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笙歌》Yippee

4、稚子

　　当赵洵准点准时来到幽桃府后面的一片草场时，他果然看见了一个身着轻便衣袍的男子站在一匹马旁边。
　　不得不说，皇帝办事效率就是高。没过几天，就让太傅的日程从待在皇宫教宋岚练武，变成了上午教宋岚练武，下午来幽桃府教两个小朋友练武强身健体。
　　奇怪的是，今天宋靖竟然难得比赵洵来得晚。赵洵已经和太傅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宋靖才一手扎着头发，嘴里叼着小半块面饼跑了过来。
　　为了让小殿下能安心吃午餐，赵洵帮宋靖束着发，对一边站着的太傅歉意地笑了笑。要知道人家太傅可是早早就来了，赵洵作为一个迟到是家常便饭的人都准时到了，宋靖又是怎么回事。
　　不仅迟到了，宋靖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时间紧迫，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吃，五分钟搞定的事愣是有吃十分钟的架势。
　　在太傅面前，赵洵又不好意思撩袖子揍小殿下一顿让他清醒清醒，只好小声提醒宋靖快点吃完。这可是要帮助我改写历史的武术课，你不要浪费我时间啊！
　　看着赵洵这么急，一边的太傅倒是笑了，也不生气，“是小殿下吧？我姓武，名淄，字闫恒。平时叫我武太傅就好，我也教你皇兄练武。认真学，下次就可以和你皇兄切磋一下啦。”
　　人是挺好，就是宋靖全程只用幽幽的目光瞟了武太傅一眼，转头继续啃饼。
　　“殿下，时间是金钱买不来的东西。”赵洵微笑着把饼往宋靖嘴里一塞，宋靖当场噎住，猛烈地咳嗽起来，赵洵又狠狠地在宋靖背上拍了几下。
　　这回宋靖用幽怨的目光剐了赵洵一下。

　　“对，手收紧，蓄力...”赵洵一拳打出去，武太傅不躲不闪被击个正着，却丝毫不动。“力气还是不够，还要多练才行啊。”
　　已经是极限了，原来身体变小了力气也会跟着变小吗！在现代的时候单手能搬起课桌的赵洵感到无奈。他刚刚试着举了一下武太傅的枪，差点摔个跟头。
　　对，这个在现代我也举不起来吧。赵洵安慰自己。
　　相比于赵洵的认认真真，宋靖就很不一样了。宋靖一改往日勤奋刻苦好学生的形象，懒懒散散，一点都不配合。
　　合着这家伙只有文化课好。“宋靖你怎么回事儿啊，干嘛不做练习？”赵洵趁着休息时间，凑到蹲着拔草的宋靖旁边问。
　　...于是被宋靖拔的草糊了一脸。“呸呸呸！！你干什么，想改行当羊吗！”赵洵吐掉嘴里最后一根草，把宋靖拉了起来。
　　而宋靖竟然没有反抗，失魂落魄一般地任他拉起来。“宋靖，你不想习武？”赵洵看出不对劲，晃了晃他的肩膀。
　　“本来就不想练，我又不喜欢。”宋靖厌厌道，把地上的草根挨个踩了一遍。“那你还主动提起来这件事？不喜欢就别学。”
　　“当时我也是没话题了嘛，要不然谁会想起来。”宋靖又把草根碾了一遍，赵洵拉开宋靖，防止他把这一片草皮踩秃了。
　　“所以你故意迟到？还和人家太傅对着干。”赵洵在心里感叹了一番某宋姓小朋友的幼稚行为，对自己不会二十几就丧命沙场的想法更加肯定了。
　　如果天下皇帝都像宋靖这样，那岂不是很惨。武太傅叫了两人一声，赵洵叹了口气，用安慰小孩子的口吻说:“好了好了，在不喜欢也得做啊，天下岂能万事如意。”
　　练武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赵洵浑身大汗，而宋靖干干爽爽。

