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探花去种田》尤红树

17、第十七章

　　说着，李守素又入房内，搬出个墨色斗笠状大陶盆来，放好铁铸占井，注满水，便开始修剪花枝，只见他手起刀落，很快便剔除妨碍造景的旁枝，再选好角度将修整完毕的花枝插入占井之中，不一时，星花玉树插花盆景便做好了。细细看去，却见他的修剪极尽花枝原本的自然之态，只是略作修整，花枝精神立现，比之前程烟水随意攀折插在竹筒之中好看许多，不由得叫他惊奇：“大人竟还精通此道！”

　　“哈哈，王老头是真的不惯此道，怪不得你不懂。”李守素也极满意他的插花盆景，“本朝尚佛，世人多做插花清供于佛前，一时间此道盛行，行家里手也多有著述。不过，在我看来，此道却无甚机巧，本性自然，自得真趣。”

　　“不过呢，修剪也不是瞎剪。你看这花枝，原是花朵正面朝上的多，那就将那横斜的剔除一些；再看这枝倾斜的，姿态自如，那你就不要强要它变直，顺着它本来的样子剔除杂枝就好。”李守素开始将插花一道。

　　“那这枝朵朵繁硕、簇拥一团，单看这一枝就很美了，当如何修剪？”送来李宅的花是程烟水挑过的，挑到这一枝他也作难：花朵虽盛，却团团簇簇，少了清雅姿态。

　　“这枝花乍看极美，再看却直觉浅白，无甚意趣，只因太过繁盛。”李守素端详着手中花枝，前后看了一遍，便将几朵看着极好的花朵“咔嚓”剪掉，手中花枝顿时变了姿容，“一切尽在舍得之间，有舍才有得，你若舍得下眼前的繁华，就能得你心中之所求。”

　　两人一边试新茶，一边闲聊，等三种新茶试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得天色渐晚，程烟水才起身告辞回去。

　　回到住处，程烟水瞧见今日剩下的星花玉树还杂乱养在竹筒之中，便也学李守素想要略作整饬。不过这处房子租住不过几日，家中并没有相称的器皿，最后还是游辰鱼在后院墙角寻到一个豁口的细颈粗陶瓦罐，他思忖片刻又用树枝做成“井”字形的撒卡在罐口，才将花木修剪插入罐中。虽不及李守素做的清雅秀致，但粗看看也有几分意蕴，见游辰鱼很是喜欢，便给他拿去摆在卧房窗前。

　　夜里，游辰鱼伴着花香入梦，倒是一夜好眠，不过晨间醒来却惊觉湿了亵衣，再思及昨夜所梦，梦中的人和事依稀恍惚，倒令他忽地面红耳赤、心跳如鼓。他知道程烟水今日必定闭门读书，不愿在家中叨扰，便独自一人跑了出去，至晚方归。

　　第二日正是程烟水应试之日。

　　京中三月还是春寒料峭，一大早程烟水便起来，收拾妥当，再次点齐应试之物，奔赴考场。游辰鱼几人心中也是满含期待，一路将他送到考场外，只见得他已安然进场才返回——应试有三日之久，外人不得进入，考生吃住皆在考场之中，他们实在无需等在外边。

　　他们五人回到家中，太阳才刚出来不久，正照得院中墙角那棵碗口粗的石榴树红艳如火——那石榴树才刚生出红艳艳的新叶，被朝阳一照，更添颜色。游辰鱼叫来众人坐在院中，开始商议日后前程。

　　“如今我们也算完成当日诺言，送程郎君进京赶考。”游辰鱼目光一一扫过其余四人，缓缓道，“这一路走来，短短一个月光景，我们也是增长了许多见识。这京都之中的繁华，也非我们往日所见。只是繁华虽好，我们却并非这繁华中人。你们可想过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们自是听大哥的！”赵定真小孩子心性，并不知道游辰鱼心中所虑。

　　“定真，你身世坎坷，虽只有十岁却不好如那普通人家的天真孩童，你应当知道生之不易。”游辰鱼没有责怪他，反而慢慢教他，“我们这几年来四处辗转飘零，或是帮人做些伙计，或是乞讨度日，那都是情势所逼，终非长久之计。你也当想一想日后要如何在这世上安身立命，做出一番事业，积攒下传家之本。”

　　“你也不要委屈难过，我们几个活到如今都非易事，老天爷既然让我们苟活着，我们就一定要好好活出一番样子来给它看看！”游辰鱼见赵定真垮着一张脸像要哭了，却不去劝解，“我们都要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总不能一直这样胡乱过下去。”

