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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

  •   第三十八章
      这天中午,我把儿子抱到后院准备做饭。我用几个小被子把儿子围在中间,又用三四个枕头把四周加高,防止他掉到床下。儿子一挨到床上就开始哭,哭得声嘶力竭满头大汗,我知道他不舒服。前两天肚子刚好,紧跟着口腔又溃疡了,嘴里都是溃烂的白点,流出的口水把下颌都淹红了。许是因为痛,他白天晚上哭闹不休,只要是睁着眼睛便赖在我身上,一刻都放不下来。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大功马上就回来了,我不得不进厨房做饭。大功上白班中午是不允许回家的,中午他都是借着单位食堂打饭的功夫偷偷跑回来,吃口饭就又得赶回去。我狠狠心挣脱他的小手,去厨房做饭,儿子哭得越发厉害。一双小手奋力地拍打着前面的枕头,身子一起一伏哭得惊天动地。
      “闹闹,不哭。妈妈一会儿抱……。”我一边往炉灶放劈柴,一边安慰着儿子。
      “妈妈……。”儿子一边哭,嘴里一边发出类似于“妈妈”的声音,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哭得满脸通红。我狠心不去管他。
      “哟,闹闹,宝贝怎么了,不哭不哭……。”
      听到院子外面的说话声。我连忙从厨房出来,是施晓妍,她进门也顾不上跟我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
      “姐,你咋跑来了?吃饭没?”
      “晓凡,你怎么让孩子哭成这样!”施晓妍顾不上回答我,抱起闹闹哄起来。姐姐家的宝宝从没像闹闹这样哭过。宝宝像闹闹这么大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每天抢着抱,轮都轮不过来。记得有几次施晓妍把宝宝带回自己家,我们几个想得不行,跑到施晓妍家里,趁施晓妍出去倒垃圾的功夫,我们把宝宝绑在自行车后车座上偷回家。如今轮到我们的孩子,却无人问津。
      “哦,哦,闹闹不哭喔。”施晓妍把闹闹搂在怀里掂来掂去,可是闹闹认生,根本不让她抱,奋力扭动着身躯在施晓妍怀里挣来挣去,冲着我张开手臂嚎哭。
      “妈妈做好饭就抱你。”我无奈地安慰着儿子。
      “哎,晓凡,你婆婆呢?”施晓妍打量着房间疑惑地问我。
      “噢,她搬走了。姐,你先坐着,我去做饭。”我故作轻松地回答她。怕施晓妍继续问下去,我急忙走进厨房。
      “搬走了?她搬哪去了?”施晓妍跟过来,抱着孩子站在厨房门口追问道。
      我不知该怎么对施晓妍说,这件事让我在施晓妍面前丢尽了脸面。我一阵心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我急忙扭过身把切好的西红柿倒进锅里。兹拉一声炝锅的声音过后,厨房里弥漫起淡淡的青烟,施晓妍连忙抱着孩子离开厨房门口。在弥漫的烟气中,我拌着面疙瘩,把眼泪逼了回去。
      “晓凡,你倒是跟我说呀,你婆婆为什么突然搬走?搬哪去了?”施晓妍依然穷追不舍。
      我假装没听见,在厨房闷不做声,脑子却飞快转着,想着怎么回答施晓妍,才不致施晓妍多想。施晓妍做事向来刨根问底,是不达目的不甘休的主。
      “晓凡,你是不得罪她了?跟你婆婆吵架了?”
      “没有,你别瞎想了。你看我婆婆是跟人吵架的人吗?”我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口气。
      “你婆婆也真是,这孩子那么小,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想到要搬走。哎,说了半天,晓凡你婆婆到底搬哪去了?”
