂得很低，一个脸上满是横肉的男人抓着根鞭子，向那男孩的背上甩了过去。
　　鞭子上的毛刺狠狠扎进衣服里，连带着皮肉往下刮去，顿时留下一道见血的伤口。那男孩竟是一声不吭，死死咬住嘴唇，只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呜咽。
　　那男人又是一鞭子。赵洵只是看着便觉得心惊肉跳，他在温室里长大，从没受过比摔一跤更重的伤，连见也未曾见过。
　　这应该是最疼的了。赵洵心里一抽，无奈做不了什么，只好期盼这男人快点停手。
　　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赵洵认出她是当时那个接走小赵洵的人。女人身边站着一个和小赵洵年纪相仿的男孩，胖嘟嘟的小手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裙，满脸幸灾乐祸。
　　“以后还敢不敢吃你堂弟的糕饼！”男人接连抽了几鞭子，粗短的眉毛竖立着，又转过头去，凶狠的面容马上换做了一副慈祥的笑容。
　　“浩儿，爹爹帮你惩罚了你堂兄，别生气了。没饿着吧？”被称作浩儿的男孩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没事，就是心里还是不大畅快。”
　　男人斜眼瞪了小赵洵一眼，把鞭子递到男孩手里，意思简单明了。男孩就等着这把鞭子，连忙伸手，跃跃欲试地握住鞭子。
　　大人打或许还会控制力道，小孩子却不知轻重。男孩似乎是第一次抓鞭子，激动的很，“啪”地抽了下去。
　　小赵洵本就青红交加的背上，鲜血淋漓绽开了一道大口子。赵洵倒吸一口凉气，后背仿佛也隐隐作痛。他背过手触了触自己的背，摸到了一条坎坷不平的疤痕。
　　这一家人显然是没把这个小男孩看成自己的亲人，果真对他不好。赵洵蹲下身，看着面前这个小男孩。
　　这是我吗。赵洵的手指抖了抖，碰了一下小赵洵的额头。小赵洵刚好抬起头来，眼眶里已经满是晶盈，可不发出一点哭声。
　　痛就哭出来吧，没关系的。赵洵伸开双臂，抱住了小小的身影，就像隔着时光抱住了年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