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净化史》北陆冬儿

4、第四章:释嫌

　　司徒朗月到宫里已经快是二更天了。皇帝还没睡，显然是在等他的。
　　他知道醉不归里，流霞是皇帝的眼线，他在醉不归的一言一行，早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所以他现在直挺挺地跪在大理石砖上，告诉皇帝尚晏畏罪自杀了。
　　“果真是畏罪自杀了？依尚晏的为人不能啊”皇帝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好像看穿了他的把戏。吓得司徒朗月跪地扣首，汗如浆出。
　　“皇上英明，臣万死不该欺瞒皇上。尚将军的确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而是伤重不愈。”
　　司徒朗月安安静静地跪着，他仍然是恭敬地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他懂得肉食者的手段，恩威并施，就像训孩子一样的，打一顿知道厉害了，再给一颗蜜饯，就能服帖了。
　　皇帝看着他恭顺的低垂的头颅和头顶招摇的金冠，终归知道他和他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看着司徒朗月跪得笔直的身子微弯了些，他知道火候也差不了，把他虚扶起来 ，放柔了声音对他说 “既然他的罪状已经拿到，也没什么不好，对外说畏罪自杀也是好可以的，这件事本就该这么办。
　　其实也不怪你，尚晏这个人朕是知道的，不下点狠手段是吐不出话来的。朕气的不是别的，只是你欺瞒朕，为人臣的，即便是再小的事也不能对君主有所隐藏，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朗月你可明白？”
　　“臣受教”
　　嗯，皇帝看了低眉顺目的司徒朗月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臣想请个旨。”
　　“你说说”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扳指，口气仍是柔和的 。
　　“尚晏伤重不愈的事整个刑部监狱都知道，对外自然要宣称畏罪自杀的，只是……”他说得含蓄，只是皇帝懂得却快，灭口的事，做多了，就成了习惯。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朕知道了，张丙清，给厂卫府的人传个口谕，京兆典狱看顾重犯失职，在场的，凡是没有品级的，全部处死，做得隐秘些，对外莫要声张。”
　　皇帝砍人头是很容易的，比砍竹子要容易得多，只一句话，就要了三十多条人命。
　　“皇上英明”司徒朗月把头伏得更低了，尤其恭敬。皇帝看了他一眼，很满意。
　　“朗月啊，尚晏畏罪自杀，终归是你们刑部的责任，该罚的还是要罚的，朕总要表个态度，否则难以服众。
　　别的朕也不舍得罚你，你就去宫门外跪两个时辰再罚一个月的俸禄也就算了，哦，对了，苏慎，把这个月的解药拿来给司徒大人服下，还有把昨天和西进贡的玉如意一并拿来。”

　　司徒朗月在皇帝的紫微殿前跪足了一个时辰，起来的时候脚都酸麻了。他拂了拂衣脚上沾到的红英，梅香，却不是他喜欢的颜色。他揣紧了比自己手腕还粗的玉如意，没事人一样地走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藏在谎言里的谎言往往比真实更令人信服。
　　司徒朗月走的时候也是低着头，没人看见他嘴角噙着的凉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