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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雨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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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在与另一个自己对抗,杜林二人不约而同地用相同的招式还击,像是硬要比出谁学得更好来。
掌风过处是刺耳的破空之声,林远尧掌势刚劲有力,有板有眼,显是苦练多年的结果。交过数手之后杜若泩心知论力量不及于他,硬碰硬讨不到好处,乃使巧劲,借力打力,一时难分难解。
杜若泩出手灵活似毒蛇上树,蜿蜒穿行,顺着林远尧的手臂,掌指直插其面门。林远尧手肘一顶,险险侧身躲过,未待喘息,但见杜若泩右手一翻变剑刺为鹰爪,朝他的咽喉抓来。
林远尧当即涮腰转身推掌,一气呵成。推弯鹰爪来势,却被对方乘机抓住臂膀,痛击其腋下筋骨,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麻,林远尧只得弹腿虚架一招,而后旋身后撤两步。
胜负已分,杜若泩没有欺身再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远尧,便朝着李静姝离去的方向追去。
当晚,回到月嫦宫的杜若泩被拒之门外,一头雾水的他只得独自赴宴。本以为翌日便会一如往常,却没想到此后连着十多天,李静姝对他都是冷冷淡淡的,而且时常见不到人影。
“你说公主和林远尧在御花园?”
“是的驸马爷,苏公公还打听了,说这几天都是公主去找的林侍卫。”
杜若泩望着窗外发愣,心中莫名觉得空落落的,握着金钗的手不觉地用力。
这几个月来藉着李静姝的信任,加之他使的手段,如今月嫦宫里十之八九都是他的人,即便是现在李静姝对他疏远,于杜若泩而言也无太大影响。相反,李静姝不在身边,他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只是她态度转变得突然,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林远尧,这人的实力绝非当晚所表现的那般。与自己缠斗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为了证明实力?故意卖出破绽难道是送自己人情?他究竟有何目的?又是何时得到公主的青睐的?
此外,话说世析自那日一别便杳无音讯,不知是否遇到难事。
他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好,我知道了。可还有其他事要禀?”
小太监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国公爷问驸马爷何时能出宫?说是北方来了贵客想见驸马爷。”
杜若泩拆开来看,思索片刻道,“皇上不日将前往密云行宫避暑,公主会随行,就那个时候吧。”
仿佛是久违的共乘一與,李静姝看着沉浸于地理志的杜若泩,心底的埋怨多过紧张。
“喂。”
“嗯?”杜若泩向来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况且他也想开了,毕竟当初有过约定,她既得命定之爱,自己理当祝福。而且李静姝身为公主,可利用之处不多。加之李湑视他如无物,已经不再找他麻烦,却连带着对李静姝也没有像成婚之初来得关心。杜若泩看似在阅读,实际是在考虑自己是否该脱身离去。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杜若泩隐约猜出她所问何事,却明知故问,“公主是指什么?”
“没有就算了。”
见她赌气的模样煞是可爱,杜若泩微笑道,“有有。”他忽然凑过去,“你是不是很热啊?”杜若泩抬手为她擦拭额上的薄汗。他们虽出发得早,奈何炎炎夏日,这大清晨的天气依旧闷热。
李静姝脸颊上不由自主的爬上了红晕,杜若泩却只把这份羞涩当作是她真的耐不住热。“你不热吗?”
杜若泩笑着摇头,“你忘了我会武功?”
难怪他安然自若,也不见出汗,靠近时还能感受到丝丝清凉,李静姝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会武功还有这等好处。
“哎。”
杜若泩正欲回身坐好,却突然被抓住衣袖。李静姝手足无措,半天说不出话来。杜若泩只当她想借自己去暑,道了声好,倏地握住她的手,自然的坐到她身旁。
李静姝只觉得呼吸一滞,随之便有股清流从相握的掌心而入,流向四肢百骸,霎时暑气全消,清凉舒适。‘好什么好。’李静姝暗暗吐槽,嘴边的窃笑却彰显了心中的雀跃。
她看着两人紧握的手,那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再次浮现出来,一名为长久的念头一闪而过,李静姝豁然开朗,她是该正视自己的内心了。可是,身边的这个人虽一身男装,实际上却也只是寻常女子,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把她当怪物了?李静姝害怕了,她不敢往下想。
“驸马。”
“嗯。”
“我们成亲以来你也不曾回家看过,你与我说说你家里人吧,待我们回京便回去看看,可好?”
杜若泩噗嗤笑道,“谢公主体恤。”
“你笑什么?”
