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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清晨船离了灵官渡,溯流而上,离人烟阜盛的大城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致较凉石镇也大不相同。

      眼前的芙蓉江总有六七里宽,程烟水站在船头眺望,只见两岸低矮绵亘的青山不绝而来,青山上星星点点生着些白的、粉的印痕,那是早开的花树;夹岸临水的树木已长出新绿,岸边斑驳地点缀着些成片成片的淡紫色花毯,约是农人种下的某种农作物;远处的行船在宽阔的芙蓉江上只剩一个墨点子,偶有快船飞驰而过,在青碧的江面上激起一串串雪白的浪痕,不一会儿又会归于平静……

      张家的船启程也早,等到天光大亮、阳光普照之时,船已行了十余里了。船家昨日就备好了今日路上吃的酒菜鱼米,不一会儿功夫简单的朝食就做好了。众人吃了饭,忙的自去忙碌,闲的就各自闲着。
      程烟水与赵定真两个也算是闲人中的闲人,又是头一次在大江上乘大船,便跑去船头看风景。
      ——张乾敏被他父亲抓去检查货物了,游辰鱼几个闲不住,和张家两个年纪小的伙计纷纷拿了鱼叉在船尾叉鱼,时不时的就听他们惊呼欢叫,也不知叉着了没。

      虽不是游山玩水,此情此景,程烟水竟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古人的溪行图中一般,迎风念道:“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江流……江流……山色、山色……”赵定真跟着重复,挠着头想了想,仰头望着程烟水问道:“郎君这作的什么诗?不好听,不好听。”

      “哦?那你觉得什么诗好听?”程烟水奇道。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赵定真抑扬顿挫地念完了诗,乐呵呵等程烟水表扬。

      “噗嗤——”张乾敏做完了父亲指派的“功课”正端着茶在喝,闻言喷了茶,笑岔了气。

      程烟水却不理会,听赵定真居然真的念了一首诗出来,十分高兴:“这诗确实好听!小定真你真厉害!不过呢,我刚刚念的诗却也是前人佳作,你觉得不好听是因为不懂,你愿不愿意我教你?”

      “好啊好啊!”赵定真朝张乾敏做了个鬼脸,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最爱念书背诗了!我一定好好学!”
      “你这小鬼头倒是会顺杆往上爬!”张乾敏笑骂赵定真。

      “嘻嘻——”赵定真并不怕张乾敏,打量他许是要寻程烟水说话,便朝他做个鬼脸跑开,去船尾看游辰鱼他们叉鱼。

      “昨日相见匆忙,未及序齿,不如我们序个齿,日后也好称呼。”张乾敏瞧着程烟水实在生得不够老成,便忍不住打探打探,“愚弟今年十七岁,三月初二的生辰。不知程兄今年贵庚?”

      “程某痴长郎君几岁,今年正好二十。”同辈相交,序齿乃平常事,程烟水如实应对。

      “那我就真要唤你‘程兄’了,还望程兄不嫌愚弟蠢笨。”张乾敏笑着拜了兄长,继而又惊叹道:“看程兄面容实在是年轻,要不是愚弟昨日在城中有幸听闻程兄大名,我真不敢相信程兄已是弱冠之年!程兄真是好才学!”

      “贤弟过誉了。”头一次被人当面这个夸,程烟水有些招架不住。

      “却不知兄长此番怎会和他们混作一处?”那日游辰鱼几个前来商议,张乾敏也在场,自然知晓游辰鱼身份,虽不至于鄙夷,但却觉得如程烟水这般人品实在不该跟这等下九流之人混作一处。

      “说来惭愧——”程烟水叹息一声,缓缓道,“程某虽至弱冠,但于内身无恒产,于外不事生财之道,到如今反为银钱所困,若不是得辰鱼几个相助,此番定是无缘应考。于程某而言,他们几个实是恩人。”

      程烟水就把那日他为筹集盘缠宴客一事讲了,末了又道:“他们虽出身卑微,但这几日我见他们行事颇有章法,为人也厚道,量他们日后若得好风必能扶摇而上!”

      程烟水望着眼前滚滚而来芙蓉江水,又想起辰鱼几人的豪气,心中激荡不已。

      “如此说来,这几个少年郎真真是侠肝义胆!”少年心性的张乾敏听了这段往事,便也赞叹不已,“程兄亦是肝胆过常人,愚弟佩服!此番程兄定能金榜题名!”

