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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

  •   第四十八章
      中午好好补了一觉,醒来把衣服和床单全部换下来清洗。洗完第一遍去倒水,差点泼在从我们宿舍门口经过的陆三儿一身。陆三见我端着洗衣盆,小眼睛一转说“洗衣服啊?”我看他皮笑肉不笑的,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嗯”了一声,忙转身回屋。他窜到我跟前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妹妹,我那儿有两件脏衣服,顺便给洗了得了。”“别臭美了,凭什么给你洗。”我白了他一眼。“不白洗的,今天我请客,给你买好吃的。”“我不稀罕!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馋?跟我磨嘴皮子的功夫,早把你那两件衣服洗好了。还是把你请客的那点东西,犒劳一下你自己吧!”我笑着回敬他。“施晓凡啊,施晓凡,都孩儿他妈了,还这么伶牙俐齿,连你三哥的面子都不给?”“不用你美言我什么‘伶牙俐齿’,你就是说我‘尖酸刻薄’我也不介意!”我绷着脸故意气他。陆三儿见没戏,摇摇头没趣地往宿舍走去。我这才叫住他“你说的啊,就两件衬衣,你要是把工作服也拿过来,别怪我给你扔出去!”我瞪着眼睛警告他。“哪能,哪能,我哪能让小妹妹这么嫩的手洗工作服。我说么,小妹妹不给别人面子,总得给三哥点面子不是。”“行了,少贫,快回去拿衣服!”陆三儿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回了宿舍。过了一会儿他转回来,怀里抱了一大堆脏衣服。我数了数他说的“两件”脏衣服:六件衬衣,两件外套,另外还有四条油渍斑斑的裤子。我骂他说想把我累死。陆三从那堆脏衣服里挑出两件比较起来还算干净的衬衣说这两件才是他的,其他衣服的都是和他住一个宿舍的人委托他送过来的。陆三住的宿舍是里外套间,住着队长,司机和起重工等六七个人,在这些人当中,陆三算是比较勤快的,平时在工地见到他,衬衣领子总是干干净净的,抱过来的这些衣服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我骂他拿我的劳动力去讨好别人。临走,陆三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泛着红光的苹果放在我的铺上。“少拿这点小恩小惠来收买我。”我白了他一眼。“这也不是我给你的,我能拿这点东西糊弄你么?我这也是借花献佛,是从队长抽屉里拿的。”陆三儿所谓的“拿”,跟“偷”没有区别。
      洗完衣服,我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外面的凉衣绳上沥干水分。当我把最后一件挂上去,先前挂上去的衣服已经冻得梆梆硬了。回到宿舍我往炉子里加了大量的煤,把炉子烧起来,打算把凉在外面的衣服拿回到屋里。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如果把衣服一直晾晒在室外,一个星期也干不了。我正往炉子里添煤,食堂管理员进了宿舍。这半个多月我每天早出晚归,只在夜晚睡觉时才在一起,早晨我还没起床她就去食堂了,白天我又一直在工地,虽然和我住在一个宿舍,却很少碰面。她进门看到我床上放的苹果眼神有些奇怪,出门经过我的床铺又盯了一眼。难得休息半天,找食堂管理员换饭票的人一个接一个,她又几次进出宿舍从抽屉里取饭票,发现她都会特别关注那只苹果。于是,她再次进门时我把那只红彤彤光鲜耀眼的苹果一分两半,把一半递给她。
      “贾姐,来,尝尝苹果。”
      “你自己吃吧。”管理员的脸像挂了霜的茄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向她的床铺走去。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那副德行好像我欠了她八百吊钱似的。我生气地把手缩回来,在刚刚递给她的那半只苹果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故意喀嚓、喀嚓地咀嚼出声音来。
