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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去金刚寺的这一日,老天爷给足了温府脸面,晴朗无云。温老夫人兴致高昂之下,差点想骑马出行,被大家死命劝住了。为此,温老夫人老大不高兴,一路上拉着灵沅絮叨:“你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还跟着老太爷上过战场。骑点马算什么,哼,等醇儿回来,我让他跟我比一场!”

      灵沅忍住笑:“是是是,祖母最厉害了,是女中豪杰!”

      温老夫人兀自愤愤:“这些人,就会拿着醇儿来压我!”

      说着说着,就到了地方。温老夫人要找回场子,不肯坐轿子,硬是要走上去。下人们这回大气不敢出,遂了温老夫人的心愿。

      这下,老人家高兴了,一边赏景一边说起温醇小时候的趣事。灵沅作为孙媳儿,自然是近身陪着。

      “醇儿很小就准头好,没射箭的时候,先练投石子。有一次带着他登山,登了一半忽然找不见人,他爹娘都急坏了,差点出动亲兵。最后在树丛里找到他,他都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只灰扑扑的兔子。这兔子拿回去也不杀,就好好养着,后来不知吃错了啥,死了,醇儿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灵沅听着,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了,她抓不住。

      “老夫人,前面就是出名的半崖壁画了。主持花了重金请多位画师来作画,整整画了一个月呢,才完成不久,日日游客如织,十分受推崇。”

      “既然来了,咱们就去凑凑热闹。”温老夫人笑道:“如此受欢迎,画师的画技必然出神入化,别是一些花白胡子的老头罢?哎哟,沅儿,你怎么了?”

      灵沅白着一张脸:“没事,不小心被裙子绊了一下。”

      温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可怜样儿,吓坏了罢,手都凉了。”

      嬷嬷在旁边凑趣:“少夫人受了惊吓,正好去参拜一下壁画上的神佛,让他助少夫人一扫霉运。”

      “好,咱们这就去。”温老夫人笑吟吟地拉着灵沅快步往人群中去。灵沅被动地往前挤着,一抬眸,就看见了壁画上悲悯的佛祖。

      他端坐千瓣莲台,手指如兰,捻着一颗圆润的菩提。双眼微微下垂,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俯瞰世人。无论站在何处的人,都觉得被佛祖的目光笼罩。

      这就是江璧主持完成的画作,他的画笔曾在上面轻轻拂过,他认真的目光曾经在上面流连。灵沅似乎看到了一个秀挺的身影,站在高高的木梯上凝望。渐渐的,这秀挺的身影,变得清晰而真实。

      江璧,是江璧?

      灵沅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慢慢淹没在人群中,不由得放开了温老夫人的手,往人群中追去。

      身后白草在唤她,有小厮在追她,她都顾不得了,她慢一分,秀挺的身影就远一分。

      “江璧,江璧,是不是你?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人群簇拥着一前一后的身影,潮水似的往前推,很快推离了壁画。没有了阻碍,前面的身影越发清新独立,他依旧在往前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灵沅往后一看,温家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她咬一咬唇,小跑着继续追。奈何前面的人走得太快了,灵沅终是在一处茂密的丛林之中,失去了他的踪迹。

      “江璧,江璧!”灵沅的呼喊惊起了一对黄嘴的鸟儿,掠过头顶。灵沅蹲下来,抱着孤零零的自己,她现在,还剩下什么呢?山路上有樵夫走过,肆意地交谈。

      “有几天没见你,忙什么去了?”

      “我大舅子得了儿子,摆了三天流水席,我自然下山帮忙去了。”

      “哟,恭喜恭喜,肯定很热闹罢。”

      “别提了,摆到第二天,胡同里有一户被抄家了,来来去去好多官兵,吓得大家早早走了。”

      “喝,是哪一家被抄了?”

      “说出来吓死你,被抄的是鼎鼎大名的宰相曾家!”

      灵沅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家里被抄了?那么爹娘呢,弟弟呢?怪不得她嫁到温家那么久,从来没来看过她。曾经以为,她与曾家的关系,在烙红的花簪落下之时已然结束,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她全身止不住地抖。

      偌大的天下,也许再也寻不到一个亲人了。

      忽地有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灵沅惶惶抬眸,却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庞:“香草!”