      自此以后,张家父子二人待程烟水越发亲近,见游辰鱼几个果真如程烟水所说是行事很有章法,又感念他们侠义心肠,待他们便如自家子侄一般。张煜见每每他一说到经商之道,游辰鱼便眼睛发亮,便也刻意教给他一些经营之道。一路上主家宽仁,客人知礼,竟十分相得。

      从四明郡到河源郡有三百余里的水路,沿途有临潭、富源、琼江、崖城、铎城五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逆流而上行船较顺流而下慢很多,偏偏程烟水他们运气不好,连着两日都遇着逆风,沿路又是停船采买贩卖,到第三日日暮了却还没赶到琼江,只得与旁的三四艘慢船一起泊在离琼江县五十里外的回龙湾。

      这日是二月初六,是夜苍穹乌黑一片,连一颗星子也无,江水并天地四野都是乌沉沉、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劳累了一天,入夜便早早睡了。

      半夜里,游辰鱼猛然惊醒。

      他坐起来细听,外面果然有动静。是船桨划动水面的声音,一声声地越来越响了。

      这么晚了,又在野地,怎地忽然有人划船而来?

      游辰鱼心道恐怕不好,连忙推醒众人。

      他们五个这几年四处游荡,也遇到过几次惊险,其余四人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有点愣神,但一听到外面越来越响的划船的声音,一下子就清醒了——听这响动,恐怕有四五船人!

      “阿清、许荞,你们快把我们白日里叉鱼的鱼叉寻来!许禾,你去把船上的伙计们叫醒,要悄悄的。记住,先找张管事!”程烟水说着话已穿戴好了,他又叫赵定真:“定真,你跟我走!”

      吩咐完,苗清三个自去行动。游辰鱼带着赵定真已来到上层,他迅速跑到程烟水房前推开门,进去叫醒他:“郎君,郎君,快醒醒!”

      “谁!”程烟水猛然惊醒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

      “郎君,今晚恐怕睡不成觉了!你听外面的声音,恐怕是有歹人预谋不轨。”见程烟水清醒了,忙交代道:“你快捡要紧的东西带着,你和定真一会儿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头。定真,你机灵,你守着你程大哥,一会儿仔细瞧着,若是不好了就带着你程大哥往岸上逃……”

      “你们怎么办!”不待他交代完,程烟水就快速打断了他的话。

      “张家主人为人厚道,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游辰鱼握住程烟水的手,好叫他放心:“你不要怕,我们自是不会与歹人硬拼的,但也要尽力一战。我们不会有事的,你跟定真按我说的做。定真,你一定要护得郎君周全!若是走散了知道怎么联络我们吧?”

      “知道!大哥放心!”赵定真原本想跟大哥他们一起去斗歹人,此时大哥交代自己保护程郎君也算大事,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完成大哥交给他的第一个重大任务。

      游辰鱼嘱咐完二人,飞快关好门跑了出去。刚走几步,就见一个歹人翻上船来。游辰鱼握紧手中鱼叉,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将来人叉倒在地。他俯身往下看,见来围攻他们的是一艘小船,黑沉沉的看不清船上有几个人,这人是使飞爪攀爬上来的。

      游辰鱼不及多想,就抓起先来的歹人丢下船去。

      “歹人来啦!歹人来啦!”此时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惊醒,伙计们已四处点亮了灯笼,拿着棍棒刀叉奔到船舷处,与上船的歹人战作一团。

      幸亏游辰鱼警醒,早一步叫醒了众人,船上有了防备,大家齐心协力奋力守船,一时间竟无一个歹人能在船上行抢掠之事!上来的歹人还不待作恶,就被众人乱打一气丢下船去!围着船的歹人见讨不着便宜,竟衔恨而去。

      张家船上安稳,别的几家却无这般好运,没有防备竟叫歹人摸上船去,此时只听得四处都是乱糟糟的惊呼嚎叫声,听的人心惊胆战。

      “家主,如今可怎生是好?”张管事见四处船上乱成一团,眼下自家虽说安稳,却不知能安稳到几时,急忙向主人讨主意。

      “敏儿,你说我们要怎么办?”张煜到底是老江湖,见此情形倒还镇定,想要考一考儿子。

      “我、我们、我们快开船!快跑……”张乾敏第一次见这等惊险场面,吓傻了。

      “蠢材!四处都是歹人,你往哪里跑!”张煜气得直接一掌拍在张乾敏头上,骂完儿子向众人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歹人在我们这里吃了亏,待他们收拾完了旁人,自是要来寻我们的晦气!若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晚间我与各家船上都有过碰面,他们船上得力之人都不少,也是不备才叫歹人抢了先机。”张煜将目光缓缓落在众人身上,接着往下说,“我们要去救人!救别人就是救自己!愿意去救人的,张某必有重赏!”

      “张老板这话有理。我等愿意前去杀贼!”游辰鱼被张煜一席话激得热血沸腾,双目通红,心中犹如滚水油煎,恨不得立时插着翅膀飞过去杀贼!

      “好!有血性!”张煜将自己防身的佩剑递给游辰鱼,大声道,“愿你们得胜归来!”

  • 作者有话要说:  1.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唐·王维《汉江临眺》
    2.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宋·邵雍《山村咏怀》
    邵雍是北宋著名的哲学家,这是他做的一首给儿童启蒙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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