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奈何桥》冰的光芒

40、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我母亲的家门口。路上我还希望施晓妍或者晓芸能先于我来到母亲家，我兜里一分钱都没带，连出租车费都没法付。我兜里没钱，不是因为地震使我慌慌张张忘了回去拿钱，事实上我们家里装钱的抽屉里也仅剩下买菜的十几块钱。我不想让黄敏芝看到我落魄到这种境地。出租车拐进街坊里的时候，街坊里的过道中间已经聚集着不少人。有不少床板、砖头摆在过道中间，看样子是在圈占场地准备搭设地震棚。离母亲家还有四五栋房子，车便开不过去了。我让司机原地等我，我回去取钱。抱着孩子下了车，看见我们家小卖部外面围了一群人。
　　“呦，老二回来了。这是你的孩子吧，都这么大了。”我抱着孩子下车，街坊邻里跟我打着招呼。我一边应付着一边往家里走。进了院，透过正房的玻璃窗看到客厅里空无一人，施晓妍和施晓芸都没来，施晓蕾也不在家，我只好走进开着门的小卖部。
　　“妈，你怎么还在屋里卖货啊。” 转过货架看到母亲正在卖货。
　　“哎呦，我的小孙蛋子回来了！”母亲看到我怀里的闹闹，两眼放光，张开手臂要抱闹闹。闹闹吓得扭头趴在我肩上，小手使劲勾住我的脖子不松开。
　　“妈，快别卖货了，多危险呀。你看整个街坊的人都在外面呆着呢。”
　　“正是卖货的时候，你没看现在有多少人买货。你先抱着孩子去院里，我忙活完就出去。”母亲往门外推我。这时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司机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妈，你先给我拿二十块钱，我着急出门忘带钱了，打车的钱还没给司机呢。”
　　“你自己从货款里拿。”母亲生拉硬拽地把闹闹从我怀里抱走，边抱着孩子边卖货。
　　“妈，我拿了二十块钱啊。” 从里货款里找出两张十元的纸币冲母亲晃了晃。
　　我跑出院子，将钱交给司机。返回时看到施晓妍推着车子站在院门口。
　　“姐，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呀？”
　　“这句话得我问你，‘你怎么才来啊？’我从你家出来就奔妈妈这来了。”我这才看见施晓妍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两大箱方便面。“晓凡，妈给大功单位打电话，大功不是说你去他四姐家了吗？”
　　“他四姐家人太多了，四姐、四姐夫两边娘家人过去了，连个坐的地都没有，我就来妈这儿了。怎么，你没把宝宝接过来。”我们边说着话边把方便面箱子搬下来。
　　“你姐夫已经去幼儿园接了，照这动静，估计幼儿园要放长假。”
　　“姐，怎么进了那么多方便面，我看小卖部还垛着着几箱，进那么多，能卖完么？”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过去提方便面了。”施晓妍看了一眼窗口卖货的人，把头凑到我耳边悄声告诉我，地震过后的这几个小时已经卖出去四五箱方便面了，有人甚至成箱往回买。现在有不少人跑到批发部去批发。批发部的存货都被抢光了，她提的这几箱方便面还是硬从人家手里抢过来的。
　　到了晚上，施晓妍一家三口、施晓芸两口，不请自到都聚齐在母亲家里。大功来得晚了些。他下班后先去的四姐家，知道我回了娘家，就赶过来了。姐夫在院子里面靠门边的墙后面支起了一个炉灶，我和施晓妍在新支起的炉子上炒了几个菜，全家人在院子里吃了一顿饭。施晓芸和李士成是在饭菜上桌时赶来的。吃饭的时候出现了两次有明显震感的余震，母亲家正房的房顶是人字形屋顶，有几粒花生粒大小的石头滚落下来弹在饭桌上。我们把桌子又往院子中间挪了挪。大家都在关心这次地震的震级，猜测不断的余震是否就是大地震即将到来的预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产生的凝聚力而感慨万千，灾难使我们姊妹四个不约而同地齐聚在娘家，而不是婆家。大功的四个姐姐和姐夫也是在第一时间赶到有大功母亲所在的四姐家里。还有我们隔壁王婶家的三个姑娘和女婿此时也全都聚齐在王婶家里，而王婶的两个儿子，却不见踪迹，想必也是投奔丈母娘家了。我不觉为这个现象而慨叹，不觉失笑。