      香草一用力,把灵沅从地上拉起来便走。灵沅顾不得拭去面上残留的泪:“香草,你怎地在这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连问几声,却没有回答,灵沅怔了怔:“香草,你,为什么不说话。”

      香草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出得丛林,就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等着,香草停下来,静静地看着灵沅。

      一阵风吹来,掀起车帘,露出里面放着的卷轴,灵沅拿起来展开,上面画着一处庭院,年轻俊美的男子端坐抚琴,而墙头之上,是一个偷看的俏皮姑娘。灵沅凝视着画卷,又把目光放在马车上,它将驶向何处,不言自明。

      帽檐低低的车夫甩着鞭子:“姑娘,你心里念着的是谁,可想清楚了?”

      灵沅紧紧握着卷轴,声音微微发抖:“我,我不能走,我要去寻爹爹他们的下落,你们能不能等等我?”

      “我们愿意等,主子可不愿意了——”

      灵沅没能听下去,因为香草的手帕横过来,捂住了她的呼吸。

      身下摇摇晃晃,似乎是在走水路,恍惚间似乎有人喟叹一声,把她抱起来,她闻到了琴上的松香,却还是睁不开眼。

      “怎么还不醒?”

      “回世子,曾姑娘身子弱,所以睡得久一些,左不过明日就会醒了。”

      这声音,熟悉之中却含着一股陌生的威严,灵沅皱皱眉头,又陷入昏沉。

      醒来时是一个温柔的黄昏,比黄昏更温柔的,是悠扬的琴声。灵沅站起来,慢慢地往琴声的方向去。

      夕阳的余晖下,青衣男子端坐抚琴,暖光笼罩着他,仿佛仙人。

      “你醒了?”男子站起身来,挡住了灵沅的光线。

      灵沅痴痴地看着他:“江璧?”

      江璧笑如吹风,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你摸摸,是不是真的。”

      手指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扫得他有点痒。他压住了,放在唇边吻着:“灵沅,你来我身边,就再不能走了。”

      两个影子在夕阳下,渐渐地合成了一个。

      “江璧,等等,你知不知道,我家里人怎么样了?”

      江璧悄然靠近的面颊停住了:“他们那般对你,你还记挂着他们作甚。”

      灵沅摇摇头:“到底是亲人,若是他们——我应当收敛尸骨,立碑祭拜。”

      “灵沅,造反的大罪,怎么可能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他们已经死了,你忘了罢,今后,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你说的是真的么?”灵沅静静地看着江璧,清澈的眼中漾出他的倒影。江璧微笑,额头相触:“真的,沅儿,忘了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灵沅偏过头去:“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耳边的呼吸有些热,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旅途遥远,你累是应当的。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内宅伺候的丫头只有香草,你放心。”

      灵沅没看他:“多谢你。”

      江璧捏了捏她的手,才依依不舍地走了。香草走过来,看到灵沅的眼睛黑黝黝的,里面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她从未见过这般暮气沉沉的姑娘,姑娘在她印象之中,一直使鲜活的。

      香草上前握了握灵沅的小指,灵沅木然地回过头:“哦,我说累了,该休息了。”

      灵沅在床上躺倒,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她的脑中一直一直流转着画面。有曾府的,有父母的,最多的是,是她那年纪幼小的弟弟。

      他还那么小,粉嫩粉嫩的,在下面,会不会怕黑,怕冷呢。哦——他有爹娘护着呢,不像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孤寂像是生出了尖锐的刺,慢慢地扎进肉里,却看不见拔不出。灵沅疼得厉害,像一只煮熟的虾弓起身子。

      冷汗涔涔之间,有一双有力的手抱起她,大步向前走:“随行的医官呢,让他过来!”

      这一折腾,天已经亮了,灵沅喝下药,终于朦朦胧胧睡去。恍惚中听到有人争吵,她没听清楚,就沉入梦乡。

      半夜,身上传来一阵冷意,灵沅醒来,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她揉了揉眼睛,打算把被子抱起来,继续睡。

      “发髻散乱,睡眼朦胧,也挡不住妖媚之色,好一副美人图啊。”。

      包含讽刺的女声。

      灵沅瞬间警惕:“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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