“没什么。”杜若泩收起笑容,戏谑道,“你终于舍得同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重色轻友,只想着跟林侍卫相会不再搭理我呢。”
林远尧?呵,李静姝真是被他不知是真傻还是迟钝给气到,她用力地抽回了手。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正表明他关注自己吗?那么一开始的问题似乎也有了答案。
“我错了我错了,不该说你重色轻友的。”杜若泩没有想到她会动气,连忙道歉,却依旧弄错重点。
“家父安国公杜奕想必不用多说吧。”杜若泩也不想对他做甚评价,“然后是我二哥杜若潇,国公府世子,也是前科探花。”
“那你大哥呢?”似乎从未听闻杜家大公子的事。
“大哥没有出世。”那些的陈年旧事还有这一切事端起因的关键人物,杜府的老人讳莫如深,他也是后来在冯起喝酒时偶然得知。
李静姝忽然记起她曾无意间听到两个老嬷嬷的对话。
“听说了吗?今科探花是安国公世子。”
“听说了听说了,哎呀,这么多年了安国公和世子还是这么得皇上宠信。我还记得这位世子爷出生时宫里可是把上好药材大把大把往杜府送哩。那时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架满载的马车出宫去呢。”
“可不,我看啊,这里面有一半还得是杜夫人的功劳,要不是当年杜夫人在宫里摔了一跤……”
“哎哟,什么杜夫人,你不想活啦?……”
二人又说了两句便散了,自那之后李静姝似乎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位嬷嬷。当时二人说话隐晦,李静姝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怕是没有那么不简单。
但听杜若泩说到,“大哥没来得及出世便去了,因是父亲第一个孩子,父亲十分哀痛,便给他立了牌位。而先夫人在失去大哥时落下病根,因此在生下二哥后不久就病故了。所以,”杜若泩重新握住她的手,恳切道,“你一定要养好身子。”
突然又说起令人动容的话,李静姝很想靠在他肩上,但理智不让她这么做。“我明白。然后呢?”
“二哥衣食无忧,京城里纨绔子弟有的习性他都有,但也算懂礼,不难相与。还有我四妹杜若霏,公主想必对十年前国公夫人遭遇山贼一事有所耳闻吧,我母亲和四妹就是在那场劫难中丧生的。”杜若泩陷入沉默,接连失去亲人之痛李静姝感同身受。
“对了,我还有位姐姐,是父亲数月前才认下的义女,却是和我一块长大,人最是温柔善良,名叫韩可妤。下次回去带你认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杜若泩突然兴致勃勃。
李静姝身子一颤,‘她说的是真的?那婚约是不是也是真的?’
李静姝的不自然尽入杜若泩眼中,“怎么了?”
“啊?没事。”她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来,“你之前是不是有过婚约?”
“婚约?”杜若泩已经可以肯定李静姝见过韩可妤,“呵呵,你看我这样子能有婚约吗?没有的。”这是实话。
“当真?”
“嗯。”
‘太好了,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一厢情愿。’李静姝暗自窃喜,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她好像很高兴。’杜若泩有所察觉却未曾多想。
皇帝移驾密云行宫避暑,因未册立太子,故留下身为大皇子的庄王李锦监国。这庄王如今也近不惑之年,即便从以往的情况来看监国之人基本是几名皇子轮流来当,但他依然十分珍惜此次机会。
起初皇子们还为太子之位打得火热,直到李湑实在看不下去,把几个结党营私得最起劲的皇子大义灭亲之后,才消停许多。皇子们默契地想,等皇帝不中用了再搞事,没成想李湑这么长命,都近耳顺之年了,身体还这么硬朗,还能寻欢。你道这皇帝为何突然要到密云避暑?便是为了寻美来。
来密云也有数日,杜若泩察觉到李静姝似乎不再热衷于去见林远尧,而是像之前一样待在他身边,聊天下棋绘画。杜若泩本来也不看好林远尧,他俩掰了最好,可是李静姝这般寸步不离他要如何去赴约?
当晚,待李静姝入眠,又点了昏穴,杜若泩才潜出行宫,依约来到郊外某处院落。
按一长两短的节奏轻叩门扉,门随之自动打开,院内漆黑一片,似无人居住。
甫一踏入院子,门突然关上,旋即听到‘嗖嗖’两声,杜若泩急退两步,伸手一探,是两枚飞刀,有些眼熟。他运功用力一掷,将飞刀送还来处。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一名身穿蒙袍的男子从房内跃出,使软剑将飞刀打落。杜若泩见来人,微微一笑,竟赤手空拳迎上去。
那软剑似飘带,柔软无骨却锋芒逼人,常人难以接手。却见杜若泩如能预知般轻巧躲开,每当剑刃划过,他只轻弹指尖,那剑锋便拐往别处。然剑的主人也非等闲之辈,使得软剑如游蛇般灵巧,被弹开后立即回头扑咬。
二人便这样来往四五回后,杜若泩眼睛一眯,于电光火石之间用两指夹住剑刃。如此,一人执剑柄一人捏剑刃,又拳脚相对了两三回才停下,停下时整把软剑已扭曲得如同麻绳。
“哈哈哈”二人相视大笑,杜若泩放开手,那扭曲的软剑登时极速旋转片刻便恢复原样,丝毫看不出折痕。
“多年不见,若泩武艺愈发精进了。”
“大哥你也一样,这腰带剑使得那叫出神入化。”此人正是柳成长子柳世千。“哎,大哥你怎么也在这?还这副打扮?”
“此事说来话长。走,我们先去见杜伯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