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探花去种田》尤红树

18、第十八章

　　程烟水吃饱了饭，又好好泡了个热水澡，便舒舒服服地睡去，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若不是太饿了，他还得睡。

　　他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发现周遭静悄悄的，只有赵定真一个人蹲在石榴树下练字。
　　“辰鱼他们去哪里了？”程烟水见他把地面都刨的松软了，字也比之前进步不少，不由得老怀大慰——毕竟第一次当童子之师么。

　　“大哥他们都出去了。”赵定真写字写的入神，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郎君你饿坏了吧？你坐，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程烟水才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赵定真已经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来了：一碗米饭，一大罐鸡汤，还有一碟油焖笋，并一碟豉汁豆腐，都热呼呼冒着热气。

　　闻着饭菜香味，程烟水才知道自己真的很饿，一边吃饭一边想，遇着他们几个可真是享福了，不然哪里就能一醒来就有热乎饭菜吃？

　　吃饱了饭，程烟水才开始确信自己是考完试了，可是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他虽然才二十岁，可是家中都是老弱妇孺，都需得他照看。若是他今年考不上，像这般耗时劳力的进京应考，也不知道还要几年才会有机会——今年若不是他一腔孤勇，又遇到了游辰鱼他们，只怕他也到不了京中。想到此处，他就更担心家中阿姐，不知她一个弱女子要怎样维持家中开销勉强度日。

　　想完这些家中琐事，又不由得回想起这几日的考题，便开始患得患失，只恨自己当时思虑不如此时周全……想来想去，全无益处，可是想与不想，却由不得他。耗费了许多时光，程烟水心绪还是不宁，只盼着早日放榜，好知晓结果。

　　游辰鱼他们自是早出晚归在外谋活计，程烟水晚上睡得不安稳，早上就起得晚，这样一来两下里就错开了，这样一晃七八日，他都没机会跟游辰鱼好好说上几句话。其实，他很想问问他，他们每日都在忙些什么，家中每日好饭好菜、荤腥不断又是来自何处，又或者他们有没有需要他帮忙做的事……

　　不过等放榜这几天程烟水自己都心乱如麻，连督促赵定真学习都不是很用心，也就没有功夫特地等着盘问游辰鱼。好在煎熬了七八日，终于等到放榜了！

　　这日一大早程烟水就带着赵定真去等着放榜——放榜真的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毕竟是关系士子前途命运的大事，主事官员们也都万分谨慎，核对了又核对，再一一把名字题写在墙上。

　　榜下挤满了人，有的三五结伴而来，有的是家中仆役来看榜，老的老，少的少，哭的哭，笑的笑，真是尽显人间百态。程烟水等了大半天，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眼看得都要题写完了，心中不由得气闷。太阳晒得他一身汗，眼见金榜题名无望，他原想走，但想着已等了这半日，还是看看最后是谁人喜得前三甲吧！

　　放榜之人从第三名题起，当那人写下“程烟水”三个字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赵定真高兴坏了，大叫道：“郎君快看！你是第三名！”

　　第三名！
　　考中了！
　　程烟水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真的相信了眼前的事实，他激动得握紧了拳头，似乎有很多念头在他脑海里翻涌，但又理不清任何头绪，他想笑，但似乎又不太笑得出来，至于哭，那就更没有道理了。

　　“恭喜程兄，金榜题名，喜得探花郎！”有同是看榜的士子给程烟水道喜，他望着那人却觉得十分面生。

　　“怎地程兄如此健忘，竟不识得在下了吗？”那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以为意地笑道，“程兄还记得前些日子在承天寺，我摔坏了腿，幸得程兄好心搭救……”

　　程烟水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想来我与程兄也是有缘，那日寺中危难之时蒙程兄搭救，不想今日竟有幸与程兄同榜登科！”那年轻人笑得十分开怀，又郑重一拜，道，“想必程兄还不识得我。我姓李名玫，字怀瑜，乃河东奉明人士，今日侥幸得一百三十七名。”

　　“恭喜李兄！”程烟水忙还礼。
　　“程兄才真真羡煞旁人！这般芝兰玉树样貌，这样年纪轻轻，便已是探花郎。”李玫见程烟水听了这话已然有些窘迫，却还打趣他，“你出门怎地就带着这么一个小孩子？你也不怕被人强捉了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自然万事无虞。”程烟水不知他是何意，越发窘迫。

　　“哈哈哈！程兄竟不知道时人最爱榜下捉婿？”李玫见他一脸呆相笑得直不起腰来，“程兄生的这般美貌，就是平日里走在街上只怕也要瓜果盈车，何况你今日高中还是探花郎？”

