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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灵沅回到丞相府,里头忙忙碌碌,竟像是有大事发生。管家截住一头雾水的灵沅:“姑娘,相爷在书房等您多时了。”

      “嗯,我先回去换件衣裳,然后过去。”

      管家没有让路:“姑娘,宽恕则个,老爷说了,让您回来以后立刻过去。”

      灵沅疑惑更甚,一路去了书房,父亲正在伏案写字,看见她过来,搁下笔:“进来罢,我有话要同你说。”

      “父亲,你说。”

      “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嫁到温府之后,要孝顺老夫人,体贴丈夫。温家就温醇一个独子,你早日生下一儿半女,为温家开枝散叶。”

      灵沅仿佛坠入了一个陌生的梦境,一片茫然:“父亲,你在说什么呀,我明日怎么可能嫁人。”

      曾相看着女儿的目光带了一丝怜悯:“沅儿,不要怪爹,爹都是为你好。”

      “你!”灵沅美丽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爹,你瞒着我,把亲事定下了!我不嫁,我不嫁。就算你把我送到了温府,我也会闹,会跑,难道你们要一辈子关着我?”

      大风从窗外吹来,书案上的白纸纷飞,颓然落在地上,曾相看着泪盈于睫的女儿,心下恻然。十六年了,他终究是要在这一天,把父女情分亲手斩断。

      “你如此抗拒,还不是因为那个不明来历的低贱画师。一副好皮囊,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这点出息!”

      灵沅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你把他怎么样了!”

      曾相目光沉沉:“只要你听话,我就留他一条命!”

      灵沅怔怔地看着父亲,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惊惧,害怕,失望,茫然——各种情绪如拍岸之浪一层一曾打来,她几乎站立不住。

      “爹,我求你了。”她听见自己哀泣:“女儿只想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你成全我们罢。您先在已经是丞相了,为何还要让我嫁进温家?先在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您还不满足么?”

      曾相一时有些恍然,女儿长大后,一直唤他父亲,上一次亲昵地唤他爹,是什么时候,已然记不清了。而这一声爹,却包含着绝望和哀伤。

      “你什么都不懂。”曾相深深叹息:“爹爹这样做,全是为你好。”

      “我不要这种好,我不要,我不要。”灵沅嘶喊得全身颤抖:“爹,你放我走罢,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就当我死了——啊。”

      话未说完,头被打得偏过去,灵沅清晰地感觉到血腥的铁锈味儿。

      “为着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忤逆父母,不知贞守。我告诉你,你明天,非嫁不可。”

      “那你就把我的尸首嫁过去罢。”灵沅吐出一口血,笑得冷淡。

      曾相瞪了灵沅半日,忽地下令:“来人,把大姑娘摁住!”

      灵沅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婆子制住:“爹,你要干什么!”

      曾相闭了闭目,一字一句道:“屡次忤逆父母,给她灌下软骨散,施以烙刑。”

      “大人,大人!”曾夫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怎么还用上刑了?沅儿她不懂事,多骂骂就好了。”

      曾相从袖中拿出一根花簪:“别拦我,你知道厉害的。”

      曾夫人怔怔地放开了曾相的衣袖,回望女儿,她那一向娇滴滴,明灿灿的女儿。无声地,流着泪哀求她。

      曾夫人心中大恸,大喊一声:“我苦命的孩儿!”捂着脸跑了出去。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曾灵沅的下巴被婆子捏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碗药离她越来越近,她连死都不能。

      冰冷的药汁混着咸湿的眼泪流进她的喉中,她趴在地上干呕,渐渐地失去了力气。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花簪在炭盆里已经烧红了,婆子们扯开曾灵沅的外裳,露出雪白的肩膀。

      “沅儿,你要恨,就恨爹爹罢。将来,你一切都会明白。”

      烙红的花簪镶嵌进雪白的肌肤之中,开出妖冶嗜血的花。整个屋子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灵沅痛得昏了过去。

      无边的黑暗之中,灵沅沉沉地坠着,她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坠入黑暗罢,反正这世间,已经抛弃了她。唯一值得留恋的,是那位画佛像的少年。

      是了,江璧,父亲把他怎么样了?灵沅猛地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是红彤彤的帐顶。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了绣着百子千孙的床褥和精致的陌生卧房。

      就这么个短短的动作,就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灵沅的泪,又无声地流下来。

      这时,门开了,温醇含笑的脸悬在上方:“夫人,你醒了?”

