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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四章 ...

  •   第六十四章
      大约一个星期的样子,葛彤把电话打到大功那里,说要见我。我去街坊的小卖部给她回话。葛彤在电话里说她想约我去旅游散心。我说你也看到了,我带着孩子根本出不去。她在电话里软磨硬泡说,想去白云山求个签,让我做向导。我说出了两个推脱的理由,一是孩子没人给带,二是我也没那个经济能力。葛彤让我把孩子交给我母亲带两天,至于路费吃住什么的她全包。她都是到这份上了说,我没法拒绝,我说要与大功商量一下。我跟大功说了,大功说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你不妨陪她去一趟。我说这出去一趟要花不少钱,人家嘴上客气一下,你还真让人家给掏。大功提到了葛彤还给我的那一千多块钱。这笔钱 “意外”之财,花在旅游上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大功单位已经两个月没开工资了,我们单位根本就别指望,这笔钱是未来几个月的生活保障,万一婆家那边再有个婚丧嫁娶,我们拿什么随礼。
      我没答应陪葛彤去横山。两天后葛彤再次打来电话说已经把票买好了。我回绝她说我真的走不成,让她把票退了。葛彤急了说她摊上官司了。我心一惊,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有人把她告了,她就想去白云观求一个签,看看官司能不能打赢。我说既然人家起诉你了,你就该走正规的渠道,比如请律师或者咨询一下法律部门,收集整理对打官司有利的证据,你去求佛有什么用?佛能给你指导怎么去打赢官司?葛彤在电话里连“呸”了我三声,说我乌鸦嘴。她说她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信!她说已经把票买好了,去不去,你看着办!
      我们走的那天是一个烟雨蒙蒙的阴雨天。我只随身带了一套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自己做的吃食。葛彤却全副武装,遮阳帽、太阳伞,一身牛仔服,脚下穿着名牌旅游鞋。除了身上的背着的一个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两个大旅行包。在火车站见面,葛彤就耷拉着脸,一幅别人欠她八百吊的样子。我也没往心里去,谁摊上官司,心情也不会好。我接过她手里的两只大旅行包往大厅里走。检过票,她自顾背着她的双肩包往天桥上走,我提着三个大包跟在后面,不一会就落下好长一段距离。天桥的拐弯处,葛彤回头抱怨我走得太慢。待我紧赶慢赶快要撵上,她又自顾大步往前走。上了火车找到座位,葛彤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我把旅行包放到过道上,然后脱鞋站在靠过道的座位上往行李架上放包。葛彤没事人一样眼睛看着窗外,头都不回一下,任凭我费力扒拉地把包往上行李架放。还是葛彤对面的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搭手,把最后一个旅行包递到我手上。我谢过他,待我坐到位置上,对方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闲聊起来。在得知中年男人是一个电厂的一个什么科长后,葛彤主动参与到我们的谈话中。葛彤与中年男人搭上话之后,我就插不上嘴了。偶尔我搭上一句,葛彤便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于是我借口上厕所,坐到了别处。不是旅游旺季,车厢到处都是空座位。四个小时后,我们到达神木火车站。神木是个大站,火车报站说停留十五分钟。