　　“二姐，你笑什么？”坐在我对面的李士成笑着问我。施晓芸很少叫我姐姐，但是她的丈夫却叫得很勤。
　　“没有，我笑了吗？”
　　我回头看，我儿子正站在施晓芸的腿上，被施晓芸逗得发出嘎嘎的笑声，在施晓芸的怀里又蹬又踹。李士成扬起手，作势要狠打闹闹的屁股，手到了屁股上却轻轻拍了两下。晓芸怀孕几个月了，我担心闹闹踹到她肚子，忙起身将儿子从她手里抱走。我把闹闹接到手，转身之际这小子突然呲出一泡尿出来，坐在施晓芸右边的晓蕾、晓蕾旁边的晓妍和姐夫都来不及躲闪全都中着。施晓妍坐的是家里的折叠椅，身上溅上了一点，姐夫和晓蕾坐的都是小板凳很低，尿液多多少少溅到了他们俩的脸上。施晓蕾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一边擦拭着脸上的尿液，一边冲着母亲叫到：“妈，你看这个熊孩子！”说着作势要打闹闹。母亲一把从我怀里抱走闹闹，用她的后背护着躲闪晓蕾伸过来的巴掌。饭桌上爆出开心的笑声。
　　“晓蕾，这可是童子尿，做中药的药引子，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老人喝了，延年益寿，孕妇喝了早生贵子。对了，晓芸最应该喝了，完了给李士成生个大胖小子。”姐夫笑着调侃着。大家又是一轮哄笑。这时晓芸突然站起身来，从母亲手里抢过孩子，转到姐夫面前，叉开闹闹的双腿冲着姐夫大叫道：“既然童子尿那么珍贵，那就让您喝个痛快。你喝，你喝，你喝呀！”把闹闹的屁股几乎磓在姐夫的脸上。姐夫躲闪着，坐翻了凳子歪倒在地上，把大家眼泪都笑出来了。
　　“呦，你们家可真热闹，这是开地震庆祝会呢？敲了半天了门板，没一个人过去卖货。怎么，这买卖不做了？”五大三粗的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门外，大声冲我们调侃，一脸不解的神情。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还能笑出声，恐怕整个街坊也仅此一家吧。
　　当天晚上地方台和中央电视台都报道了我市发生的地震情况。地震台把这次地震测定为六点七级。播音员说截止到记者发稿时止，大小余震有四十多次，人们能感知颤动的余震超过二十次。上中专时我们学过地震知识，知道地震这种自然现象，真正能够在震前预测到的微乎其微。而且有不确定性。地震局也不能够准确报知这次的地震是震后的余波，还是预示更大更强烈的地震的来临。只是告诉市民做好防震抗震的准备。
　　既然电视上都说做好防震抗震的准备，在我们看来就是做好长期防震的准备。姐夫和大功他们商量把屋里的床弄到院子里，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在外面凑合一宿，明天再想办法搭地震棚。大功和姐夫冒着不断的余震，到我和施晓芸以前睡过的那个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把两张床拆卸下来搬出房间。施晓妍要进去帮帮忙，宝宝也越跃跃欲试，姐夫怕真来地震把他们娘拍里面，让姐姐赶紧把宝宝带出去。不一会他和大功就结束了战斗。这和他们平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大功是个慢性子，干什么都要好，所以才慢。姐夫平时就磨叽，一会抽根烟，一会喝茶，做事儿都拖拖拉拉。施晓妍讲话就是在家扫个地，也得磨蹭半天，今儿干活麻利得像换了个人。在院子里整理床铺的施晓妍一边取笑姐夫贪生怕死，一边又不断催促姐夫和大功赶紧从屋子里出来。
