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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何以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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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被一个女人规整了,就像一手倾家荡产的烂牌,被出千高手调包成丁三配二四的至尊宝。
他已经不在乎凤凰身上有什么故事,他们两人就是丁三和二四,单拿出手是最小的牌,合在一起却是无敌至尊。
同是天涯沦落人,老五恨遇晚了她。
不再赌,却有赌债找上门。这日三个镇上赌坊的看管堵住家门,要老五还欠下的十两银子。
老五牌品好,从不赊帐。
交涉几句,明白是有心人撺掇,为女人而来。这三人挂着赌坊的名头,其实是来砸明伙。凤凰在院中洗衣——老五的衣裤,妻子给丈夫洗衣与劳工给雇主干活不一样,转换了身份,动作自然地温柔妥帖。
老五眼睛瞄到立在墙根的柴刀,喊一声“回屋关门”,凤凰没动,时深时浅的水花声撩得人心慌。
围成半圆的三人当着老五的面儿议论:“呸,那老鳖孙满嘴胡吣,说什么貌美如花,花?残花吧!”
“不懂别瞎说,你上了才叫残花。破了相怕什么,脱个光出溜照样让你爽!”
“不行给她那半边脸也来一道,给咱们赌坊当门神!”
肆意的笑声扯回了老五视线。用刀,太便宜他们了。
冷冷问:“说完了吗?”
“哟,不爱听了,老五呀——”
说话之人门牙崩断,紧接好似心脏被隔着肉皮撕拽出来,登时痛昏。第二人拳中膻中,肺里如被揉进一把钢钉,弓身仆地。剩下那人没看清老五动作,身影贴面一晃,肋骨似乎错了下位,却仍好好站在原地。
老五扫他一眼,“继续说。”
那人见鬼地嚎了一声,返身跌逃而出。
老五微微一叹,留他站着,是为了把两人掺走。多年过去,世道没有半点长进。
把地上的人一脚一个踢出家门,回头,凤凰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从容地拧干一团湿衣,站起。
老五大步流星走过去,皱眉扳住她圆润的肩头,衣服掉回盆里,水花溅到两人脸上。
“不听话……”抬手去抹女子脸颊,老五瞳孔一缩。胭脂的颜色在他两指间化开,天地骤静,海棠初开。
凤凰浑身一震,一只手紧压左脸,像是给了自己一巴掌。老五深切地盯着她,不让她跑,把人带回屋里,锁进怀中,蘸着茶水擦拭那道疤。
刚刚打倒三人的血气,此刻完全激涌出来,老五手下轻浅而迅速,形同一流高手对敌时的敏锐受感。女子半面容颜晕成霞色。
“别动。”老五紧紧束着挣扎的人,“叫你别动!”
凤凰挣不过他,一滴眼泪掉下来。
热泪灼伤老五的手指,他讷讷停下动作,眼里的红血丝慢慢褪下去。
手臂松了,凤凰却不再逃,两人就这样定了一会儿,老五轻抬袖管,拭净她的脸。
白晳的半张脸,若非迎着阳光细瞧绒毛断处,看不出那道浅淡至无的窄疤。
观她侧脸安静,老五一寸寸探头,怕惊了猎物般,嘴唇轻落疤上。
胡茬刮起一片痒,凤凰眼里悲悯深重,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温存,不配她得。一念生出离开此人、远死他方、烟消云散的打算,一念又软弱,只想软在他怀里直到天荒。
“只听过画眉,没见过画疤。”老五裹着她坐在炕沿,问声很低:“你是什么人?”
不想追根究底,只是想同她说话,不停地说,把这么多年的积压全补回来。
凤凰沉默小许,细细道了声:“五哥。”
真好听啊。眼泪冲洗过的声线是沙软的,和她的身子一样适合停憩。
少一道疤,便换了一个人,从前知道她眉眼清秀,现在已知道她是美的。老五继续问:“知道我是什么人?”
凤凰摇头。
“那刚刚怎么不怕?”
凤凰踏实地靠上男人胸口,声音浅浅的:“那日从划烂的衣服上,看出了你的刀法。”
这样的眼力,是江湖中人?老五迷茫,随即记起第一日见面探过她的脉,身无武功。
算了,不问。
凤凰忽然道:“你不该下重手。”
刚刚老五教训三人,弃刀用拳,分别伤了三人心肝肺。站着的那个伤得最重,不会死人,但余生他们只能拖着伤痛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这也被她看出了。老五微微咧嘴,苦涩与快意掺杂:“恶人该有恶报。”
凤凰静了会儿,站起身正脸面对男人,颊如双玉,睫上还有未干的水雾。
“我好看吗?”她声音娇俏。
“好看。”老五如实说。
“那你看吧。一会儿还得画上。”
“为什么?”
凤凰盖着左脸,“漂亮女人招眼。”余下一世,只想在这里平淡度过,野草一样无知无觉。
老五拉下她的手,“我是你男人,我护得住你。”
凤凰看进他的眼里,又俏皮偏开头,“三流刀法。”
老五怔住,继而大笑:“就是九流也护得住你!”
笑过又怔了,他多久没有这样笑过,多久没有像男人一样说过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小短,每天上午九点更,三两天就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