那个中年男人就在这站下车,葛彤也跟着下去了。不一会儿葛彤返回车厢跟我说,那个科长想留我们在神木玩两天。我说神木是煤矿地区有什么好玩的?再说我们与他萍水相逢,你怎么那么相信他?葛彤见说服不了我,就下去跟那个中年男人回话去了。再上车,葛彤又恢复了那张冷漠的脸,我也懒得搭理她。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榆林市。下了火车,我们向当地人打听到,去白云山还得坐两个小时的长途车,葛彤便决定先在榆林住一晚。我们找了一家小旅馆,安顿好后葛彤要出去吃饭。我说我从家里带了不少吃的,葛彤没理我,开门就走,我只好跟在她后面。我们去了一家面馆,她要了两碗面,我要去付账,被她拦下。她耷拉着脸说,说好的旅途费用她掏。面端来,葛彤吃了两口,便把筷子撂下了,皱着眉头说太难吃了。其实,面也不是那么难吃。回到旅馆,我把从家里带过来的吃食拿出来,让她多少吃点,她卷着土豆丝和尖椒鸡蛋一连吃了三张饼。吃完意犹未尽地说剩下的几张饼和菜都留给她,说这边的饭菜她吃不习惯。第二天榆林也下起了雨,雨小了些的时候,葛彤要去逛街。我陪着她逛了几个街区,我们俩共用她随身携带的一把雨伞,伞柄在我手里,我尽量把雨伞往她那边打,雨水把我的上衣都打湿了。葛彤是店必进,碰到她看上的衣服,她会试穿上半天,跟人家讨价还价后却又不买,等出了门又后悔,然后再折返回来,弄得我吃尽了售货员的白眼。我在街口的一个店面里看上了一件闹闹穿的衣服,在我准备付钱时,发现葛彤不在身边,我四下踅摸,看见她离我已经很远,马上就要隐没在人群中,我慌忙放下衣服追过去。雨停后我们坐长途车赶往白云山。
      车抵达达目的地,脚刚落地,就有几个当地的人围上来,说可以带我们进白云山,带路费只收门票价的一半。葛彤选了一个像似中学生的男孩子给我们带路。路上葛彤打听到男孩子的家就住在白云山上,就跟人家商量能否借住在他们家。男孩当即就答应了。男孩的家类似一排窑洞,坐北朝南,我们在最西面的一间房子里住下来。逛了一天的街,我和葛彤都累了,尤其是葛彤,因为晕车吐得什么似的,我服侍她吃了她自己带的药,折腾了好一会儿她才睡着,我也上了炕,躺在炕上很快睡着了。醒来天已经黑了,男孩子过来喊我们去中间的那个窑洞去吃饭。葛彤身都懒得起,让我把饭拿到房间里吃。我跟着男孩子来到堂屋,进屋把我吓了一跳,堂屋里除了男孩子的父母之外,还有几个年纪不等的大汉,他们人手一只白瓷碗或蹲或坐在小板凳上吃着饭。男孩子盛了两碗烩菜又从笼屉里拿了两个馒头放在烩菜上。我端着饭菜出来警觉的问男孩,屋里都是什么人?男孩子跟我说他们跟我一样也是住宿的。男孩说,他父母都是农民,所谓靠山吃山,他们家做香火买卖,靠着游客住宿和卖些香火钱,来供养他上学。男孩说如果需要导游,他可以领着我们去到各处游览。至于导游的费用,让我们看着给。男孩说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正赶上道教和佛教的一个盛会。有不少的和尚、道士住在白云观里面。第二天我们上山前,葛彤从男孩子家里拿了好几捆香火,准备去山上进香。我们由男孩子带路,从主要殿宇——山门、灵官殿、玉皇殿、丘祖庙等一路参观下来。白云山各个角落都有卖香火和旅游纪念品的,跟着男孩子规避很多骗术,省了不少钱。葛彤是殿就进,见和尚、老道就拜,也不让我跟着。我们下山的时候,在一个拐角的平台上碰到了两个刚刚在“七真殿”打坐诵经的和尚。葛彤跟人家攀谈了半天,我远远地站在一边等着,不时地向她那边张望以防走散。在与那和尚告别时,我看到葛彤把几张百元大钞塞到和尚手里,和尚推托了几下双手合十,把钱揣入怀中。那和尚经过我身边时,我们的眼光相遇,我看到那和尚的眼里泛着贼光。看着和尚离去的背影,我提醒葛彤,那未必是一个真正的和尚,一个真正的出家人,视钱财为身外之物,怎么可能轻易把民众的钱纳入自己的腰包?你就是捐,也应该放在殿宇里设的功德箱里面。葛彤刚刚还笑意盈盈的脸立刻耷拉下来,瞪了我一眼,嫌我多事。她说那和尚已经答应为她的事儿念经超度,还给了她一块开过光的古钱币。说如果她的官司打赢了,别说是几百块,就是几千块钱她也乐意给!