　　两张床被抬出来，一张放在院子里，一张放置在院门口。开始施晓妍是打算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都放在院子里，院子里虽然露天，但好歹四面环墙，挡风。但两张床并排摆放在院里，床两边与正房、小卖部靠得太近。万一地震来临，房顶上的砖头瓦块以及墙体坍塌势必会发生危险。可是分开的两张单人床又无论如何睡不下全家老少七八口人。于是姐夫和大功又回正房把双人床上的床板卸下一块，两把椅子下面用砖头找平，把它拼在门口的单人床旁边。这样这张拼起来的单人床，挤挤也能够睡下四个人。
　　我和闹闹还有宝宝被施晓妍安排在院里的那张单人床上，怕两个孩子受风，施晓妍又找来两支竹棍架在床头，上面蒙了一个床单为我们遮挡夜风。白天折腾累了，儿子夜里睡得特别踏实。宝宝睡觉不老实，又蹬又揣，我被他踢到好几次。每次醒来，我都下意识地往小卖部那边看，小卖部屋里的灯关着，母亲怕夜里有人买货，便没上窗板，小卖部临街的灯亮了一宿。借着灯光我看到母亲睡得特别沉，呼噜声很大。晚上她一直忙到后半夜，一定是累极了。本来施晓妍安排母亲去外面的那张床上睡，她去睡小卖部。母亲执意不肯，说她怕风，不习惯睡在外面。无论怎么劝说，母亲都不答应。说如果地震，从小卖部到院子里只有几步远，她能跑出去。即便来不及跑不出去，两个货架都是用角钢焊的铁架子，有这些东西支撑着也不会砸着她。施晓妍只好和姐夫，大功还有晓蕾睡在外面那张单人床上。
　　外面的那张单人床上四个人全横躺着睡。大功睡在床左边，不用看脸就能知道他是大功，两条腿比别人长出一截，从小腿的小肚子下面全担在床板的外面。挨着大功的是姐夫，然后是施晓妍，晓蕾睡在床的右侧。非常时期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他们几个比我和两个孩子们睡得晚，四个人正好凑手打扑克牌。后来邻居也参加进来。结果带动睡在当街过道上的街坊门，他们一波又一波跑到我们家买扑克牌，捎带着啤酒和蜡烛也卖出去不少。平时很少能卖出去的肥皂毛巾等积压货品，都成了抢手货，当晚的货架几乎空了三分之二。光这一天的营业额顶平时小卖部一个星期的收入。
　　第二天大功和姐夫吃完早饭去上班。施晓妍让姐夫给她请假，她要跟母亲一起去进货。我带着闹闹和宝宝守在院子里看小卖部。姐夫到了单位就打来了电话说单位放假三天，让施晓妍安心在呆在家里。中午姐夫开回来一辆卡车，上面装了架子管构件等搭设地震棚的东西。吃完中饭他就和施晓妍忙活开了。他们把大屋的那张双人床拆卸开来，搬到院门口，和那张单人床拼在一起，在这两张床的四周支起钢管，搭了一个能住下六七个人的帐篷。帐篷还没搭好，就有街坊邻居过来商量，想借光挨着我们的帐篷搭设地震棚。搭设地震棚我们不是第一家，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四五家已经搭好了，上午街坊的走道之间的空地上的地震棚还屈指可数，到了晚上几乎连成一片了。晚上大功从单位借来了一捆军用帐篷和塑料布，把棚架整个包围起来。我问大功他母亲那边怎么样了。大功说她母亲那儿有他姐姐、姐夫，不用他操心。再过一天，街坊走道上便出现了一条长龙，头尾都延伸到了南北的马路上。搭设的地震棚样式五花八门。有圆的、有方的、还有人别出心裁把帐篷搭成圆柱形，顶篷弄成了锥形的顶篷，跟蒙古包似的。后来，经过几次风雨的洗礼，才知道人家搭的帐篷是比我们搭设的高级，避风效果好不说，还不积雨水。地震棚的颜色也五颜六色，有各种颜色相间的彩条布的、军绿的、灰黑的、还有用棉被的里子做帐篷的，上面补着大块的补丁。每家每户把所有能用上的，将来弃置也不可惜的东西全都用在了这个临时的住所上。