      我正要回答施晓妍的问话,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可怕的响声。这动静不亚于那年在海勃湾工地煤斗掉下来砸在框架传来的那种声响。我吓得几乎跳起来,手里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有一两秒钟我傻在那里。不等我反应过来响声来自何处,又一轮隆隆的声响传来,接着房顶的楼板也跟着颤动起来,有沙粒掉在我身上,我慌忙冲出厨房。施晓妍此时也被这异常的声响吓得从床上蹦起来,抱着闹闹傻了似的站在了屋子当中。
      “大功他们厂卸楼板怎么这么大动静呀。”我心有余悸手捂着胸口说。大功母亲的房后紧靠工厂的围墙,厂里生产的各种型号的电杆、水泥管等建筑用品都堆放在后面的场院里,经常能够听到厂里传来装货、卸货的声音。
      “不对,这不像是卸货的声音,你看房顶的板缝都裂开了。啊,不会,不会是地震了吧?”施晓妍的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
      听施晓妍这样说,我一下醒悟过来,这真的是地震了。我一把从施晓妍手中抢过孩子,疾跑两步蹿出了房间。施晓妍也跟在我身后跑了出来。我和施晓妍刚跑到院子。房间又传出那种可怕的声音,房檐有细小的砂石滚落下来,地上也有明显的颤动。我和施晓妍不敢耽搁,连房门都没敢过去关上,便抱着孩子逃出院子。我们沿着两栋房之间的过道一口气跑出房栋口。我们住的家属院与厂子的围墙之间相对宽阔些的走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街坊邻里,栋房里还不断有人跑出来。
      人们张皇失措地聚拢在过道上。地震发生的时刻正是做饭时间,有人突然想起鼓风机还没关电,灶台锅里还烩着菜,急匆匆跑回去,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出来。有人想要回去收拾要紧的东西,被旁边的人劝住。说你没看现在地还在摇晃,小心把你焖屋子里。大多数的人则站在原地看着房顶的动静。当又一轮余震来临,在我身边的几个男人便提醒我们,让我们感觉一下大地是否在摇晃。有人指着高出院墙的正房的房顶让我们看。我们站的地面上没有太明显的颤动,但是突出地面的建筑振动比较明显,依然有碎渣从房顶滚落下来。
      不时有人从厂子的围墙跳到家属院。过了一会大功也从围墙跳过来。
      施晓妍见大功回来,嘱咐大功把我们娘俩照顾好,便急三火四地离开了。宝宝在幼儿园,她不放心。还有母亲那儿,母亲那儿的房子是六十年代初建的土木结构的平房,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家属院这边没有一家有电话的也没办法联系。
      施晓妍走后,大功不顾几分钟一波又一波的余震,他跑回我们家,从家里收拾出闹闹的衣服、奶瓶小被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要送我和孩子去她母亲那里。我身边站着许多街坊的邻居,人多眼杂,我不好当面回绝他。自她母亲搬走,一直对我们不闻不问,我怎么可能去她那里。热脸贴在人家的冷屁股上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大功抱着孩子从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走出街坊上了前面那条马路,我就不再往前走,大功几次拉我的手臂让我跟他走,都被我用力甩开了。
      “你妈那儿的房子是泡沫做的,房子塌了也砸不死人?”
      “那你不去我妈那儿,你能去哪儿?”大功急了,瞪起眼冲我嚷。
      “我和孩子就是在自己家里被砸死,我也不会跟你去你妈那儿的!”我也冲着他大声吼叫。
      “你胡说什么。”
      “你想去看你妈,我不拦着,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我知道大功是在担心他妈。他从班儿上溜出来是想把我们娘俩安顿在他母亲那儿,他再回厂子上班。
      “施晓凡,你到底想怎么样!”大功急了对我吼道。
      “你走你的,我不用你管!”我要从大功怀里夺走孩子,大功躲闪着不让。正在我和大功僵持不下时,大功的大姐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土路尽头,我和大功都住了手。
      “大功,晓凡,你们这是要去哪?”