　　众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也都才十几岁，一直以来都是苦苦挣扎着活下来的，以前所虑之事都是第二天吃什么、天冷了该穿什么这类眼前之事——不是以前的他们不去想以后要怎么活，实在是那时候他们并没有选择，努力保存性命，不饿死，不冻死，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大哥可是心中已有了计较？”许荞与游辰鱼一般年岁，自然能够明白他的心意，“我们几个也是多得大哥照应，才到今日，我们自当以大哥马首是瞻。”

　　“对，大哥说怎么做，我们就都听大哥的！”其余三人听了许荞的话，一一附和。
　　“我也没想好做什么，怎么做。今日跟你们说，正是要大家一起想想法子，出出主意。”游辰鱼早知道他们必定会以自己的主意为先，便道，“这个房子我租了半年，一是想着程郎君盘桓京中好有个固定居所，二也是想着我们几个能有个容身之处。且不急，这半年之期尽够我们思量的。不过，我家原是商户出身，我还是想走经商一途，兴许还能闯出点名堂。”

　　“进京的时候，我们一路也做过些小买卖，倒也不算全无经验。”许荞知道大家都是家无恒产、身无一技之长，兴许这也是一条出路，便顺着游辰鱼的话往下说，“我们到这京都也有几日，城中商铺林立，想来我们若诚心想做，也是能谋生的。”

　　“若你们没有别的法子，那就一起来参详参详这经商一途。”游辰鱼听了许荞的话，信心更足，“一路上我们虽做了些货郎的小买卖，颇有些收益，但细想起来，也不是偶然成功。若要做成一件事，必是要下苦功夫的，冒冒失失下场，必不会有好结果。”

　　“我们进京途中偶然侥幸所得的意外之财虽还够我们花销两月，但若是当成做生意的本钱却是不够看的。我们没有本钱，选择行当自然更要慎重。”游辰鱼想了想，便道，“不若这样，一会儿吃过午饭，我们就去城南集市，不拘什么行当，先去寻一份差事来做，再暗自打探行情，为日后做准备。”

　　“我正要说这个。我与阿禾想着如今的日子已比之前好太多，总不好坐吃山空，这几日也去打探得一些消息。”许荞做事并不瞒着游辰鱼，不过这几日还没来得及细说，“城中商铺招揽伙计多是由牙郎从中牵线搭桥，因此，投奔正经牙郎必定得有保人举荐，我们初来乍到，哪里去寻得保人？只这一条就堵死了我们的路。不过，也有那等临时帮闲的，有没有保人并不打紧，只需到市场管理处做好登记便可行事。”

　　“我与阿禾前日想去把毛驴卖了，不想毛驴没卖成倒是接了个脚夫的活计，那两头毛驴倒是帮了大忙，只这一个伙计就挣得了它们十日的口粮。今日听大哥一说，我倒觉得这个活计虽辛苦些，于打探消息、探查南来北往的货物而言，却也算是个好活计。”

　　“嗯，你们兄弟二人辛苦了。”游辰鱼除了陪程烟水出了一趟门，别的时候也是在四处寻找活计，盘算出路，不想许荞兄弟二人竟有如此收获，心中大喜，“我心中想着，既然是要经商，那总要掌握市面上各类货物的行情，比如各类货物都是出产在哪里，售价几何，又是哪些人爱买，估摸能盈利多少。我们日后若是寻得活计，也要在这方面多加留心，每隔一旬大家聚在一处整合各路消息，好合计合计我们到底做哪一行合适。”

　　商议已定，午后他们五人果真都出去寻找活计，连只有十岁的赵定真也不甘落后。赵定真实在是个聪慧的孩子，这一路上跟着程烟水识字，如今早已把那千字文背熟了，还能背得几篇简单的诗文，说话做事较之前真是长进不少。

　　众人在市场上逛了半日，就都寻得了活计：几个年轻力壮的自然可以寻到力气活，赵定真虽年纪小不抵事，但因为识字言语又清楚，竟也寻得了个跑腿传递消息的差事。有了今日的尝试，众人心中的不安减轻了许多——京都居住不易，但若是肯下功夫，挣一口热饭吃却是容易的。

　　很快三日便过去，就到了程烟水出考场的日子。这日他们早早收工，齐齐去考场外等着程烟水出来。

　　只三日功夫，程烟水出来就跟被霜打了的小白菜一样，蔫头耷脑的，显然是被折磨得不轻。游辰鱼他们见一众考生出来，有狂笑不止的，也有痛哭流涕的，但大多也都似程烟水这般精神不济，也就不问他考的如何，只把他扶上毛驴接回家去，家中自备有好饭好菜，只待他吃了痛快洗个热水澡，好放开了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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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作者天天想蹭玄学，所以明天晚上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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