　　我们在地震棚中住了差不多有两个多月。施晓妍一开始把宝宝留在母亲家，一个月后幼儿园开园，她怕宝宝耽误功课，白天把宝宝送去上园，晚上依然接宝宝回母亲这里。但是坚持了没一个星期，他们三口便回自己家住了。他们单位离母亲家太远，去幼儿园也不顺路，每天在路上就得耽搁俩小时。这么热的天实在吃不消。
　　地震半个月后连着下了几场大雨。母亲正房的大屋房顶的墙角震裂了一条缝，雨水渗进来墙皮花了一大片。我担心自己家的房子。雨过天晴，我骑着自行车回家。我没想到这次地震，我们的房子比母亲那边的房子破坏得严重得多，板缝全都震开了。尤其挨着墙体的板缝比其他地方震开的缝隙还大，依墙摆放的家具因淋雨受潮，桌面全都翘起变形，我进家的时候屋顶天花板上还滴着雨水。家具已经被大功移到了房屋中间，地上摆满了用来接雨水的盆盆罐罐，这个家是完全不能住人了。我去卧室找儿子穿的衣服准备带走，却意外地发现婴儿床里竟然放着几件女人的内衣内裤。我警觉起来，我甚至在地上发现了几根打弯的头发，它当然不是我的，我一直留着长发也从未烫过。大功回来，我问他婴儿床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大功支支吾吾地说那几件衣服可能是他姐的。“你姐的？李大功你骗鬼呢？你姐不是疯了，跑到我们家来换这种东西！”我当然不相信大功说的话。大功的几个姐姐以前都第三十九章
　　十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我母亲的家门口。路上我还希望施晓妍或者晓芸能先于我来到母亲家，我兜里一分钱都没带，连出租车费都没法付。我兜里没钱，不是因为地震使我慌慌张张忘了回去拿钱，事实上我们家里装钱的抽屉里也仅剩下买菜的十几块钱。我不想让黄敏芝看到我落魄到这种境地。出租车拐进街坊里的时候，街坊里的过道中间已经聚集着不少人。有不少床板、砖头摆在过道中间，看样子是在圈占场地准备搭设地震棚。离母亲家还有四五栋房子，车便开不过去了。我让司机原地等我，我回去取钱。抱着孩子下了车，看见我们家小卖部外面围了一群人。
　　“呦，老二回来了。这是你的孩子吧，都这么大了。”我抱着孩子下车，街坊邻里跟我打着招呼。我一边应付着一边往家里走。进了院，透过正房的玻璃窗看到客厅里空无一人，施晓妍和施晓芸都没来，施晓蕾也不在家，我只好走进开着门的小卖部。
　　“妈，你怎么还在屋里卖货啊。” 转过货架看到母亲正在卖货。
　　“哎呦，我的小孙蛋子回来了！”母亲看到我怀里的闹闹，两眼放光，张开手臂要抱闹闹。闹闹吓得扭头趴在我肩上，小手使劲勾住我的脖子不松开。
　　“妈，快别卖货了，多危险呀。你看整个街坊的人都在外面呆着呢。”
　　“正是卖货的时候，你没看现在有多少人买货。你先抱着孩子去院里，我忙活完就出去。”母亲往门外推我。这时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司机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妈，你先给我拿二十块钱，我着急出门忘带钱了，打车的钱还没给司机呢。”
　　“你自己从货款里拿。”母亲生拉硬拽地把闹闹从我怀里抱走，边抱着孩子边卖货。
　　“妈，我拿了二十块钱啊。” 从里货款里找出两张十元的纸币冲母亲晃了晃。
　　我跑出院子，将钱交给司机。返回时看到施晓妍推着车子站在院门口。
　　“姐，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呀？”
　　“这句话得我问你，‘你怎么才来啊？’我从你家出来就奔妈妈这来了。”我这才看见施晓妍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两大箱方便面。“晓凡，妈给大功单位打电话，大功不是说你去他四姐家了吗？”