　　“不知程兄家中可有娇妻美妾？又或者已与哪家佳丽许下姻缘？”李玫见他是真不知道，便越发来劲，“程兄这般才貌，若是早就名花有主，只怕不知要害得多少美人肝肠寸断了。”

　　“我还没有成亲，家中也没有定下亲事。”程烟水被他说的实在难堪，但又不好不答他，只得如此应付。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家中正有一个小妹，年方十七，云英未嫁，不若今日我就捉了程兄回去吧！”李玫说着就抓住了程烟水的胳膊，见他窘得脸都红了，便哈哈大笑起来。

　　“还请李兄快快放手！”程烟水只当李玫所言当真，不由得急了，就连赵定真也着急起来，去推李玫。

　　“哈哈哈！程兄可真是个妙人儿！”李玫笑够了，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却还虚虚把着他的胳膊，“不与程兄说笑了。时人榜下捉婿不假，但我家却并不会把程兄捉了去，还请程兄不要担心。不过，程兄还是快快随我离开吧，你看，好多人都看着你呢，他们会不会把你捉去，那我就不知道。”

　　方才他们的对话并没有避着人，程烟水抬眼望去，果然周围好多眼睛正看着他，若不是他此时正与李玫说着话，只怕早就围上来了——难道真有榜下捉婿的？

　　程烟水心中忐忑，就随李玫上了李家的马车。李玫这时不再玩笑，问清了程烟水住处，便吩咐车夫径直过去。

　　李家马车豪华舒适，拉车的也是良驹，不消多少功夫便到了。李玫见程烟水住处寒碜，心中暗叹一声，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又与他约定后日一道去见见同年，这才离去。

　　程烟水回到家中直到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了，才觉得高中探花是真的，回想起前几日的煎熬，心中顿觉好笑。不过，笑过之后，心中免不了又有几分低沉：这般天大的喜事，他如今客寓京都，身旁既无亲朋也无良伴可以同乐，真是一件憾事。想到此处，他赶忙拿出纸笔来给母亲姐姐及书院恩师写信报喜，这才重又欢喜起来。

　　这日游辰鱼他们回来的特别早，想是已经听到了消息。众人聚在一处，免不得破费一场、痛饮一顿，聊作庆贺。第二日他们也是各自忙各自的，程烟水自是要赴琼林宴，游辰鱼他们自去忙他们的事。第三日一大早，李玫果真登门来邀请程烟水去参加他们的同年宴饮。

　　李玫的宴会定在京中鼎鼎有名的魁星楼。这魁星楼虽然就在城中，但占地却是不少，程烟水随着李玫走过好几重院落才到了他们今日宴乐的群星阁。一路走来，只见魁星楼中处处布置都很是不俗，金银玉器随处可见，金石字画等装饰也不少，就是楼中服侍的侍童侍女也是姿容不俗，进退有据。

　　李玫今日宴请的是两家世交的同年，还有三位是他的同乡，另外几位都是他们各自带来的，因此十几位客人彼此之间倒也不是特别熟识，多一个程烟水倒也不显尴尬。

　　大家都是同科进士，年纪又大都相仿，几杯热酒下去，话匣子也就打开了，熟与不熟的便也不打紧，都能聊几句。酒酣之后，众人又免不得序齿，不过却没人问程烟水，因为他看着就是年纪最小的！本来大家心中都还多有不平，想着这样不到弱冠的少年郎都能夺得探花，待听闻他已有二十岁，并不比自己小太多，心中这才稍微平衡了一点。

　　文人饮酒作乐，少不得要美女伴歌作舞，以娱视听。李玫出身高门显贵，于宴乐一道早已谙熟，只听得他略一示意，便有一队装扮华丽的妙龄女子进来，伴乐的奏起舞乐，舞女们便翩翩起舞，一时歌声暖响、舞袖凝香，直叫人快活沉醉。

　　歌舞毕，又有狡童好女前来陪酒。程烟水第一次见这等场面，那女子坐在他近侧，见他不善言辞便不住劝酒，他不知如何推脱，只得喝了一杯又一杯。还是旁边的李玫看不过眼，才叫那女子收敛了些。那女子想是也可怜程烟水这等不惯浮华之人，便吩咐身旁侍女去拿了醒酒石来给程烟水含着，程烟水才觉得松快些。

　　待醒了醒神，程烟水才有精神去跟李玫道谢。只是他的目光一触到李玫，没敢细看就立刻低垂了头，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李玫身边不知何时换了个小童，他望过去时，那小童正用嘴给李玫喂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