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探花去种田》尤红树

10、第十章

　　早上起来天还是微雨，众人还是继续赶路。走到午间还没有看到地图上原本标着的村落，雨却下大了，雨点打在新叶上沙沙作响，道路也开始变得泥泞。

　　这一日的行程他们竟没有遇着一个行人，到了傍晚时分原想又要搭帐篷露宿了，却不想竟遇着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这屋子原本应是农人的家，不知怎地竟荒废了，屋顶上茅草稀稀拉拉能看得见外面斗大的天，四壁徒然，门窗俱坏，真可谓八面透风。但墙壁却是土夯的，他们今夜借宿此处还是比搭帐篷好上许多。

　　游辰鱼他们趁天光尚早火速做了饭，吃完饭把大门上那摇摇欲坠的两扇门板拆下来并作一处，又用大石块垫稳当，简易的床便得了。

　　众人吃过饭都围着火堆歇息，游辰鱼让许禾把火烧旺，在火上烧着一锅水。不多时却见他端着个破木盆进来，放在程烟水面前说道：“郎君这两日行路辛苦，又不得好宿处，且泡泡脚解解乏。”

　　说了，一边往木盆里兑热水一边试水温，待水温合适了，见程烟水坐得矮不方便脱鞋，便也不嫌脏去帮他脱鞋。他才抬起程烟水的脚，就听得程烟水轻轻叫了一声，忙抬头来看他，见他表情隐忍也就不再磨叽，快速除了鞋袜，这是才知道程烟水为何忍不住痛呼——他白净的脚板心磨起了好大几个水泡，其中一个磨破了，皮下的嫩肉磨着鞋袜自然很疼。

　　游辰鱼将他的脚换换放入温水中，又快速脱了他另一只脚上的鞋袜，便站起身来往外走。不一会儿就又见他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根小树枝。他将树枝放好，继续帮程烟水添热水泡脚，待泡好了便让他踩着火堆边干净的石块上将脚烤干。

　　程烟水从未走过这么远的山路，这才三日，他觉得浑身都是疲惫不堪。这几日洗漱都是溪边冷水，今夜拿热水泡泡脚真是十分解乏。

　　“一会儿你忍着痛，我把水泡给你挑破了，过一晚上就能好了。”游辰鱼又蹲在程烟水脚边，将他的脚搁在膝头，伸手从方才折回来的小树枝上掰下来一棵刺，将程烟水脚板心的水泡一一挑破。

　　程烟水却不觉得疼，只是一双脚被人轻柔地用手握住，不知怎地竟觉得有点尴尬。

　　“好了没？”见水泡已挑破了游辰鱼还没放开他的脚，程烟水便忍不住问道。

　　“我帮你捏捏，这样明天你的脚能少痛些。”游辰鱼浑然不觉，他握着程烟水的脚端详片刻，便按着记忆中的穴位开始按摩。

　　“你还学过按摩？你这手艺挺不错的，以前可是练过？”程烟水被按着穴位确实舒服，便也顾不得尴尬。

　　“我没有学过，也没有帮别人按过脚。”游辰鱼心中念着穴位图认真按摩，没有抬头看程烟水，过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了，忙抬头问道：“可是力道重了？”

　　“没，没有……”程烟水原本就觉得有点尴尬，此刻听他这无心之言，方才才压下去的尴尬又泛起来，但也不好拒绝游辰鱼一片好心，只好继续尴尬着。

　　游辰鱼换了一只脚继续帮他按摩，过了一会又道：“小时候，我每次走了远路都会脚疼，我大哥就这样帮我按摩，还教给我许多舒缓经络的穴位……”

　　程烟水想起游辰鱼的身世，只得在心中叹息一声。等游辰鱼放下他的脚，他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劝解，只得道：“真的舒服很多，辰鱼，谢谢你。”

　　借了这木盆的便利，他们挨个好好用热水泡了脚，一夜倒都是好眠。

　　第二天清晨，连程烟水都一大早就醒来了——实在是阳光直直照射在脸上，就是再瞌睡也不得不睁眼。见天放晴了，众人都很高兴，忙收拾好，继续赶路。

　　游辰鱼原本叫程烟水骑着小毛驴的，但睡了一夜程烟水的脚真的已经大好了，便执意不肯——他若是去骑小毛驴了，那么重的行李谁来背啊。他再三推辞，游辰鱼只得作罢。好在这一日走到午间他们就到了鸣山镇，见到了久违的村镇众人就都不想再赶路了，便决定今日就在鸣山镇安歇。