　　“他四姐家人太多了，四姐、四姐夫两边娘家人过去了，连个坐的地都没有，我就来妈这儿了。怎么，你没把宝宝接过来。”我们边说着话边把方便面箱子搬下来。
　　“你姐夫已经去幼儿园接了，照这动静，估计幼儿园要放长假。”
　　“姐，怎么进了那么多方便面，我看小卖部还垛着着几箱，进那么多，能卖完么？”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过去提方便面了。”施晓妍看了一眼窗口卖货的人，把头凑到我耳边悄声告诉我，地震过后的这几个小时已经卖出去四五箱方便面了，有人甚至成箱往回买。现在有不少人跑到批发部去批发。批发部的存货都被抢光了，她提的这几箱方便面还是硬从人家手里抢过来的。
　　到了晚上，施晓妍一家三口、施晓芸两口，不请自到都聚齐在母亲家里。大功来得晚了些。他下班后先去的四姐家，知道我回了娘家，就赶过来了。姐夫在院子里面靠门边的墙后面支起了一个炉灶，我和施晓妍在新支起的炉子上炒了几个菜，全家人在院子里吃了一顿饭。施晓芸和李士成是在饭菜上桌时赶来的。吃饭的时候出现了两次有明显震感的余震，母亲家正房的房顶是人字形屋顶，有几粒花生粒大小的石头滚落下来弹在饭桌上。我们把桌子又往院子中间挪了挪。大家都在关心这次地震的震级，猜测不断的余震是否就是大地震即将到来的预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产生的凝聚力而感慨万千，灾难使我们姊妹四个不约而同地齐聚在娘家，而不是婆家。大功的四个姐姐和姐夫也是在第一时间赶到有大功母亲所在的四姐家里。还有我们隔壁王婶家的三个姑娘和女婿此时也全都聚齐在王婶家里，而王婶的两个儿子，却不见踪迹，想必也是投奔丈母娘家了。我不觉为这个现象而慨叹，不觉失笑。
　　“二姐，你笑什么？”坐在我对面的李士成笑着问我。施晓芸很少叫我姐姐，但是她的丈夫却叫得很勤。
　　“没有，我笑了吗？”
　　我回头看，我儿子正站在施晓芸的腿上，被施晓芸逗得发出嘎嘎的笑声，在施晓芸的怀里又蹬又踹。李士成扬起手，作势要狠打闹闹的屁股，手到了屁股上却轻轻拍了两下。晓芸怀孕几个月了，我担心闹闹踹到她肚子，忙起身将儿子从她手里抱走。我把闹闹接到手，转身之际这小子突然呲出一泡尿出来，坐在施晓芸右边的晓蕾、晓蕾旁边的晓妍和姐夫都来不及躲闪全都中着。施晓妍坐的是家里的折叠椅，身上溅上了一点，姐夫和晓蕾坐的都是小板凳很低，尿液多多少少溅到了他们俩的脸上。施晓蕾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一边擦拭着脸上的尿液，一边冲着母亲叫到：“妈，你看这个熊孩子！”说着作势要打闹闹。母亲一把从我怀里抱走闹闹，用她的后背护着躲闪晓蕾伸过来的巴掌。饭桌上爆出开心的笑声。
　　“晓蕾，这可是童子尿，做中药的药引子，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老人喝了，延年益寿，孕妇喝了早生贵子。对了，晓芸最应该喝了，完了给李士成生个大胖小子。”姐夫笑着调侃着。大家又是一轮哄笑。这时晓芸突然站起身来，从母亲手里抢过孩子，转到姐夫面前，叉开闹闹的双腿冲着姐夫大叫道：“既然童子尿那么珍贵，那就让您喝个痛快。你喝，你喝，你喝呀！”把闹闹的屁股几乎磓在姐夫的脸上。姐夫躲闪着，坐翻了凳子歪倒在地上，把大家眼泪都笑出来了。
　　“呦，你们家可真热闹，这是开地震庆祝会呢？敲了半天了门板，没一个人过去卖货。怎么，这买卖不做了？”五大三粗的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门外，大声冲我们调侃，一脸不解的神情。也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还能笑出声，恐怕整个街坊也仅此一家吧。