      灵沅依旧无力,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温醇轻柔地为灵沅拭去眼角的泪:“伤口还疼是不是?烫到你的丫鬟已经发卖了,新来的丫头都是祖母亲自挑的,必定细心又周到。你好好养病,莫想太多。”

      发卖的丫头,莫非是香草么?灵沅猛地睁开眼睛,艰难而沙哑地吐出一个名字:“香草——”

      “你婚后醒来,第一句同我说的话,竟然是一个丫鬟的名字。”温醇无奈地笑笑:“你喜欢她,我就去把她找回来,但是前提是,你要乖乖养病,等你病好了,就能见到她了。”

      是啊,她现在躺在床上,能做什么呢,既见不到香草,也见不到江璧。她得把身子养好,才有希望。既然嫁进来了,她得与这位丈夫修好,才有机会,逃出这红艳艳,光灿灿的金笼子。

      想罢,她听话地点点头。温醇看着她睡得有些潮红的小脸儿,情不自禁服下身子,在灵沅额头上一吻。

      灵沅忍住滚烫的不适,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灵沅药性退尽,能下床走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她扶着新配的丫头白草,在庭院里走了两圈,然后躺在长椅上晒太阳。

      白草在旁边殷勤问候:“夫人,您要不要吃糕点?这长椅有点凉,要不要给您添个褥子。”

      灵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白草笑嘻嘻地抿了抿嘴,继而搬了个小圆凳过来,坐在灵沅脚边,一边做针线,一别絮絮地说话。

      “奴婢听人说,东边辰国攻得厉害,将军这几天不着家,都是为着出征做准备,并不是故意不来瞧夫人。还有,老夫人那边,一天遣几次人来问候夫人的身体呢。”

      说来,这温老夫人对她算得上容忍了,嫁进来好几天了,她都卧病在床,一次都没有去请安。温醇要出征了,温家的府兵和布防会不会有变化?灵沅心念数转,站起身来:“给我换身衣裳,我去拜见老夫人。”

      “哎哎哎。”白草极为利落地去准备了。半个时辰之后,灵沅站在了温老夫人面前。

      温老夫人已经六十高寿了,膝下三子皆埋骨沙场,儿媳也跟着殉葬,只余下温醇这一个独苗。而灵沅却没有在温老夫人的眉宇之中读到太多的哀怜,岁月的风霜,留给温老夫人的是坚毅和乐观。

      “沅儿大好了,快过来,给祖母瞧瞧。”温老夫人唇边笑纹深深:“看这可人的模样,嫁给醇儿,是他的福气。”

      灵沅低头一笑:“祖母谬赞了,沅儿没有这般好。入府多时,还未给祖母请安,请祖母降罪。”

      “唉,快起来。”温老夫人稳稳地扶住灵沅,灵沅一时没能动。六十高龄,力气还是不减,可见以前也是学过武的。

      “这府里就你和我两个主子,没那么多规矩,怎么高兴怎么来。”温老夫人把身边的水蜜桃往灵沅身边递了递:“你吃么?”

      “不,我不爱吃这个。”

      “说谎,你爹娘明明说你爱吃桃子。”

      提起父母,灵沅心头一痛,默默低了头,温老夫人已经往灵沅嘴里塞了一块:“甜不甜?”

      慈祥的笑容如春风拂面,灵沅无法拒绝,嘴唇嚼了嚼,老实回答:“很甜,好吃。”

      温老夫人的笑纹更深了些:“这是澜州的水蜜桃,可甜了,就是软趴趴的。”

      灵沅道:“祖母想吃脆的,不妨试一试溪州的白桃,脆甜脆甜的。还有靖州的油桃,不削皮都吃得——”

      “哟,听起来,这大景朝的桃子,你都吃过了。”

      “十之八九。”灵沅略有些惋惜道:“听说辰国有一种桃子,大如蜜瓜,鲜美多汁,只可惜,无缘品尝。”

      “这有何难,待我出征归来,给你们一筐辰国蜜桃。”

      温醇含笑进来,一身淡蓝长袍,腰间佩玉,收敛了英气,显得文质彬彬,儒雅端方。

      灵沅面上笑容一凝,温老夫人已经朝他招手:“你还知道回来呀,快回来,同你媳妇坐在一处。”

      温醇摸了摸下巴,朝着灵沅走去。灵沅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猛地朝旁边挪,差点掉下椅子。结果被温醇一把捞住:“这个大个人了,坐都坐不好。”

      一屋子的人偷偷笑,灵沅整个脸都红了,低下头,拿签子在水蜜桃上戳来戳去。

      温老夫人清了清嗓门:“行了,沅儿今儿来也陪我说了一阵子话了,你呀,难得回来,就陪陪沅儿罢。要是谁挡了我家曾孙来报到,我绝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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