      “大姐,你来了,我和晓凡正打算去妈那里。”
      “我刚从妈那回来,你四姐已经把妈妈接到她家去了。妈不放心你们,让我过来把晓凡和孩子也接过去。”
      “大姐,那你先把晓凡他们送过去,我晚上下班过去。”不待我搭腔,大功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扭头便走,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走吧,晓凡。”大功的大姐骑上自行车,招呼我上车。我犹豫着不肯上车,大姐以为我抱着孩子上不去,忙下了车让我先坐上去,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抱着孩子坐了上去。
      马路上简直像蚂蚁搬家,人们拉家带口拖着行李走在大街上,去寻找他们认为安全的场所做暂时的栖身之地。半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大功四姐家。大功的四姐家是一楼,婆婆先于我们到的四姐家,她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有一丝躲闪,不太敢迎视我的目光。眼睛只在我的脸上飘了一下,便低下头。大功的二姐三姐也都在。她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堆着笑脸同我打招呼,热情地从我怀里抱走孩子。闹闹一时间仿佛成了她们全家人的宝贝,从这个姐姐手中递到那个姐姐的手中,又在闹闹的哭声中传回到我的手里。我脸上也挂着同他们一样的笑脸,只有我知道那笑容装得有多虚伪多勉强。短暂的热闹之后,几个大姑姐坐在客厅里继续谈论着地震的事,我则抱着孩子去了卧室。卧室里大功的几个外甥全都团在这里,躺的躺,卧的卧,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我只好抱孩子去了厨房。
      “晓凡,孩子这样哭,是不是生病了?”我走进厨房,婆婆从后面跟了过来。
      “也许是认生吧。”我话中有话,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回答。
      “是不是饿了?来,我来抱一会儿,你赶快给孩子冲杯奶粉。”说着从我怀里抱走闹闹。
      婆婆的话提醒了我,闹闹从上午十点喝过一次奶,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早就该喂奶了。我去客厅将我带过来的包裹打开,拿了奶瓶和奶粉转回厨房。
      “晓凡,闹闹这是上火了,你看他嘴里全是白点,怪不得哭呢。”
      婆婆到底是过来人,辛辛苦苦养育了五个孩子,又把六个外孙子看大,经验真是丰富,这么快就发现闹闹哭闹的原因。她让我先别急着给孩子冲奶,她把孩子交到我手中出了厨房,不一会手里拿着一块鸡蛋大小的冰糖回来。她把冰糖放在案板上拍碎,把碎糖块盛在一个长柄的铁勺子里,然后打开煤气灶,将勺子放在灶上烤起来。不一会儿勺子里的冰糖烤化变成了焦糖色。她把勺子里的焦糖用开水稀释,用这焦糖水冲了一瓶奶粉给闹闹喂下去。我知道婆婆的一些土方的确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以前我亲身体验过。我一时百感交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婆婆呀婆婆,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呵护分给我们一点。难道仅仅是因为大功是你的养子,而对我们另眼相待。
      闹闹喝完奶,在我怀里睡着了。婆婆把我领到卧室,把她几个外孙撵到其他房间,让我搂着闹闹睡一会儿。我说不困,让她和闹闹睡在床上。我又返回厨房,站在厨房的窗户旁边呆呆地看着楼房外面匆匆赶路的人们。渐渐把刚才起伏不平的心静了下来。我提醒自己不能被婆家这边的表象迷惑住,我必须把自己锻炼得心硬如铁刀枪不入。否则,说不定哪一天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又被置于被动的境地。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大功娘家这边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都聚集在四姐家里。没过半个小时,四姐夫也把自己娘家的几个弟弟弟媳召集到他们家。好像这里才是最为安全的堡垒。两间卧室加上客厅都塞满了人,连厨房都站着四五个人。这么多人聚拢在一起,大声地议论着地震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是否应该搭地震棚,搭建在那里合适。这期间不知是谁发现客厅与小卧室的一段隔墙出现了一个裂缝,一帮人又大呼小叫一番,传来的超分贝的声音比刚刚经历过的地震更令人不安。我悄悄把我带过来的包裹拾掇好,打算等闹闹一醒就带他离开。在这嘈杂的环境中,闹闹很快就醒了。我一刻都不愿意多待,跟婆婆及她的女儿女婿们告辞。大功的几个姐姐口头挽留了两句,见我去意已决,也没再多说。大功的四姐一直把我们娘俩送到马路上,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车停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她从自己的裤兜了掏出二十块钱从车窗递给司机嘱咐司机把我们送到目的地。我急忙上前从司机手里要回那二十块钱,重新塞回到四姐手中说我自己有钱。我才不要这廉价的施舍。四姐还要往我手里塞,我把她伸过来的手推开,匆匆上了车,出租车载我们绝尘而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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