      在下山的路上,经过八龙柱香炉前葛彤要上香,我拿出一捆香递给她。这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了,我看包里面还剩下两捆香,心想,上一炷香也算不虚此行。我刚要伸手去取,葛彤的却先于我把香拿到了手里,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你不是不信佛么?”然后她不顾我愕然的眼神,拿着香走到香炉前,先点了一捆,插在香炉上,把另外两捆香随手扔进了香炉里。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葛彤置我于什么位置,她把我当做什么。一路上给她提着行李,伺候她吃喝。在上车前给她准备晕车的药,在她呕吐的时候准备好塑料袋。在她发脾气的时候做她的垃圾桶。她何曾把我当做朋友、在乎过我的感受,这一路来我只不过是她的跟班!之后我再没跟她说一句话。回到那男孩的家,我洗了换下来的衣服就躺在炕上,连晚饭都没去吃。葛彤吃完饭,拿着手机去外面接了一个电话,回来见我闭着眼睛,也早早上炕休息。其实我一点睡意都没有,那一晚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我想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葛彤起来后跟我说想去米脂看看。这并不在我们计划的行程中,我说你要是想去你自己去,反正我得回家了。从昨天回来我就不怎么说话,大概她也看出我在生气,也没再坚持。我把晾干的衣服叠好放进自己的包里,葛彤见我没有收拾她行李的意思,只好亲自把沿途买的一大堆东西往包里塞。男孩子与我们一起下山,送我们上了开往榆林火车站的长途车。我把行李一件件搬到车上放好,下来与那孩子道别。上车前,我把准备好的五十块钱塞到男孩子的手里,表示对他一路陪伴的感谢。
      车开了,葛彤阴沉着脸问我干嘛给那孩子钱?她说她已经给过那孩子一百多块钱了。我说,我们在人家住了两宿,人家还管了两顿饭……葛彤打断我说,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处花呀,那香火和饭能值几个钱,最多二十块钱就打住了,剩下的不都是他们赚的?我回怼她,你给的是你给的,我给的是我的心意!车开出不到十分钟,葛彤就开始呕吐。我这才想起她没吃晕车药。之前每次出发前都是我提醒她,因为生气,就忘了这事。待她稍好一点,我问她晕车药放在那个包里?葛彤白了我一眼说,药不都一直是你放的?现在吃,管屁事呀!听到她这么没人味的话,我真想抽她俩嘴巴。看到她吐得实在可怜,我忍住气,给她准备了几个纸袋后坐到了别处。葛彤吐了一路,到了火车站,我拎着她的四个大包进了候车室,放下后去开水房给她打来开水,从她的包里找到晕车药喂她服下,然后我就要去买票,葛彤冷冷的说票买好了。我有些奇怪,我去水房也就五六分钟的功夫,她吐成那副德性,如何去买票?我以为她是怕我花钱,想上了车再补票。于是我说发车时间还早着呢,我去买吧。葛彤瞪了我一眼对我大声嚷嚷道:“跟你说了票买好了,买好了,听不懂中国话啊!”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
      “葛彤,我真受够你了!你以为你是谁?这一路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跟班?是,你买的车票,住宿费也是你掏的,是不是就因为你做了这些,我就应该进入你为我设定的角色?就该被你颐指气使,为你鞍前马后的效劳?你别自己以为是了,你有钱就了不起了?你那副德性就是一个暴发户的嘴脸!”我也对她恶语相向。
      葛彤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我是天外来客。是的,我从来没跟她发那么大的火,以前都是我忍着让着她,她就习以为常地认为就该这样。她不该没有底线的地践踏别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之后我们谁都不搭理谁。过了一会,她拿着随身携带的双肩包去了盥洗室。等她出来,已经焕然一新,不止衣服换过了,脸也重新洗过,并且化了妆。画了眼线,上了蓝色的眼影,大红色的唇膏,淡粉色的腮红,刚刚那个病态的葛彤已不见踪影。我真是佩服葛彤心境变化可以如此之快!可是十分钟后,我就知道她的这副妆容是为谁准备的了。火车进站后,我们在排队等着检票,这时那个上次坐火车碰到的那个男人出现在候车室,他一进候车室就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人。葛彤冲他大幅度地招手,中年男人向我们这边走来。一见面中年男人就上前捉住了葛彤伸过去的小手,定定地看了葛彤半天都没松手。我不想形容葛彤回敬给他的那张神采飞扬的笑脸。我突然明白我们的火车票出自谁手了。上了火车,为了避嫌我坐到了别处。中午饭时葛彤找到我说中年男人请我们去餐厅吃饭,我说没胃口拒绝了。葛彤也没坚持,扭头就走。我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看到葛彤脚上已经换了一双崭新耐克旅游鞋。葛彤携带的行李包中的几双鞋中根本没有这一双,行程中我们也没进过耐克专卖店。路上四个小时的行程,我一直等到乘务员报站十分钟后到站时,我才过去把行李拿下来等候下车。
      出了火车站,中年男人叫了一辆出租车,我帮葛彤把她的几个包放进后备箱,就要离开。中年男人言不由衷邀我上车,我说坐公交车,几站就到了,不用麻烦了。我头也不回地向公交车站牌那边走去,连一句“再见”的话都吝啬得不想说。
      是的,葛彤,但愿我们永远都“不—再—见!”不想她再占用自己的时间,不想让她居高临下看自己,还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当做是布施的角色。对于这位不管在谁面前都想高高在上的人,我只想跟她说,谁都不是谁的附属。你葛彤只是你自己生命中的主角,你在我的生命中微不足道。在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中,你都是配角,哪怕那人身份卑微的是一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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