　　当天晚上地方台和中央电视台都报道了我市发生的地震情况。地震台把这次地震测定为六点七级。播音员说截止到记者发稿时止，大小余震有四十多次，人们能感知颤动的余震超过二十次。上中专时我们学过地震知识，知道地震这种自然现象，真正能够在震前预测到的微乎其微。而且有不确定性。地震局也不能够准确报知这次的地震是震后的余波，还是预示更大更强烈的地震的来临。只是告诉市民做好防震抗震的准备。
　　既然电视上都说做好防震抗震的准备，在我们看来就是做好长期防震的准备。姐夫和大功他们商量把屋里的床弄到院子里，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在外面凑合一宿，明天再想办法搭地震棚。大功和姐夫冒着不断的余震，到我和施晓芸以前睡过的那个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把两张床拆卸下来搬出房间。施晓妍要进去帮帮忙，宝宝也越跃跃欲试，姐夫怕真来地震把他们娘拍里面，让姐姐赶紧把宝宝带出去。不一会他和大功就结束了战斗。这和他们平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大功是个慢性子，干什么都要好，所以才慢。姐夫平时就磨叽，一会抽根烟，一会喝茶，做事儿都拖拖拉拉。施晓妍讲话就是在家扫个地，也得磨蹭半天，今儿干活麻利得像换了个人。在院子里整理床铺的施晓妍一边取笑姐夫贪生怕死，一边又不断催促姐夫和大功赶紧从屋子里出来。
　　两张床被抬出来，一张放在院子里，一张放置在院门口。开始施晓妍是打算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都放在院子里，院子里虽然露天，但好歹四面环墙，挡风。但两张床并排摆放在院里，床两边与正房、小卖部靠得太近。万一地震来临，房顶上的砖头瓦块以及墙体坍塌势必会发生危险。可是分开的两张单人床又无论如何睡不下全家老少七八口人。于是姐夫和大功又回正房把双人床上的床板卸下一块，两把椅子下面用砖头找平，把它拼在门口的单人床旁边。这样这张拼起来的单人床，挤挤也能够睡下四个人。
　　我和闹闹还有宝宝被施晓妍安排在院里的那张单人床上，怕两个孩子受风，施晓妍又找来两支竹棍架在床头，上面蒙了一个床单为我们遮挡夜风。白天折腾累了，儿子夜里睡得特别踏实。宝宝睡觉不老实，又蹬又揣，我被他踢到好几次。每次醒来，我都下意识地往小卖部那边看，小卖部屋里的灯关着，母亲怕夜里有人买货，便没上窗板，小卖部临街的灯亮了一宿。借着灯光我看到母亲睡得特别沉，呼噜声很大。晚上她一直忙到后半夜，一定是累极了。本来施晓妍安排母亲去外面的那张床上睡，她去睡小卖部。母亲执意不肯，说她怕风，不习惯睡在外面。无论怎么劝说，母亲都不答应。说如果地震，从小卖部到院子里只有几步远，她能跑出去。即便来不及跑不出去，两个货架都是用角钢焊的铁架子，有这些东西支撑着也不会砸着她。施晓妍只好和姐夫，大功还有晓蕾睡在外面那张单人床上。
　　外面的那张单人床上四个人全横躺着睡。大功睡在床左边，不用看脸就能知道他是大功，两条腿比别人长出一截，从小腿的小肚子下面全担在床板的外面。挨着大功的是姐夫，然后是施晓妍，晓蕾睡在床的右侧。非常时期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他们几个比我和两个孩子们睡得晚，四个人正好凑手打扑克牌。后来邻居也参加进来。结果带动睡在当街过道上的街坊门，他们一波又一波跑到我们家买扑克牌，捎带着啤酒和蜡烛也卖出去不少。平时很少能卖出去的肥皂毛巾等积压货品，都成了抢手货，当晚的货架几乎空了三分之二。光这一天的营业额顶平时小卖部一个星期的收入。