      到了晚饭时间,我去食堂将饭买回来,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我。我应声让他进来,可是外面的人不肯进屋,我撂下筷子走出宿舍。门外站的是陆三儿,“你怎么不进来?”陆三儿越过我的头顶,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小声对我说:“就你一个人在宿舍?”“怎么,你找贾姐?她去食堂了。”“我干嘛找她,我是来叫你过去吃饭的。”陆三这才把声音放开来,抓住我的胳膊非让我去他们宿舍。 “我已经把饭打回来了,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抽出胳膊,要回宿舍。心想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被你们请一次,恐怕工号完工前,我都得当冤大头,当你们的洗衣机。“队长他们买了一堆好吃的,说要犒劳犒劳你呢。”陆三儿又上前拽我的胳膊,我忙闪身进了宿舍,把门打开一条缝对他说“行了,不就是洗两件衣服么,你们还真往心里去,快回去吧。”我笑了一下关上了宿舍的门。不大的功夫陆三儿又转回来,手里端着满满的一盘菜,卤猪肉、花生米、火腿肠,还有两个炒菜。我夹了两块卤肉,剩下的让他端回去。陆三儿不干,非得给我留下,说吃不了让我明天吃。我把盘子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到门边。陆三儿嚷着你别撵我呀,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呢,他悄声告诉我说晚上也许有活动,让我在宿舍里等信儿,如果听到外面吹口哨,就赶紧出来。他还叮嘱我吃完饭,化化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我问他什么活动?陆三儿不告诉我,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晚上八点半果然听到门外有两声口哨声,这个时候食堂管理员已经回来了。她的床铺顶南墙靠西墙放置,床铺对面靠东墙也有一张铺位,上面铺着一套被褥。我刚搬进来的时候,食堂管理员说这张床有人住,说是小楼上的一个科员的床铺,但是从我来到这个宿舍,就没见过那张床铺的主人。我的床铺倚门旁边的窗户放置与那张空铺头对头,床铺的对面是一张倚西墙摆放三屉桌,三屉桌左面是一块倒立起来的床板,整个把食堂管理员的那张床铺遮挡起来。其实即使没有这块挡板,我也看不到食堂管理员的身影。她的铺成全包围结构,除了两个靠墙的面,剩下的全被彩条塑料布围起来。我想跟她打声招呼,让她晚上给我留门。但那边悄无声息,不知道她是睡着还是醒着。我悄悄出了门,把门轻轻关上。
      门外并没有人,我往大院的出口张望。大院门口灯下站着四五个人,见我出来,无声地向我招手。
      “你们干嘛呀?鬼鬼祟祟的。”我走过去,门口这几个黑影都是和陆三儿一个宿舍的。
      “嘘,小点声。”陆三儿把食指放到嘴边示意我别出声。
      “咱们这是去打劫呀?”我走过去,调侃他们。
      见我过来他们也不说话,把我拉到门口停的一辆白色卡车跟前,有人打开车门让我上去。
      “这是要去哪儿?”我站在车门前犹豫着。
      “怎么,怕我们把你拉到黑豆地?”队长故意虎着脸,摆出一种凶相吓唬我。
      “就你们这几苗人,哼,借你们俩胆儿。”我对他们的威胁嗤之以鼻。
      “既然不怕,那就别废话了,上车。”他们不顾我的抗议不由分说把我架上了车。
      驾驶楼里加上司机的专座只有四个座位,硬是挤进去六个人。最后一个上车的陆三儿想跟我挤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队长阴阳怪气地说,要给女性以充分的尊重,把陆三儿挤兑到后面,和一个起重工挤坐在一起。
      白头车驶出电厂,上了南北贯通的马路。顺着马路一直往北开了大约五六分钟,车突然减速拐进马路西面的一个胡同。胡同四周是黑压压的平房,应该是一个居民区。白头在这片平房的胡同里拐了四五个弯儿,在一处两层的楼房前面停下来。车灯下面到处都是晃动的身影。我下了车环顾四周,看出这是一个街区,我们眼前的小楼是个不大的电影院。电影院四周到处都是伸进平房的胡同。电影院正中的几扇大门前门可罗雀,从黑乎乎的胡同走出来的人们都往电影院的侧门涌去。我们随人流来到侧门,一进侧门是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上挤满了人。这场景让我想起八十年代交谊舞刚刚兴起时人们对于跳舞趋之若鹜场面。那时候我和葛彤都十七八岁,正是贪玩的年龄。葛彤单位发舞票,她都会把我叫上,我们单位发舞票,我也会叫上她。我和葛彤搭伴跳舞时,常有同样是同性搭伴跳舞的坏小子,将我们冲散分开,想要跟他们搭伴跳舞。遇到这种情况,我一般是扭头就走,而葛彤则会跟把我们冲散的坏小子继续把舞跳完……我已经猜到楼上会是一个舞厅,我们几个几乎是被后面的人群推着上了二楼。二楼楼梯口的左侧就是舞厅的入口,入口处摆着一张三屉桌,堵住了入口的三分之二,只留下一人侧身进入。桌子后面和大门旁边分别站着两个小伙子。没有卖票的,入口处的两个小子直接收钱放行。很快轮到我们,门口的小子问“几位?”队长站在最前面,上楼前还在冲在最前面的陆三儿,此时已经落在我身后。队长掏出钱递给他说“五位。”明明是六个人,干吗说是五位?我小声提醒他说是六个人,被门口站着收钱的小子听到了说“到底几位?”队长说瞪了那小子一眼说“你自己数!”门前的小子在收完钱后,嘴里一边数着人数,一边把我们往里巴拉,队长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我在队长前面,我明明听到他数到“六”,却对着我身后的队长笑着说:“对,是五位。”