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旧事》甜美韭菜花

2、第1章

　　“记得初见时，正值桃花三月，柳絮纷飞，你随兄长去往寺庙求缘，正逢我奉师父之命下山修缘。彼时年幼，你只扑过来，惊呼：“这位师父定是知晓上山的路的。”“妍儿，莫闹。”你兄长有些愠怒，拉你过去。“小师父，家妹聒噪，还请见谅。”我双手合十，微鞠一躬，“阿弥陀佛，施主多礼，听女施主所言，想来二位是要去往寺里。”“不知小师父可否带路。”依旧的躬谦有礼，被他护在身后的你，似有不满，却又不敢造次，见我看你。吐了吐舌头，颇是机灵的样子。
　　“两位施主随小僧来吧。”路上颠簸，你只睡在兄长背上。进了寺里，住持见我去而复返，本是疑惑，欲询问时见兄长携你而入，也已了然。
　　“净尘，去殿内准备吧。”我回了内殿，你同兄长与住持交谈，似是你祖父病逝，意寻寺中僧人超度，这类事，住持向来不拒。应你要求，我也有幸一同，这样便也熟络了。那之后的一年，你常随兄长来寺中求缘，而一年后，杳无音信。
　　三年前，师父道我有尘缘未了，命我下山修缘。我自幼时即在寺里生活，不知外事，幸得一个老妇人，怜我年幼，如是便在那处安顿下来。这样一晃，竟是三年过去了，再后来，就在这长街遇见你了。”
　　坐在桥边的石阶上，粗布袄子紧紧裹着，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风中吹散。对面的人儿静静听着，握着我的手有些收紧。
　　“净尘，你可以来找我的啊，这样辛苦，我也不忍啊。”
　　“妍儿，不打紧的，我本就不在意那些，如今这般巧遇也是有缘啊。”
　　“有什么缘，明明都在一个城里。都怪兄长，平日里不肯我出门，若不是今夜偷跑出来，怕是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她却是有些激动，拖拽着我的手。她这娇嗔的模样倒是与几年前相去无几，虽有些任性，但确实是可爱的。
　　“妍儿，快随我回家。”正说着，身后便有人唤妍儿，明明是愠怒的语气，却又是这般的波澜不惊。
　　“兄长。。。”妍儿松开牵我的手，向桥上奔去。
　　果然，是苏澈，他立在桥中央，身后是万家灯火。左手抚过妍儿的柔发，视线却向我看来。“兄长，她是净尘诶。“
　　“净尘？”语调微微上扬，似有着疑惑。我轻点头示意。
　　“是不是认不出来啦，果然养了长发的净尘比原先好看多了，呐！我这次可是出来赴净尘的约的，你可不能责罚我啊。”妍儿轻勾着兄长的臂弯，仰着头有些撒娇的语气，旁人怕是早已招架不住，可他是苏澈啊。
　　命人将妍儿送回府，才移步向我走来。
　　“净尘，”他轻轻开口唤道。
　　“嗯。”从喉咙里出声，我也轻轻应着。这么些年，苏澈的样貌一如先前那般俊朗，声音也是一般温柔。
　　“夜凉了，早些回家吧。”

　　自那日在长街遇见妍儿，已是半月有余。若说这半月的变化，倒是不小。听妍儿所言，苏澈已经准许她出府了，故而才有机会寻我。这日她过来，穿着大红袄子，一路上蹦着跳着，这样鲜活的红色映衬着屋檐的积雪。
　　“净尘。。。。”果真是改不了的孩子心性。刚到巷子口就扯着嗓子吼，听出她的声音，就急忙拉开木门走了出去，却不料，正撞见她脚步不稳，跌坐在石板路上。我哑然，忙过去扶她，可能是刚落雪的缘故，石板路上结一层薄薄的冰，也难怪，她会摔倒。
　　扶她进门，穿过堆满积雪的柴堆，进了内厅。
　　“净尘，你还是去我家住吧，你看这里，多不安全呐！”说着还用手指着刚刚摔脏的衣角，顺着她的手望去，大红色的袄子上湿了一片，也沾了一点泥。这不是她第一次邀我去她家了，只是这一次明显有了足足的底气。
　　“妍儿，你该知道，我是不会摔的。”将刚焙上的暖炉递到她手里，“这次来，是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接过暖炉，也拉我坐下，“净尘，今天是腊八呀！兄长让我邀你去家里过节。”她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已经又是年末。等年一过，阳春三月桃花开时，下山便已四年了。
　　“净尘，”察觉到我的不专心，妍儿伸手摇了摇我，才想起她后一句的问话。我是知道妍儿的，借用苏澈的名义不过是怕我拒绝。于是也就应下，与里屋的婆婆说了声，就同她出发了。
　　苏府算是个大户人家，从商为生，宅子也越修越大。随妍儿进了府中，将至年末，长廊里挂起了宫灯，迎面走来的仆人也是满面春光，不禁被感染。进了暖阁后，妍儿只拉着我坐下，而后叮嘱我在这里等她。
　　阁子里很暖，与屋外寒冷对比鲜明，进门左侧一方书架，一张书案，卷筒里几卷书画。忽听得门口传来声音，看向木门。
　　“少爷。”
　　“恩。”
　　推门而入，是苏澈，着一身米白色的大袄，将手中的瓷碗放在桌上。
　　“净尘，过来这边坐。”说完便转身关上了门。待我走到桌前，他也已经转身，示意我坐下，将碗推至我手边。
　　“这是。。”
　　“腊八粥，今日腊八节，按习俗该喝着粥。”
　　“恩。”初入口，味微甜，较于平常，算是鲜味，不自觉多舀了几勺。忽又想起师父教诲，怎么这般计较口腹之欲了。
　　“粥是厨房刚煮的，若是烫了，就吃慢些。”声音依旧清丽明朗，吐字很是清晰，听在耳里，却让我一时恍惚。不知如何作答，只闷头喝粥，不久便见底，将碗轻放在桌上，接过苏澈递来的方帕，擦了擦嘴。
　　等仆人收完碗勺后，妍儿也回来了。难得三人相聚，就围着桌子聊了会。不知怎的，便提起了卷轴里的书画。从妍儿口中得知，那些俱是出自苏澈之笔，而后竟是问我可会识字。在寺里只认梵文，若说汉字，怕是不识得的。
　　“若想识字，可来府中找我。”听我说不识汉字，苏澈只看着我说了这句。本想推脱，却不料这正中了妍儿的下怀，耐不住妍儿的软磨硬泡，只得点头。见我应下，兄妹俩相视一笑，看来，我是着了她俩的道。