　　第二天大功和姐夫吃完早饭去上班。施晓妍让姐夫给她请假，她要跟母亲一起去进货。我带着闹闹和宝宝守在院子里看小卖部。姐夫到了单位就打来了电话说单位放假三天，让施晓妍安心在呆在家里。中午姐夫开回来一辆卡车，上面装了架子管构件等搭设地震棚的东西。吃完中饭他就和施晓妍忙活开了。他们把大屋的那张双人床拆卸开来，搬到院门口，和那张单人床拼在一起，在这两张床的四周支起钢管，搭了一个能住下六七个人的帐篷。帐篷还没搭好，就有街坊邻居过来商量，想借光挨着我们的帐篷搭设地震棚。搭设地震棚我们不是第一家，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四五家已经搭好了，上午街坊的走道之间的空地上的地震棚还屈指可数，到了晚上几乎连成一片了。晚上大功从单位借来了一捆军用帐篷和塑料布，把棚架整个包围起来。我问大功他母亲那边怎么样了。大功说她母亲那儿有他姐姐、姐夫，不用他操心。再过一天，街坊走道上便出现了一条长龙，头尾都延伸到了南北的马路上。搭设的地震棚样式五花八门。有圆的、有方的、还有人别出心裁把帐篷搭成圆柱形，顶篷弄成了锥形的顶篷，跟蒙古包似的。后来，经过几次风雨的洗礼，才知道人家搭的帐篷是比我们搭设的高级，避风效果好不说，还不积雨水。地震棚的颜色也五颜六色，有各种颜色相间的彩条布的、军绿的、灰黑的、还有用棉被的里子做帐篷的，上面补着大块的补丁。每家每户把所有能用上的，将来弃置也不可惜的东西全都用在了这个临时的住所上。
　　我们在地震棚中住了差不多有两个多月。施晓妍一开始把宝宝留在母亲家，一个月后幼儿园开园，她怕宝宝耽误功课，白天把宝宝送去上园，晚上依然接宝宝回母亲这里。但是坚持了没一个星期，他们三口便回自己家住了。他们单位离母亲家太远，去幼儿园也不顺路，每天在路上就得耽搁俩小时。这么热的天实在吃不消。
　　地震半个月后连着下了几场大雨。母亲正房的大屋房顶的墙角震裂了一条缝，雨水渗进来墙皮花了一大片。我担心自己家的房子。雨过天晴，我骑着自行车回家。我没想到这次地震，我们的房子比母亲那边的房子破坏得严重得多，板缝全都震开了。尤其挨着墙体的板缝比其他地方震开的缝隙还大，依墙摆放的家具因淋雨受潮，桌面全都翘起变形，我进家的时候屋顶天花板上还滴着雨水。家具已经被大功移到了房屋中间，地上摆满了用来接雨水的盆盆罐罐，这个家是完全不能住人了。我去卧室找儿子穿的衣服准备带走，却意外地发现婴儿床里竟然放着几件女人的内衣内裤。我警觉起来，我甚至在地上发现了几根打弯的头发，它当然不是我的，我一直留着长发也从未烫过。大功回来，我问他婴儿床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大功支支吾吾地说那几件衣服可能是他姐的。“你姐的？李大功你骗鬼呢？你姐不是疯了，跑到我们家来换这种东西！”我当然不相信大功说的话。大功的几个姐姐以前都很少来我们家，中午都是在她母亲那吃饭休息。现在他们的母亲搬走了，即使换衣服厂子里也有女工宿舍，怎么会跑到我们家换衣服。被我逼急了，大功终于说了实话。大功说地震后没两天，他几个姐姐拉家带口全都搬回来了，白天在后面吃饭，晚上则拿上被褥去厂里的水泥管道里睡觉。大功说母亲那儿就一张单人床睡不开，有时他姐中午会来我们家休息。想想地震后大功除了上班，其他时间几乎都长在我母亲家里，根本不可能搞乱七八糟的事。不想和大功的姐姐碰面，急忙收拾几件闹闹的衣物离开了家。担心回去会碰到大功的几个姐姐，我有好长时间都没回自己家。
　　很少来我们家，中午都是在她母亲那吃饭休息。现在他们的母亲搬走了，即使换衣服厂子里也有女工宿舍，怎么会跑到我们家换衣服。被我逼急了，大功终于说了实话。大功说地震后没两天，他几个姐姐拉家带口全都搬回来了，白天在后面吃饭，晚上则拿上被褥去厂里的水泥管道里睡觉。大功说母亲那儿就一张单人床睡不开，有时他姐中午会来我们家休息。想想地震后大功除了上班，其他时间几乎都长在我母亲家里，根本不可能搞乱七八糟的事。不想和大功的姐姐碰面，急忙收拾几件闹闹的衣物离开了家。担心回去会碰到大功的几个姐姐，我有好长时间都没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