　　晚上，赵洵坐在桌前整理这么久以来收获的信息。也许是受赵谨存的遗传，赵洵对自己要做的事都安排的很详细，路线也都会提前规划好，有条不紊。
　　早熟的赵洵却把这些都隐藏起来，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执垮又玩世不恭的富二代。
　　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勤奋过了，自己似乎活得比在现代还累。这时，门被敲响了。没等赵洵说话，门外的人就十分主动地推开了门。
　　看这架势，不用猜赵洵也知道是宋长宁。宋长宁一直喜欢不说一声就直接进别人房间，在一次宋靖换衣服的时候，宋长宁推门而入，从此被宋靖强行教导学会了敲门。
　　“洵哥哥！今天发现了好玩的！”宋长宁犹如一颗出膛的小炮弹冲了过来，赵洵还没来得及收好桌子，面前就忽的多了个人影。
　　之前宋岚给她编的花环已经有些干了，宋长宁还当宝贝一样戴在头上，赵洵几次让她摘下来，她都不愿意。
　　“你看你看！”宋长宁小心翼翼的打开松松握着的拳头，两只手掌轻轻拢住里面一闪一闪的东西。
　　是一只萤火虫。淡淡的光，很漂亮。赵洵吹灭了蜡烛，萤火虫的光于是又变亮了一些天。
　　“在哪捉到的？”赵洵漫不经心的点上蜡烛，随口问道。“从后花园！那里有好多好多，特别漂亮！下次带洵哥哥去看！”宋长宁的脸上还挂着一道泥土印，不知是什么时候蹭到的，她也没在意。
　　“好啊。这只就放了吧，怪可怜的。”赵洵打开宋长宁的手，那只萤火虫飘了几下，从窗口飞了出去。宋长宁有点遗憾的“啊”了一声，目送着那小小的光点。
　　“怎么又蹭到了？女孩子要注意形象。”赵洵微微向前倾，用手指抹掉那道泥土印。宋家兄妹很是有趣，宋靖一个男孩子不爱武爱文，而宋长宁则喜欢到处抓小动物，鼓捣一些兵器兵法。
　　“嘻嘻，没事啦...咦！”宋长宁突然看见了什么，一把伸手抓住赵洵的眼镜。虽然没近视了，但赵洵还是习惯性地戴了眼镜，刚刚忘记取下来了。
　　见宋长宁眼睛亮晶晶，赵洵开始胡诌。“嗯，这个，是我从遥远的异国他乡带来的...嗯，特产。”
　　“特产？是什么意思？”
　　“就是，特别的产物，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以为这种话肯定会被识破，没想到宋长宁一脸崇拜和羡慕，“哇洵哥哥你知道的好多哦！不过你什么时候去的异国他乡啊？有时间可以带我去吗！”
　　这个似乎不太可能，毕竟你洵哥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赵洵三两句糊弄了过去，把宋长宁推到门外。
　　“好了早点睡吧小长宁，晚安！！”
　　门砰一声关上，宋长宁心满意足地蹦哒走了。
　　躺上床，赵洵伸了个懒腰，倒头就睡。

　　半夜迷迷糊糊，赵洵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青石板路上，下着绵绵细雨。
　　街边无一例外，都是些又矮又破烂的小瓦房。赵洵伸手想摸一摸那墙壁，手却径直穿了过去。
　　？！！赵洵观察了自己的手三秒，确定自己在做梦。
　　远处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赵洵抬头看去，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从远处走来，撑着把油纸伞。
　　那两个人影越走越近，赵洵下意识地想躲起来，却见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地继续走，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看不见吗，那就方便多了。赵洵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跟了上去，恰巧那两人停了下来。其中高的那个人抬头，用手指了指一座屋子上的牌匾。
　　另一个人很矮，看起来比宋靖还小一两岁。赵洵也跟着抬头看——
　　是一家做白事的店。因为位置偏僻，光线昏暗，屋里摆的又净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着就晦气。
　　来这儿干什么？赵洵凑近了一点，看清了那个矮个子的脸，吓了一跳。那赫然是一张与赵洵九分相似的脸。
　　“洵哥儿，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一个书生，也没什么钱。你要是真想帮你爹娘买棺材，就进去看看吧。”
　　说完，那个高个子的人把油纸伞送进另一人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洵哥儿？这是小时候的我？赵洵打量一下这个小孩，瘦骨嶙峋，衣服上下都是补丁，一看就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再联系起刚刚那自称书生的人的话，赵洵立刻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前世赵洵小时候了，那书生兴许是个好心的街坊。爹娘去世了，小赵洵想好好安葬他们，便是来到了这里。
　　可他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有钱办丧事。小赵洵抬脚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赵洵也跟着进去。
　　小小的屋子里摆满了纸人，一个女人坐在木椅上阖着眼，听到有人进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是个瘦弱的小孩子，那女人原本有些意外和惊喜的神色里立刻多了几分厌恶。
　　“恩，那个...”小赵洵低头扯着衣角，支支吾吾。“你要买棺材？”那女人一动不动继续坐着，“我这里的东西你买得起？你有多少钱？”
　　“我..我有....”小赵洵在口袋里翻了一会，摸出几个铜板，一个一个数着，“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六个铜板。”
　　听见他说六个铜板，那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轻蔑地笑了一声，“六个铜板？六个铜板就想买棺材？还是滚吧你！”
　　“我...可是...”小赵洵眼眶顿时红了，在挣扎中被店主人推出了门外。小赵洵呆呆地站在门外，雨下大了，也不知道撑伞。
　　啊。赵洵不由得一阵心酸，走过去想帮他撑伞，却碰不到伞柄。赵洵把两手搭在小赵洵的头上，虽然知道这是无用功。
　　正在此时，画面一阵波荡。赵洵眨眨眼，眼前的小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算不上豪华，但朴素精致的府邸。
　　“吁——！”赵洵回头，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上面下来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是大一点的赵洵。“洵哥儿，以后这就是你家了。”那妇人俯身对小赵洵笑，那笑容莫名让赵洵看着不爽。
　　罗员外府。这就是他所谓的姑母吧？小赵洵张嘴，似乎再说什么，赵洵听不太清，画面也越发模糊。
　　他正想走近去看，画面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