进了舞场我忍俊不禁说“那舞场把门的是不是不识数,嘴里明明数出六个人了,还是收了五个人的钱。”我笑出了声。“你以为世界上除了你都是傻子?告诉你吧,这儿的舞厅,女的都不用买票,可以随便进。”“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我觉得不可思议。作为女人,从小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刚生下来,父亲就皱着眉头说,怎么又是一个丫头骗子!接了班,工作能力不比男同志差,可长级、涨工资,都轮不到自己,更别提分房、提拔这等只有男人有资格的参与的好事了。而此时对女人的特殊的“优惠”,反倒使我生出女人只是男人附庸的无奈。进了舞厅才明白舞厅老板为什么只对女人优惠。舞厅里女少男多,简直不成比例。用陆三儿的话说,就是‘狼多肉少’,我即使每场舞曲都换一个舞伴,也还有其他四人在座位上干坐着。舞厅没有乐队,音箱放的都是交谊舞的曲子,四支交谊舞曲为一个单元,中间会插播一段震耳欲聋的蹦迪的音乐。在播蹦迪的音乐时,我们谁都不会蹦迪,坐在角落里的那两张长条靠背椅上休息。由于缺少舞伴,我们得以始终占住着一张面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中间的座位轮流休息。我坐下来,队长递给我一瓶粒粒橙。“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我确实是不好意思,之前听陆三儿说今晚那顿有酒有肉的晚餐就是队长请客,还有那个苹果也是陆三从队长抽屉里偷的,再加上门票,队长这一天被放了不少血。“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不好意思,想吃什么就跟三哥说。来,碰一个。”陆三儿抓起桌子上的啤酒要与我碰杯,好像请客的是他。“行了,就你会卖嘴皮子,晚饭是队长请的,票也是队长掏的钱,现在你还好意思让队长出血。宰人也不能这么狠吧!”“队长,听到没有,还真有人为你打抱不平。行,施晓凡这几年学没白上,学会拍马屁了。”陆三伸出大拇指向我扬了扬。“你再说,你再说小心我把你做的好事说出来。”我笑着大声威胁他。由于舞曲的声音太大,我的声音必须压过它,才能够使小范围让我身边的人听到,因此我们的谈话都是扯着嗓子喊的。谁知我话刚说到一半舞曲突然戛然而止,于是我的后半句话如同扩音器里发出来,几乎半个舞厅的人都能听到。人们的目光向我这边聚拢,我的脸燥热起来。好在舞厅灯光昏暗,舞曲又很快响起,人们纷纷走下舞池,不再注意我这边。陆三儿起身邀请我跳舞,坐他身边的白头司机揪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让陆三坦白,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陆三儿行为开放,平时就招蜂引蝶,队里的几个女工甚至小楼上的女职员的都跟他传出过绯闻。我担心他们会把我和陆三儿往男女关系上想,于是便把他偷队长苹果转送给我的事说了出来。听我说完,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又把陆三儿好一番挖苦。我心说至于么,笑得那么夸张。看他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队长却皮笑肉不笑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敲山震虎声东击西。后来我才知道那只苹果是食堂管理员送给队长的,队长不知是舍不得吃还是没顾上,就被陆三儿偷出来送给了我。他们跟我说这只苹果其实也不是管理员的,它的上家是小楼上的材料科长送给食堂管理员的。没想到一只苹果会经过那么多人之手才辗转到我手里。难怪食堂管理员盯着那只苹果看了又看。
      这次舞会之后,隔三差五陆三儿他们去舞场,总会把我叫上。去跳舞都是提前在工地上约的我,有时晚上吃完饭,在酒精的作用下临时起意去跳舞,他们也是在我的宿舍外边叫我,从不进我的宿舍,似乎有意回避管理员。毕竟一个宿舍住着,每次把管理员闪一边,让我面对管理员时特别不自在。一次去舞场的路上,我提议下次去舞场把管理员一起叫上。他们听到我这样说都面面相觑,然后就是撇嘴摇头。我觉得莫名其妙。平时在一个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了面队里的这帮人也主动和管理员打招呼,可背地里却对她那么排斥。我私下里问陆三儿,跳舞时本来就女少男多,为什么现成的舞伴不叫,偏得去舞厅里找?陆三儿敷衍我说,怕叫上管理员,我会受不了。这是什么话?我瞟了一眼陆三儿说,瞧你们那德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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