　　鸣山镇很小，只有两三条街道，但却有一家客栈。游辰鱼原想去住客栈的，程烟水却执意不肯——他来时就瞧见镇子外东边的山上有一座寺庙，便说要去寺中借宿，还自告奋勇要去交涉。游辰鱼原无所谓宿在何处，便依了程烟水，心想等他借宿不成了再住客栈也不迟。

　　不想他们才在寺外等了一刻钟，就见程烟水笑呵呵从寺中走了出来：“主持许我们今夜借宿了，你们快进来吧！”

　　这鸡鸣山寺也是依山势而建，虽地处偏僻庙宇却齐整，竟有客房可宿，就连他们的小毛驴也有去处——这鸡鸣山寺竟也豢养了牛羊，小毛驴去与牛羊作伴倒是不坏。

　　众人在客房中安顿好行李，程烟水就道：“你们自去街上逛逛，我去给主持大师写字抄经去。”

　　——天下没有免费的筵席，主持爽快答应他们六人二驴借宿，实在是因为与程烟水相谈甚欢，又见他写得一笔好字，便生了惜才之意。程烟水见僧侣们正在抄经，便主动应承说替他们抄经，以还借宿之情。

　　游辰鱼原就想去集市中瞧瞧，便预备出门，却听许荞说：“大哥你们且去吧，我走得乏了，就不跟你们去了。”游辰鱼见许荞果真面露疲惫之色，便嘱咐他好生歇息，自带着苗清、许禾、赵定真去逛集市。

　　“郎君，我有件事想跟您说。”程烟水正预备去主持禅房抄经，却听一向不与他多说话的许荞叫他，不由得心下好奇住了脚步。

　　“什么事？”程烟水瞧着许荞，见他似乎有点畏惧他，半天不开口，便道，“你我众人一同走了小半个月，朝夕相处，已然情同兄弟，你无需顾忌，有话但说无妨。”

　　“郎君，我想明日在此处多待一天。”许荞嘴拙，又对程烟水这位读书人心生敬意，说话不免有些畏缩，但起了话头就好了，只听他说道：“我知道郎君着急进京，但明日是大哥的生辰，我们几个悄悄商议，想给大哥好好过个生辰。”

　　见程烟水一时没说话，怕他不允，又忙道：“当年我与阿禾被家中赶出来，差点就活不下去了，是大哥救了我们。那时候大哥自己也还不到十二岁，他带着苗清讨生活本就不易，还肯照看我们，我和阿禾是要感念他一辈子的。大哥实在是我们的大恩人！就是定真，郎君别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他的身世也十分可怜。我们遇着他时他才八岁，差点给人打死……要不是大哥，我们几个肯定活不下来的。”

　　“前些年我们日子过得艰难，也不知道大哥的生辰。去年还是定真机灵，偶然得知二月十四是大哥的生辰，但那时候时间早已过了，我们便想今年一定好好给大哥做寿。就耽搁一天，定不会误了郎君的正事的。”

　　“许荞啊，我没说不答应不？你这说的，好像我多不近人情似的……”方才是程烟水没反应过来，所以愣了愣神，又听许荞粗略说了说往事，心中对这几个少年更是疼惜不已，见许荞越说越急了，才反应过来他没应承人家！

　　“好，明日我们不赶路，好好给辰鱼做生辰！”

　　“多谢郎君！”许荞完成了其余三人交给他的重任心中松了一口气，见程烟水要走，又忙道：“郎君等等，我们还有一事求郎君成全！”

　　“哦？”程烟水十分好奇。

　　“不知明日上午郎君能不能把大哥拉出去游玩半日？我们想悄悄的，给大哥一个惊喜……”这主意是赵定真出的，许荞也不知道程烟水会不会答应，心中忐忑。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程烟水十分乐意帮忙，又道，“你们要借寺中的厨房吗？我去跟管事的交涉，绝对没问题的！”

　　“多谢郎君！”许荞这回是彻底放下心来，连忙拜谢。

　　程烟水听闻明日便是游辰鱼的生辰，心中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怜惜。想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小儿郎，这五年间辗转飘零，不但让自己和仆从活了下来，还肯去救助同样弱小之人，这样的品性实在是令人感佩。

　　离家远行这半个月以来，程烟水已不知在心中感叹过多少次，要是没有游辰鱼他绝对不能如此顺利地走向京都，也许连进京的机会都会错过。再者，这一路走来，虽说旅途艰苦，但游辰鱼他们真的是在极尽所能地照顾他，事事以他为先，可他还比游辰鱼大五岁啊！

　　患难之交，生死与共。猛然间，程烟水心中竟冒出来这八个字——他吃了一惊，但细想起来，游辰鱼待他，也确实当得起这八个字。

　　只是，明日辰鱼生辰，自己要送他什么做礼物呢？

　　程烟水一边抄佛经一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